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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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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里方鸿渐曾说情敌的彼此想念比情人还多。
白哲的性取向很大众,和习方南肯定算不上情敌关系。不过对于分走大哥关心和爱恋的人,白哲还是有些吃味的。而且十年前的初遇,习方南可是毫不客气地推了白哲一把。从白哲的角度来说,习方南从来不是个善良的存在。所以,白哲审视习方南的眼神中也多了些偏见和苛刻。
这次定审计费的事儿,要不是大哥和戴莳把他抓过去,集训了三天谈判技巧,还说任何价钱都接受,看到习方南开出的账单,白哲差点掀翻桌子,跳起来大骂习方南是“抢钱的南蛮子”。
大哥白桥是第三天才从外地回来的,回公司的时候,后面跟着秘书戴莳和业务经理,他们在聊展销会的事情,白哲插不进嘴。等戴莳和经理离开,白桥的目光才落到白哲身上。
白桥故作深沉的清清嗓子,扯了扯一丝不苟的领带,问道:“一切都好?”
白哲装作不知道白桥想问什么的样子,回道:“老头子还昏迷着,妈妈陪着,公司正常,还有,我也挺好的,能吃能睡能拉。”
“嗯。”白桥点点头,不说话了,双手合拢,抵着下巴。
白哲见哥哥盯着白得不能再白净的墙面出了神,故意挡在他面前:“这墙有问题?”
白桥鸡蛋里挑骨头:“这墙…不太好。”
“对啊,这墙有问题,怎么不是透明的啊,应该从董事长办公室一直通到某人的办公室才是。”白哲笑着调侃道,“不问问…嗯,那谁?”
白桥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似的眼睛一睁:“谁?”
白哲“啧”了下嘴:“别装了,跟真的似的。”
白桥不由得笑出来,头微微一偏:“他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白哲看着眉眼含春的哥哥,呵呵笑了两声:“漂亮有个鸟用,脾气差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炮仗,谁跟他干活谁他妈倒霉。”
“他性子是直了点,带劲儿,我喜欢。”白桥不假思索地承认了。
见一向把情绪、喜好掩藏得滴水不漏的大哥,竟然直白地诉说自己的思念和欢喜,白哲怔了一下,接着摇摇头:“情人眼里万般好啊,哥,你也不能免俗!”
白桥笑着默认了。
实际上也不是万般好,在他印象里,习方南这人浪得很,尤其是喝过酒以后,沾点儿酒精就跟浑身上下通了电似的,四处撩拨,四处招事儿。
对于这点,白桥就非常得不喜欢。
白桥挨着凳子不超过三分钟,终还是坐不住了。
“我去看一眼。”
话音还在屋子里打转,当事人早就走远了。
“谁?他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白哲一个人站在原地,模仿着白桥腻死人的眼神和语气,最后摇摇头,“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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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桥像一阵疾风,迫不及待地往习方南那儿冲。走到拐角处,已经能听到会计团队讨论问题的声音了,几个组员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忽然,习方南开口了:“这张函证是谁去开的?”
一个人回道:“公司财务给我的,我查过,上面的数字和银行对账单上的一样。”
“他给你就信啊?”习方南反问,“公司财务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还要审计师做什么?你的专业性体现在哪儿?”
习方南的这番话无异于定海神针,从一团乱麻中找到问题的核心,指明了方向。
“知道了,我去重做。”
小审计师匆匆从房间里跑出来,正好迎面撞上白桥。
“白…白总?”小审计师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Alkaid在里面。”
白桥点点头。
Alkaid的中文意思是瑶光,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属实是个好听的英文名字。不过白桥还是更喜欢习方南这三个字,让他想到飞鸟在日暮下南飞还巢的场景。
不过这只“飞鸟”是只认工作不认家的主,刚指导完这头,那头又乱起来了。
“你都进公司多久了,怎么还不会用复印机?昨天印凭证没垫纸,前天忘了调浓度,你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些基本的东西学会?你是xx学校的吗?初中生都能干的活,你一本科生次次都能干差了!你们校长要是知道他把毕业证书给了你这种学生,肯定会哭吧!”
这连珠炮似的训斥声,白桥再熟悉不过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习方南和一个女生正站在复印机前。习方南的脸色很不好看,连削瘦的下巴都跟着诉说着恼怒,噘起了个小包。
女生说:“对不起,复印机坏了,我不会弄。”
“不懂就问,不会就说,我还要重复几遍?”
习方南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头不耐烦往旁边一侧,目光正好和白桥撞了个正着。不过他仍在气头了,眼神中锐利和怒气不加任何掩饰地向白桥投射过去。
若是换了旁人,就算不吓得错开目光,也至少心里咯噔一下。可白桥不是普通的旁人,这生气勃勃的一眼,就如夏日里吃到的第一口冰西瓜,爽利的滋味立刻浸润到全身,仿佛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一般。这是第二口、第三口所不能有的感觉。
习方南哪里知道白桥内心世界这么丰富,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以为是他是来巡查工作的。
习方南立刻换上面对客户的职业表情,走上前去道:“白董事长好!”
说也奇怪,看到习方南的嘴角和眼睛弯成标准的弧度,白桥反而浑身不自在。
“不必客气,叫我白桥就行。”白桥上前一步,“所谓礼尚往来,我叫你方南如何?”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没给习方南留拒绝的余地。
“您看着叫吧。”
您?
