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木兮火柴

15、第十五把火

　　　晚饭铃响，班级同学急匆匆的奔出教室，赶往食堂。陈轻火坐在座位上写了十五分钟作业，再抬头，毫不意外的瞧见陆危焰的身影。他转过拐角，轻车熟路的往她教室方向走来。
　　陈轻火好笑又无奈的抬抬嘴角，放下笔，从书包里拿出面包，小口小口吃起来。
　　陆危焰走过来，胳膊驾轻就熟的往窗台一搭，从口袋里摸出一罐旺仔牛奶，推到陈轻火面前。牛奶瓶上那个小人，眼睛转的像在斗鸡，她联想到旺仔广告多年前一直强行煽情的画风，再抬眼看陆危焰，不由得笑了一下。
　　“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陆危焰被她刚才那一眼瞧得不明所以，念了遍旺仔台词，拉开易拉罐，贴到陈轻火唇边，“喝吧喝吧，吃面包干巴巴的，也不怕噎到。”
　　说着，抬手就灌。
　　陈轻火避无可避的被他灌了一口牛奶。他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力道把握不对，牛奶溢出来，湿漉漉的在她唇边绕了白茫茫一圈。她皱了皱眉头，抬手去抹。
　　手还没贴到嘴边，陆危焰已经直起大拇指，指腹在她唇上碾压，把周围的牛奶抹去。她嘴唇软的惊人，手指捏着，像触碰上好的玫瑰。这瓣丝绒玫瑰，他曾吻过。
　　陆危焰心猿意马起来，他盯着指腹下的红唇，舔舔后槽牙，喉头微滚。
　　“你在想什么？”陈轻火看穿他的心思，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拽了张面纸擦嘴巴，一边冷眼看陆危焰，“眼神迷离，一看就知道没有在想正经事。”
　　“什么没有正经事。”陆危焰咧唇笑开，伸手在她下巴勾了一下，理直气壮的挑眉，“想你不是正经事？”
　　陈轻火噎了下，找不出反驳的话，偏过脸专心致志吃面包，不理他。
　　“呐，我坦白了，你又不理我。”陆危焰脸皮厚得很，凑过去追问，“你自己说，想你是不是正经事？”
　　“不是。”陈轻火不留情面的否认。
　　“你在说自己不正经？”陆危焰偷换概念。
　　“……”陈轻火罕见的语塞，她顿了下，找回理智，反驳陆危焰，“正经不正经，要看你想的什么内容。再正经点的人，给你那么不正经的一想，也变不正经了。”
　　她说话绕弯儿似的，一嘟噜一嘟噜的。陆危焰笑开，舌尖抵住尖牙，伸手捏她的脸，把她嘴唇捏成小鸡嘴，俯身一点点靠近，耸耸肩，爽快的坦言，“好，我承认，我是在想这件不正经的事……”
　　他越靠越近，呼吸扑在她脸颊，带着他特有的莽撞与豪气。陈轻火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忘了挣扎，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困住。她慌不择路地转脸，避开他黑亮的眼睛。忽地瞄见楼梯拐角的同学，理智回笼。
　　“离我远点。”她猛地推开他，轻咳一声，神色恢复正常，除了脸颊那抹绛红。
　　陆危焰转脸看了下楼梯方向，遗憾的叹了声，收回的视线再次落到陈轻火红润的唇瓣上，喉头咕嘟一声。
　　“流|氓。”陈轻火低骂了句，擦擦嘴，不再理他，低头吃面包。去食堂的同学都吃完回来了，她得快点吃完，再去办公室拿今晚的化学作业。
　　同桌白雪回到教室，习惯性的看了眼窗口外的陆危焰，拍拍陈轻火肩膀，头一次没有就陆危焰的帅气发表感慨。她抓住陈轻火胳膊，眼睛瞪得像两只灯泡，既兴奋，又敬慕，还仰望，最后再带着一点点嫉妒的开口，“轻火，你知道吗？”
　　陈轻火对着她夹杂了多种情绪的复杂表情怔了下，不解的皱眉，却也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知道什么？”
　　“你知道吗？”白雪睁着灯泡眼，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
　　“袁冉被中科大提前录取了。”白雪背脊挺得笔直，绷着脸传达这个劲爆性的消息。
　　陆危焰脸上残余的笑意消失殆尽，他倏的站直身体，看向陈轻火。
　　陈轻火愣住，拿面包的手无意识的滑下。她舔舔唇，抹去嘴角残渣，压着茫然的情绪，点头附和，“挺好的啊，不用参加高考。”
　　“但是！”白雪拍桌强调，“袁冉没有接受！”
　　“……”饶是陈轻火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诧异的抬起了头。她动了动唇，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的似哭似笑，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唇，往下追问，“为什么？”
　　这个关子卖的很是成功。拿捏住陈轻火好奇的心理，白雪得意洋洋的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因为袁冉说，‘中科大很好，可能很多人想要这个机会。但因为中科大不是我想去的学校，所以我没觉得这个提前录取是什么大饼’。”
　　白雪学着袁冉的话，惟妙惟肖，生动异常。
