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雪落》荀宓

2、Chapter2

　　城南一中的教师都是省里头重点校分派下来的，通常都极有资历，当然也不外乎一些青年才俊，例如前几年的校长荀子华，就是二十出头便身居高位，可惜没多久就出事被辞。但无论是哪位教师，都无外乎是不喜欢将学生捧在手心里的，通常情况下只要不太严重，都不会当堂点名，浪费时间。
　　比如苏城。他向来不喜欢听课，在他眼里，老师那些长篇大论还不如自己看书来得有效轻松。所以，通常上课时候他都是在和同桌聊天，以前是和余常乐，可惜他如今去了文科班，至于现在……
　　苏城一瞟身旁端坐着，拿着笔头认真听课的黎昭雪，感觉胸闷。他看着黎昭雪紧蹙眉头，一字一顿书写记着笔记的模样，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喂。”苏城拿起笔，用笔头一捅黎昭雪的手肘，试图叫她，她却不理，反倒用力一收侧到桌角，继续抬头听课。
　　苏城自讨了没趣，更不是滋味儿，黎昭雪却依旧自顾自记着，时不时也凑上去和前桌李木子交谈物理课的内容。
　　苏城又捅了捅自己的前桌压低声音说：“顾小凡。”
　　顾小凡转过头来，就看见苏城那副贼笑模样，顿时明了他又是上课无聊。无奈咧了嘴，顾小凡说：“苏大哥，小弟还要听课呢。”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苏城一斜他。
　　顾小凡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凑到苏城耳边说：“我们班这个新物理老师，是青年女教师，有没有觉得……很好看？”
　　“……”苏城深深呼吸，努力抑制住拍死他的冲动，一字一句：“请，你，去，死。”
　　顾小凡耸耸肩，深沉表达了自己还热爱这个世界不愿离去的心意，随即又回身过去笑眯眯看着台上老师。
　　苏城无语。死党顾小凡仗义又风趣，但就是有一点他实在无法苟同，就是顾小凡每次看到美女就直了眼睛。
　　苏城正值无趣，只好趴在桌子上玩着转笔，眼神却无意识有意识瞟向一旁专心致志的女生。
　　黎昭雪还是紧蹙眉头向李木子询问自己不理解的问题，李木子却时不时闪烁目光看向了顾小凡。
　　但这一切苏城却并不曾在意，他只是在想：黎昭雪的理科，真的很差吗？

　　对于一中的食堂，外界一致都是响当当的好评。但事实上，对于身处其中的苏城来说，却并非如此，他的看法很简单 ，只有三个字：过得去。而黎昭雪却觉得不同，在她看来，一中的食堂经济实惠，只要不点肉，一切都还算是过得去。
　　苏城和顾小凡不是那种喜欢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继续钻研课本的人，于他们而言，有那个时间倒不如早点去食堂吃完饭，省下时间打球。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一放学，顾小凡就整理好书包准备拉着苏城离开。苏城却是不走，他看了一眼黎昭雪，喊道：“喂，你走吗。一起吃饭吧。”
　　黎昭雪一瞥，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问着李木子没问完的问题。
　　苏城有些生气，李木子也十分尴尬。
　　“这，这道题我也不会诶，毕竟我才刚刚读理科，很多地方听不懂啦。”李木子带着歉意的表情吐了吐舌头，余光又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拉了拉黎昭雪说，“昭雪，我们也先去吃饭吧。”
　　“你先去吧。”黎昭雪摇了摇头，重新从抽屉里拿出物理书开始翻阅，苏城看着头疼，于是伸手直接将书合上：“回来我教你。”
　　“不需要。”黎昭雪一口回绝。
　　苏城愣住，他很少去教别人，不是他要守着那点知识，只是他觉得太过麻烦。如今他肯教，已经是个天大机会，没想到居然还被人回绝，这让他如何不丢面子。
　　顾小凡也察觉到了这其中尴尬，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把话题转移：“诶，那个……”他看着李木子，想要说话，却叫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叫什么来着……”
　　“李木子。”女生匆忙回答。
　　顾小凡点点头说：“对，木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听到这邀请，李木子禁不住红了脸颊，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好，好啊。”
　　顾小凡见她答应，也赶忙顺水推舟地去问苏城：“苏城，一起走吧。”
　　“走，我还不稀罕教。”苏城气呼呼地回答，连一旁的顾小凡也不顾，就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顾小凡无奈，也只好跟了上去，李木子也紧随其后。
　　黎昭雪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突然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思，终于还是决定先去吃饭沉定心境。

