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木兮火柴

14、第十四把火

　　我养你。
　　这三个字在他嘴里，好像轻而易举的理所应当。
　　陈轻火愣在原地，顿了会儿，她攥紧书包带，埋头继续往前走，“你去我学校干嘛？你自己不用念书了？”她模棱两可的转移话题。
　　陆危焰坦然的耸肩，“我这个成绩，也考不上什么学校。……我想好了，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到时候在那边找个工作，挣钱养你。”
　　“……谁要你养。”陈轻火呆了会儿，收回视线，揪手指玩。
　　陆危焰翘嘴角，打油诗般的吊儿郎当，“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
　　“我又不是你女人……”陈轻火嘟嘟囔囔，到底没大声制止。
　　陆危焰瞧着她低垂下，颤巍巍的睫毛，嗅到她一丝心软，抓了机会扶摇而上，“今天平安夜，明天圣诞节，除了苹果，你还有没有礼物要送给我？”
　　“已经给了你一个苹果了，你还想要什么礼物？”陈轻火双手撑在身侧，偏脸看他，悬空的脚轻轻的来回晃，等他的回答。
　　她仰着脸，月光照下来，洒在她脸上，清冷的剔透，像极了半夜绽放的昙花，晶莹闪烁，黑暗中独自美丽。
　　陆危焰心里痒痒的，喉头咕嘟一声，“我想……”他话含在嘴里，身子已经倾过去，在陈轻火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略为干燥的吻已结结实实落在她额前。
　　冬天天气干燥，他不耐烦用润唇膏，嘴唇干的起皮，落在额前，丝丝点点的扎人疼。
　　陈轻火愣在原地，直到他开始得寸进尺的亲她眼睛，她才恍然大悟，猛地伸手将推开。陆危焰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站稳，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然后，趁陈轻火不注意，探身过去，在她微颤的唇上轻咬了口。
　　“你……”下唇湿意蔓延，寒风一吹，凉飕飕的，提醒她过去的一瞬。陈轻火别过脸，咬唇，下一秒，想起方才的事，忙伸手去擦，这一擦，湿意蔓延到嘴角，连带着他的味道，一齐在鼻尖侵略性十足的散开。陈轻火胸口起起伏伏，她怔了会儿，抓起放在一旁的书包，埋头往前走。
　　她走得很快，脚底像飘了片筋斗云，不过片刻，已走到小路尽头。
　　陆危焰盯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没所谓的挑了下没，舔着嘴角追上去，不怕死的继续招惹，“哎，陈轻火。”
　　陈轻火不理他，继续埋着头行色匆匆。
　　“你刚才不是说，要送我节日的礼物的？”陆危焰快走两步，直咧咧地拦在陈轻火面前，歪头舔唇，有理有据，“刚才那个，就是我想要的节日礼物。”
　　他舌尖抵在嘴角，干涸的唇瓣少见的湿润。陈轻火不自在的别过脸，两颊烧的厉害，好在路灯昏暗，她皱了皱眉，伸手按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正经的和陆危焰讲道理，“但我没答应。”
　　“所以我先斩后奏了。”陆危焰很有逻辑。
　　“你……”陈轻火罕见的语塞，她抿抿嘴，想了会儿，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自暴自弃的绕过陆危焰，甩手往前走。
　　陆危焰未经允许就亲了她，她有点恼，却一点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被他没皮没脸模样逗乐的憋笑。她到底怎么了？这不应该。
　　陈轻火偏脸看了下牢牢跟在身侧的陆危焰，心头涌起一阵慌张，她攥紧领口，加快脚步，闷头往家方向赶。西北风嗖嗖的响，方才片刻旖旎瞬间冻结，陆危焰瞧着陈轻火僵直了的脊背，懊恼的闭了闭眼。
　　是他心急了。
　　“我刚才亲你，是因为……”月色太好，你又太美。陆危焰绞尽脑汁，费劲巴拉的从脑海中扒拉出这句肉麻的话，刚想要上前解释，陈轻火却一个闪身，紧抿着唇逃开了。
　　“我到家了，再见。”
　　“哎……”陆危焰阻挡不及，眼睁睁的瞧着陈轻火小鹿般跳几下，闪入漆黑的楼道。他低骂了声，烦躁的抓了抓短发，后悔之情排山倒海。
　　要命，玩脱了。
　　——
　　客厅亮着一盏小灯，陈父躺在沙发里，听着电视玩手机。陈轻火心里咯噔一下，换鞋子的动作不由得轻慢下来，悄无声息的换好棉拖鞋，拎起书包沿着墙角往房间走。
　　“今年校园之星，又是袁冉吧？”
　　背后突然炸开一道声音，在灯光昏暗的深夜显得格外可怖。
　　陈轻火脊背一僵，深呼吸两口气，攥紧拳头转身，“嗯。”她小声答应一句，而后，不出意料的瞧见陈父那张压制着怒气的黑脸。她条件反射性的瑟缩下，舔舔唇，哑着声音，“但是这次，我也被评选上了。”
　　“什么？”陈父不相信。