　　饶是不在现场，陈轻火都能想象出袁冉带着微笑，得体又礼貌，还略带点旁人察觉不出的瞧不上一切的骄傲神情。她深吸一口气，指甲穿透面包包装袋，嵌入掌心，鲜血淋漓，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
　　白雪哇哇啦啦的夸赞响在耳边，嗡嗡嗡的，刺耳，又格外清晰。
　　她脸枕在课桌上，惊叹自行情溢于言表，对着陈轻火连续不断输出，“你说，袁冉为什么这么优秀啊。中科大哎！不用高考哎！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估计她的理想学校，是清北吧。唉……人与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陆危焰嘴角抿成一道直线，他眯了眯眼，隔着窗户把跌坐在板凳上失神的陈轻火拉站起来，强压着性子，制止喋喋不休的白雪，“我们要去办公室拿作业了。”
　　“哦。”讲到兴头，突然被人打断，白雪兴致索然的哦了一声，起身让陈轻火出去，末了还不忘追加几句，“袁冉真的好厉害啊，轻火你觉不觉得？”
　　一点眼力劲儿没有。陆危焰被她打败，不耐烦的嗤笑一声，静等陈轻火出来。陈轻火沉默着点点头，算是附和，快走两步，离开教室。
　　走廊来来往往的都是吃完饭回来的同学，熙熙攘攘，青春期的吵闹，停不下来的大声。陈轻火看着他们笑闹着，开开合合的嘴唇，耳边却一片寂静。她没什么精神的呼吸，肩膀软下来。
　　置身闹事，她却感觉自己穿着一件单衣，孤零零的立于茫茫白雪中，萧条萧瑟，还有被抛弃的哀伤恐惧。
　　察觉到她的低落，陆危焰舌尖在口腔壁转了圈，烦躁的抓抓头发，唤她，“陈轻火？”
　　陈轻火不吭声，头低着，眼神飘忽，惶恐，落寂，自卑，恐惧，在她周遭流转。
　　陆危焰心一下子揪起来，他伸手将人拉到身边，拍她的背，一下下轻喊，“陈轻火？陈轻火？”
　　隐隐约约在雪地里听到她的名字，细弱到听不清楚。还有人在找她！她一下子有了力气，跌跌撞撞往雪山那头奔去。
　　“陈轻火！”
　　耳边的声音骤然变大，带着嘶哑。陈轻火疲惫的抬眼，对上陆危焰嘶吼时焦急的眼眸，她怔了下，摇摇头，“我没事。”
　　“你刚才……”
　　“我刚才走神了。”
　　她已经有很多次听不见声音了。一旦袁冉取得好成绩，外界一致夸赞，陈父又因此打骂折辱她，她的耳朵就好像会自己闭起来，把她牢牢护住。她觉得这样很好，听不到，就不会受伤。
　　陈轻火不打算告诉陆危焰。她捂了捂耳朵，定下心神，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走吧，去办公室搬作业。”她不敢看他追寻的眼睛，头一低，匆匆几步，闯进化学老师办公室。
　　陆危焰看着她明显慌乱了的脚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想了会儿，才提步往办公室走。
　　化学老师不在办公室，晚上的作业倒是整整齐齐的摆在办公桌上。
　　陈轻火拿了作业纸，和陆危焰一起离开。陆危焰盯着她，不错眼。
　　受不住他洞察一切的犀利，陈轻火挤出一丝笑，看着周围追逐打闹的同学，呼出一口浊气，有点羡慕。她从没有，像同龄人一样，肆意的笑过。她短暂又长久的十八年，都活在与袁冉比较的恐惧与惶恐中。
　　“大家好像都很开心。”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陆危焰侧脸看她。
　　“……我也没有那么不开心。”陈轻火一下子失去撒谎的力气，突然就有了想全盘托出的仰望。她干涩的唇困难的撑开，声音很轻，“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拥有不了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东西吧。”
　　陆危焰眼神微动，“但你也拥有别人轻易不能拥有的东西。甚至别人再努力，也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嗯？”袁冉还有得不到的东西吗？陈轻火迷茫的眨了眨眼，迟疑，“……什么？”
　　“你拥有我。”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喜欢她？
　　陆危焰皱了皱眉头，找不出一个具体的理由。他索性把头脑中追根究底的疑惑抛开。喜欢了就喜欢了，喜欢一个人，还要理由？
　　他脸上的表情，头一次像今天这样严肃且认真。神奇般的，陈轻火沉重到要坠入井底的心，忽的飘悠悠浮起来，她顿了下，看着陆危焰认真到不行的脸，扬唇笑开。
　　“我感觉你好像在自己骂自己。”
　　“什么？”
　　“你骂自己不是人。”
　　陆危焰挑眉，“我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你说你是别人无法拥有的东西。”
　　“不是。”意识到错误，陆危焰立即否认，“我不是。”
　　“你现在又说你不是东西了。”
　　“……”

作者有话说

　　盲买了一只卡拉泡泡的唇釉，45还包邮，结果上嘴巨好看。
天啊，我运气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