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三歌夜鼠

15、第十五章 虾蟆

　　郎中说公子只是受了风寒体力不支，照理来说应该很快会醒，可到夜里也不见得人醒。王爷就先退下休息了。
　　途中撞见岐淑毫无形象的追着牧禾乱跑，楼空扶额，厉声制止了他们，往常这样就连牧禾都会安静下来这次却没有，岐淑生气了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转身跑掉了，惹事的牧禾还若无其事的做了个鬼脸，再对着王爷同样冷哼了一声跑掉。独留着王爷一人在风中凌乱。
　　被晾在大院的王爷眨巴眨巴几下眼睛，突然感到四面八方袭来的孤独感。真是，谁没有一点脾气。楼空哼唧哼唧几声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回了卧房。
　　“汝怎么蹲在这？”原来牧禾飞快地跑到楼空的卧房门下蹲着还在途中又脱了衫裤，看见王爷来故意撇开头气呼呼的样子。王爷不知为何，只好作罢，“又不穿衫裤！”
　　牧禾装作没听见，王爷也上来了脾气径直关上了门把牧禾甩在外面。真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了那个废物小祖宗。
　　细字灯前老不便，小斋新冷夜无眠。数声墙竹萧萧雨，一缕铜炉淡淡烟。
　　床榻被翻来覆去捣的稀巴烂，王爷不知外边是什么天，淡淡的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下雨了？下雨了！来不及穿上鞋光着脚就哒哒的跑去开了门。
　　门外哪还有人呐，也是，雨下的淅淅沥沥连长廊里都湿透了再傻的人也不会守在外边罢。正要关门却听见雨里有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还想跑，小虾蟆！”
　　那个废物混账。王爷狠狠的把门关出哐的一声把刚好跑来的牧禾撞了个正着。牧禾抓着的虾蟆差点被捏死。
　　小孩子都是这样，一旦有了开心的事就会把所有埋怨忘的精光，牧禾也是这样。摸了摸被撞红的鼻梁仍然连续不断的敲着门。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王爷坐在木凳上，想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担心一个山神，一定是因为他总像个孩子一样才让人忽略掉其实他跟宪炎霖言是一样的。喝了一杯茶，绿茶太苦想加糖却发现糖被那小子抱去吃完了。敲门声不停，王爷穿上鞋靴披上外衣把人放了进来。
　　“楼空你看，虾蟆虾蟆！”没穿衫裤的两条腿沾满了泥，短短的头发还滴着水。素衣湿透了胸前一片风光都被王爷看了个遍，脸又漫上了嫩嫩的粉色。
　　可怜的小虾蟆被吓的发颤，微微弱弱的发出呱呱的叫声。
　　对面的老麼麽悠悠的叫小婢女冲去雨里把晒着的蚕被收回来，突然的雨把王府打的兵荒马乱。
　　“快去洗洗，换身衣裳。不许…”王爷话还没说完牧禾就仰起脑袋胡乱把水甩了一通，几滴水珠还飞进了王爷眼里，忍着气王爷还是把话说完了，“甩水…”
　　牧禾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王爷，把虾蟆举到楼空眼前，“我要泡澡，跟虾蟆一起，像你之前那样！”
　　“哈？”王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飘远了。
　　当王爷还没反应回来时，霖言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瞄瞄跑走的牧禾的背影，摇摇头说：“真缺心眼。”感叹完又正儿八经的跟王爷行了个礼，“那位公子醒了，他说他叫柯远琛。王爷可否要去看看？”
　　确实是他。
　　柯远琛这个名字把王爷的思绪拉到很久以前，久到二弟还不会穿衣，自己还会被太傅掌掴的日子。
　　彬彬有礼的温润男孩穿着细白的长袍站在自己面前，他说他叫柯渡字远琛，从进以后便同二皇子一齐去资善堂读书。
　　这位伴书郎话不多但总在楼空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他们一起罚书，一起去兵场骑马，可远琛不擅马术只能跟在楼空驭的飞快的汗血宝马后追的满头大汗。坏事也一起做过，为了偷藏书阁的禁书柯远琛担起责任被大太监抓去责罚二十大板，小小的柔弱身躯活活被打的三日不能移动。
　　三年后的秋收，宫里成了金色。站在金銮殿的台阶下看见柯尚书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抓进地牢。柯远琛站在二皇子身旁紧紧握住了拳头。
　　随后皇上下了命令，以谋叛连诛九族。那是二皇子生命中第一个来了却突然消失的毫无踪影的人。
　　光阴荏苒，那乖巧小孩的模样在二皇子脑海中渐渐淡了踪影。可每每看见宫里年轻的皇子携着同龄的书伴站在太傅面前，楼空心里就会浮现柯渡模模糊糊的笑脸。
　　如今已经在他心里死了十年的好友却正躺在他的府里。
　　柯渡靠在床头，苍白的嘴唇抿了一口热茶烫的嘴角颤抖。黑发垂在肩上，看见王爷进来牵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一如既往是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啊，怎就多了满目疮痍。
　　好久不见了。
　　“柯…远琛？”王爷试探的喊着。
　　床上人用更轻的声音应着。
　　王爷呼吸急促起来，紧张的睫毛跟着颤抖两下，嘴张张合合几次才吞吞吐吐说出一句，“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雨下个不停，倒在门前的纸湿漉漉的，流出来的水蔓延到楼空的脚下圈起了一块地。他不能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像一块流失已久的珍宝从回手中，一不小心又会不见了一样。
　　柯公子微微笑了起来，又抿了一口茶颇有些痛苦的样子，沙哑着喉咙缓缓的说了一句，“十年了啊，二皇子。”
　　深宫中难得有知音，二皇子当了王爷后才知道什么是友什么是亡。所以柯渡没来的第一天太傅说那可怜的孩子今日就处死了，二皇子摇摇头。柯渡没来的第二天，二皇子觉得原本可有可无的柯渡一消失果真在无生趣。柯渡没来的第三天，二皇子跑去问太傅，死是什么。
　　太傅说，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想要君让臣死君不得不让。那便不做君也不要这天下。楼空上朝三年有余没勾结过一个大臣讨好过一位妃子，每年送来的女子众多无一宠幸，八岁封王，十岁出宫，十八战败后再无入宫。
　　“殿下都做王爷了，远琛着实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