啧啧…
白桥嘴角微翘,轻笑出声,目光向四周确认似的不快不满地扫视一圈,最后回到习方南的脸上。
“方南。”
两个字说得清清楚楚,坦然又温柔,加上白桥原就俊朗的容貌和深邃的眼睛,更平添几分深情,直把习方南听愣了,怔在原地,大脑不专业地当机了。
看到习方南的反应,白桥心里很是得意,就算他如何拼命压制自己心中的波澜,两道眉毛还是欢快地轻挑了下。
白桥煞有介事地继续道:“听说复印机坏了?”
习方南如梦初醒:“对,坏了。”
白桥走过去查看。
当白桥背过身去时,习方南赶紧掐了自己两下,提醒自己美色误事。不过,下意识的事儿是没法控制的,不然习方南不能连着两次见白桥,都翻进同一个坑里。正所谓本性难移,等他转身看向白桥的背影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收窄的腰身和笔直的长腿上打转。
“我找技术部门的人过来看看。”
“不必了,我来就行。”
白桥有些惊讶:“你还会修这个?”
“略懂一二,修打印机、复印机也算是在会计事务所工作的必备技能之一。”习方南试了试机子,“双灯同时闪,没法打印。”
“这是怎么回事?”白桥问。
“可能是旁边的齿轮没对好。”
习方南挽起白色的衬衫袖子,动作麻利地关掉电源,拆开外面的壳子,用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了照道:“还卡纸了。”
白桥以前在工厂里当过学徒工,经过他手上修过的大中型机器不下百台,修理个小小的打印机根本不在话下。可现下,他却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手指着一个个零件问习方南,习方南也好脾气地一一解释,说这是滑轨,那是主板,能来回动的是自车单元。
白桥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既可以毫无顾忌地盯着习方南,看他黑长的翘睫、小幅度翕开鼻翼,同时又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在习方南四处找工具的时候,白桥把藏在身后、早就备好的镊子和螺丝刀伸到习方南面前:“你看这两个能用吗?”
“能。”
习方南一门心思想着修机器,根本没发觉其中的不对。
就在白桥和习方南的距离愈发亲近的时候,白哲迈着生怕别人听不见自己来了的步子,硬生生插进两人中间:“南哥,你要的入库单我给你要来了!”
南哥?
白桥蹙眉。
他绕了一大圈,不过是从白经理叫成了方南,这俩人倒哥哥弟弟先喊上了。
白桥站直身子,抬眸扫了白哲一眼,只见他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眼睛在自己和习方南身上来回打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习方南装好打印机,回身拿过单据:“多谢,劳你费心了。”
“嗨,多大点儿事啊!”白哲笑道,扭头看到亲大哥一脸严肃地杵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地胡咧咧,“哥,你之前不是说要请南哥和他的团队吃顿饭,好好犒劳一下吗?就定今晚如何?”
白桥是有请客的打算,但没打算请这么多人。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应承下来。
“你们这些天都辛苦了,今天晚上我带大家尝尝内蒙的特色菜,尽情地喝一顿,就当给各位接风了。”白桥抬手重重拍了拍白哲的后背,微微一笑,“你的这位白小弟可是特别能喝的,让他晚上好好陪你们喝几轮。”
看着白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白哲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
习方南恭维地笑笑:“白哲是位少年英杰,在谈判桌上的表现就已经非常惊艳了,晚上在酒桌上还请手下留情啊!”
白哲只能跟着干笑,求救地看向白桥,但白桥全然不加理会。
“那晚上见了。”说完,白桥转身回办公室。
“哥!”白哲追上去,“我哪能喝酒啊。”
白桥揉了揉耳朵:“哟,我算你第几个哥啊?”
白哲眨眨眼:“你可是我亲哥,唯一的哥啊!”见白桥直用眼尾瞟他,才察觉出不对,“哥,你吃醋了?”
白桥哼了一声。
“我这不是在公司里没个正式职位嘛,那习方南又比我年长几岁。”白哲赶紧解释,“我他妈总不能上来就叫人家嫂子吧!别把人家再给吓跑了。”
白桥的表情缓和下来,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一勾,喃喃自语:“嫂子…”
“说到这个你就笑。”白哲啧啧两下,跟小蜜蜂一样绕着白桥嚷嚷:“嫂子,方南嫂子,我最亲爱的南嫂子。”
“够了!”白桥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收起调笑的表情,“你跟王英松打个电话,晚上的聚餐他得到场。”
“他去做什么,真扫兴!”
“他主管财务,不仅得到场,还得做主陪。”白桥又想了想,“让戴莳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这样他就知道我从外地回来了,让他做陪是我的意思。”
“知道了。”白哲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哥,你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不累吗?”
曾经很累,但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思维方式,深深嵌进白桥的身体里。有时他挺羡慕白哲的,因为白哲过的才是真正的生活,吃饭就是单纯的吃饭,上班就是单纯的上班。
而对白桥来说,除了洗手间以外的所有地方都需要算计。他不希望白哲变得跟他一样,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白家,复杂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他不可能分分秒秒护住白哲。
白桥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真心疼唯一的亲大哥,那你就替我多想点儿,这样我就能少想点儿。不过这只是我的期望罢了,不强求。”
“哥你放心,我是你亲弟弟,一定站在你这边儿。”白哲慢慢握紧拳头,重重点了点头,“当弟弟的一定帮你把方南嫂子拿下!”
白桥跟看二百五一样瞥了眼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这他妈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