　　因为放学时这些琐碎的事情，导致苏城等人到食堂时已经是十二点，正值高峰期，人山人海。
　　顾小凡看着，满脸黑线：“这是吃饭，还是吃汗啊。”
　　“吃饭吧。”跟着前来的李木子显然并不了解他的同桌，还理所当然地当做问题回答。顾小凡无语，也不知这姑娘是真笨还是装笨。
　　但苏城却无所谓，把书包放到餐椅上便转身过去排队。
　　队伍很长，估计没有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到饭的，于是顾小凡和李木子索性就坐到椅子上开始聊天，让苏城一人排队。而前面正在打饭的唐熙似乎是注意到了后头排队的人影，只见她端着餐盘就笑着走了上来，对苏城说：“苏城，这么巧啊。”
　　苏城此时还在气头上，看见迎面走来的人头也不转地随意应了一声：“班长。”
　　唐熙略有尴尬，她看了一眼龙一般的队伍，又说：“要吃什么？我帮你打吧，插到前面去。”
　　“看到前面的字了吗？”苏城没有答应也不曾拒绝，他只是抬起手指了前方柱子上的告示，照实念出，“请勿插队。”
　　唐熙的脸被这无声的数落闹得通红，碰了一鼻子灰的她只好等苏城打好三份饭后再一脸笑意地上前帮他去拿。苏城心情不好，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谢谢，不用了。”一时间，唐熙更为尴尬。
　　顾小凡同李木子聊到一半，正好看见端着餐盘的苏城臭着脸走来。他赶忙住嘴，笑嘻嘻地上前为他拿走两份，还一边说：“苏城同志，辛苦了。”若是往常，苏城也许还会回他一两句“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但今天，他没有这个兴致。
　　四个人选好了位子坐下，食堂里的同学们都在熙熙攘攘地走着，氛围一片嘈杂。李木子吃了两口，抬起头，刚想找个话题继续同顾小凡交谈，谁知远远就看到端着饭寻找位子的黎昭雪。她赶忙挥了手喊：“昭雪，这儿呢！”
　　黎昭雪闻声，脚步一顿，顺着声源处转头望去，就看见李木子正手执筷子想她招手。她禁不住噗嗤一笑，正要走去又看见李木子身旁坐着的苏城和唐熙。
　　苏城正抬头看黎昭雪，却不想对方竟也看了他，四目相对，他赌气一般地扭过头去。黎昭雪不想自找麻烦，她正要张口回绝，不想唐熙却比她抢先一步，用轻蔑的神情看着她说：“换个位子吧。”
　　黎昭雪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教室，她请她换位子也是这样的口气。她虽不喜欢自找麻烦，却也不爱仁人欺凌，当下就改了想法直直走去，并在苏城对面坐下。
　　苏城看她，哼哼了一声说：“你不是不吃吗。”
　　黎昭雪拿着筷子安静吃饭，头也不抬地回答：“现在饿了当然要来吃。”
　　苏城无言以对，唐熙见苏城词穷模样也有心帮他，故意高声开口：“呀，黎昭雪，你怎么只吃青菜啊。”
　　黎昭雪手里筷子一顿，苏城也注意了过来，发觉她的餐盘里真的是半点荤腥也全无。
　　李木子看了，也赶忙说：“这样吃，多没营养啊。”
　　黎昭雪默不作声，继续安静地伸手夹了盘子里的青菜。
　　“该不会是……不会是连肉都买不起吧。”唐熙粲然一笑，分明是极好看的一张脸此刻却写满了险恶。
　　黎昭雪捏紧了手里筷子，拇指压着铁筷按出筷上花纹，苏城看在眼里，故意把自己的餐盘往前一推：“我吃不完这么多菜，喂，作为同桌，你是不是该帮帮我。”
　　唐熙见苏城这般帮着黎昭雪，心中生气，却还是绽开笑意：“苏城，我帮你吧。”
　　“别。”苏城赶紧拦住她，“我，我听说你要减肥……”
　　“我什么时候……”唐熙刚想否认，黎昭雪却突然插话：“苏城，你觉得我很穷吗。”
　　苏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真，真是吃不下。”
　　黎昭雪用力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按，铁器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她猛地站起，看着其余四人良久，方才开口：“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说着，她又盯着苏城，“我不叫喂，我有名字。”
　　这是他们坐同桌这么久以来，黎昭雪第一次和苏城说这么多话，苏城甚至可以看到她眼眶里隐隐闪着的泪花。他站起，刚想伸手帮她擦去，她却已经抬手擦了干净。苏城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对方却已经不再给他机会，转身就走。
　　顾小凡觉得自己一点话也插不上，只能用眼神示意一旁女生，李木子会意，起身就跟上黎昭雪远走的步伐。
　　唐熙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苏城沉默，了然的顾小凡扭头瞪她一眼：“班长，有时候说话别太过分了。”
　　唐熙一拍桌子，正打算和顾小凡吵上一架，却发现苏城已经默默离开，一时间，她连吵架的兴致也骤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