　　陈轻火拉下书包，从里面掏出老师下午交给她的获奖证书递给陈父，强作镇定的开口解释，“今年的校园之星，是全年级同学集体投票选出来的，袁冉票数没有我高，所以这个人气之星就给我了。”
　　这个奖，是陆危焰带领所有同学给她投票得来的。她说的是事实，她没有撒谎。陈轻火这么安慰自己，努力调整表情，坦荡荡的站得笔直。
　　陈父狐疑的看她一眼，接过证书仔细看了会儿，紧绷的嘴角缓缓活络，轻咳一声，把证书交还给陈轻火，语气柔和了许多，鼓励道：“这次不错，下次还要继续努力。行了，回屋学习去吧。”
　　一场毁天灭地的暴风雨被一张轻飘飘的、毫无意义的奖状压下。
　　多讽刺啊。
　　陈轻火扯了下嘴角，接过证书往房间走。灯光亮在身后，将她笼罩在一片晦涩的阴暗中，神情被遮掩住，陈轻火扯开的嘴角扬的更高，转而勾成一抹大大的嘲讽。她习以为常的轻呵一声，不去在意这些，再抬眼，陈母站在她卧室门前，搓着手，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
　　“轻火，饿了吧？我给你煮了排骨面，你吃一口再去学习吧。”陈母显然听到了刚才陈父暴雷般的声音，此刻局促不安，眼神讨好。
　　对着母亲脸上残余的湿意，以及她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陈轻火冷硬的眼神软了下。她抿抿嘴，摇头，“我不吃了，作业还没写完。……妈，你去睡吧，我没事。”最后一句话，她压在嘴里，说的很轻很轻。
　　陈母憋着的泪又要落下，陈轻火轻轻抱了抱她，转瞬松开，拧开门锁，扑进黑暗的卧室。门一关，高悬着的心就慢慢下落，陈轻火背靠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从刚才噬心的惧怕中恢复过来。
　　路灯光从窗帘缝战战兢兢的钻进来，躺在她周围，将她手里捏着的获奖证书映照得格外鲜亮。烫金的大字熠熠生光，闪得陈轻火无法忽略。
　　陈轻火愣了下，摸了摸牛皮质地的封壳，一点点将陈父留在上面的指印抚平，想了会儿，走去窗边。
　　路灯好像比她还疲倦，强撑着精神亮着，灯光暗淡。秃了叶的树，枝丫七横八斜的交错在一块，凋零的景象，倒是让斜倚在树干上躲藏的人无处遁形。
　　陈轻火咧嘴笑开，出神的看了会儿，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把她的脸吹的很红。
　　“出来吧。”
　　风声呼呼，寂静无人。
　　陈轻火盯着那个黑点，眨眨眼，自言自语，“真的不出来吗？……我关窗户了。”
　　双层隔音窗在窗轨上滑动，沉闷的声音。陆危焰从树后闪出来，抬眼看三楼，“别关。”
　　“出来了？”陈轻火洞察一切，直截了当的发问，“你躲在树后做什么？”
　　“……”陆危焰轻咳一声，说不出所以然。他吊儿郎当的，眼底却掩着微不可察的紧张。
　　陈轻火了然，嘴角牵了又牵，想笑，又憋住，板正着脸，冷清清戳穿他伪装的坚强，“你在害怕。”
　　“……”我日。陆危焰低骂一声，脸上有点挂不住，顶着陈轻火洞悉的目光，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点头承认，“是有点。”
　　陈轻火扬起嘴角，表情鲜活中带点微量自得，她瞪大眼睛，语气调侃，“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她语音上扬，半点不见恼火的意思，陆危焰心定下来，啧一声，舔着嘴角开诚布公，“你生气了，我能不怕？”
　　“我是怪兽吗？”陈轻火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眯了眯眼。她自知比不过其他女生温柔，但每次生气，她都克制着不去伤害旁人，现在看陆危焰的表情，她有些迷茫，“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不会吃了我……”陆危焰后怕，舌尖抵着后槽牙开诚布公，“但你不理我，比吃了我更让我难受。还有，我不喜欢你生气，你一不开心，我心里就烦。”
　　想着陈轻火也没做什么，他就栽的这么彻底。陆危焰无力的耸肩，认命的叹气。
　　“陆危焰……”千万情绪在胸口激荡，陈轻火轻喃了句，然后顿住。
　　陆危焰降下的一颗心再次高悬半空，晃荡不安，“什么？”
　　“……谢谢你。”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绝情的话。陆危焰心头一松，意识到她说的是“校园之星”评选的事，立刻底气十足，眉梢一挑，不满足的发问：“就一句谢？”
　　“嗯？”
　　“不以身相许？”
　　“……”陈轻火语塞了下，不留情面的把窗户关上，“晚安。”
　　外面北风呼呼，她缩在窗帘后，看着陆危焰拐出小区大门，才抿唇走回书桌边。获奖证书平躺在桌面上，她敛了敛睫，拉开抽屉，珍重的放进收纳箱。
　　陆危焰，陆危焰……
　　她念着这个名字，翘起唇角。他真的，在她一潭死水的生命中，危险，又耀眼。

作者有话说

　　补齐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