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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误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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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擂台,二人对峙。
因子时一过,便是月圆十五夜。阴风骤起,此时是阴气最盛的时分,我有些担心魂魄怨念深重的燕凌会不会招来地府阴君,要知道,凭我的能力,是阻挡不了阴君索魂回府的。
所以两人比试的时候,我心中各种祈祷无常大人不要光临这个地界儿,否则不止燕凌,连我这个没有气息的活死人都要被缉拿回去,因为他们不会允许像我这样的物种游走世上破坏人间纲常。
燕凌执鞭,犹如当年英气再现。对面的孟偿虽少了当将军时的威勇,但做起样子来也总是不逊于她的,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对,想了好一会儿,却总也想不到。
“生死由命,倘若你今日死在我这混铁荆藤长鞭下,不会怪我吧。”燕凌道。
他浅淡笑意:“怎会,开始吧。”
燕凌的藤鞭卷起周边沙尘,旋回几转,那尘埃便飞绕漫天,半空以下皆被那尘土迷漫,孟偿双眼亦被迷的睁不开眼,瞬间,那藤鞭飞笞过来,孟偿闪躲,却躲的很费力,她继续挥舞,几闪几避,他有些吁喘,直至那藤鞭笞在他身上皮开肉绽,他方举起那柄青铜长剑,只是他吃力用手腕挥剑的样子,看得我忽然顿悟,孟偿早已自废武功,如何能敌得过燕凌?
果然,拿起青铜长剑的孟偿依旧不是燕凌的对手,她的藤鞭游弋如水蛇,轻巧自如的卷起他手上的剑,摔落。燕凌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多年的恨,气似乎都由这藤鞭在代为宣泄着,混着几声鞭笞的声音,孟偿败了,拜燕凌的藤鞭所赐,此刻的他已然遍体鳞伤。
“全力以赴?孟将军便是这样全力以赴的”
燕凌用一种肃厉的口气质问着,孟偿竟不解释,可我却忍不住,道:“长公主,孟将军他已经......”
“宿练姑娘。”孟偿竟然阻止我:“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姑娘也不要多说了。”随着他的尾音,隐约能听出他体力衰弱的迹象,宿修曾说,自废武功的人,身体连常人都不如。
“当真是到了极限了?”她看着他,眼底透着哀怜和泪:“那你败了。比武招亲,只有赢了本公主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驸马。你败了,自然,不能成为......”
“是,我败了。倘若当年也是这样败了,就不会误了你的终身,燕凌,对不起。”
燕凌扔下手中藤鞭,冷冷笑着,笑着笑着,便仰头看着上空圆满的月,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她也是看着这轮圆月,许下与他一世相守的愿望。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扔下这句话,那抹蓝色衣影便潇潇荡荡的远去,这片尘土静落,只剩我与满身是伤的孟偿。他空洞无光的看着半空的月,我再不能从他眼底寻出什么,仿佛他这一生的希冀都在刚才那一刻湮灭。他似无生念,魂消无力的念道:“宿练姑娘,动手吧。”
我本该动手,甚至于那把专取人心的绣刀已比划在他的胸前,可最后将要下刀时我放弃了,负心人不值得悲悯,但于这样的孟偿,我实在是下不去手。这一次,不如就算了,我想,反正两人已经各自完成了遗恨,四十九日后燕凌也会在这世上消失,一切痕迹也将匿迹,不如就算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如我所愿,平静的结束。无常二使已然嗅到我与燕凌的踪迹,他们既已察到,必来揖拿无疑,可在这之前,宿修首先就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的擅作主张,放过孟偿令他很不满意,不过也亏得了他的不放过,否则这趟阴司我是去定了。
宿修擅于悄无声息的出现,每每他出现的时候皆是有月,有花,有水的良辰美景,用以衬托他自以为很清冷桀骜,很酷很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的脸面。这次,他一如往常穿了件银白飘逸的大袍子,像鬼魅一样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被这抹白影子吓得一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我若不来,由着你胡闹吗?”他语气很不和善,让我从中意会出几分怒意。
“怎,怎么胡闹了?”我心虚道。
“你说你怎么胡闹了?”他气得转过身去,似乎不愿再搭理我。我想,他脾气古怪,我却不能任性妄为啊,所以急忙跳到他面前,嬉笑的说:“不就是没按照你的吩咐索取报酬嘛,我是看他活了不几年了,所以就没忍心。大不了我以后牺牲休息时间,多做几单业务就是了,你干嘛这么小心眼。”
“我小心眼?”他越发气得哆嗦,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我面前晃动:“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你复活了别人若是不索取相等的代价,是要被法力反噬的。”
“没有......”
......
宿修很健忘,也许是他活了太久的缘故。这个要命的注意点或许他曾想告诉我,但很不幸,他忘了。意识到是自己的疏漏,他才不再那么气愤:“既然已经成这样了,追究过去也没有用。走,趁现在还未反噬,我带你去弥补。”
“弥补?”我好奇的不能:“怎么弥补?去哪儿弥补?”
宿修毫不掩瞒,说:“去取孟偿的心。”
我已做了决定,自然是不愿意的,本想跟他驳辩几句,哪知他拽起我就走,再容不得我反对。他自身带风,跟着他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孟偿家,又是一夜子时,孟偿家的小院安静漆黑,仿佛是已经睡下了。
“你看,人家都睡下了,就别扰他了。不如等明天或者后天......”
宿修瞪了我一眼,方又拽着我一阵风的穿入院中进入堂中。孟偿正坐卧在一条木板凳上。只是让我一惊的是,他并没有睡,而是在这漆黑房中,大睁着两只眼睛在看什么,很清醒的样子。
“他没睡。”宿修看了看我,随后从我口袋中吸出那只精美锋利的小绣刀,送给我说:“去。”
我犹豫着要不要接过,黑暗中的孟偿很平静的说:“宿姑娘不必犹豫,交易公平,双方自愿,姑娘已完成我的心愿,在下又怎能让姑娘为难呢?”
我仍然犹豫,要知道,我要取心的这人,是我姑姑至生至死都爱着的人,是我妹妹阿卿的父亲,是曾为我燕国杀敌无数的将军。
“莫再犹豫了,在下已了无牵挂,姑娘此举会让孟偿解脱。”
宿修推了我一把,我只手平着刀到他面前,以掌心之感断出那一角善心的位置,便准备将刀身割入胸膛,刀刃刚刚刺入,身后的门忽然被谁重重推开,随着门开的声音,有人将我推开:“父亲,不要!阿卿不要父亲死!”
是阿卿。院中还站着燕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