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雪落》荀宓

3、Chapter3

　　自从食堂事件以后，黎昭雪更少同苏城说话，一天同桌坐下来有时候连一句“同学”也未必能叫得上。苏城自知理亏，却还是有意识无意识地故意去吸引黎昭雪的注意。
　　以前苏城上课从来都是懒懒散散，偶尔激动起来的时刻也只是因和同桌聊天过火而按耐不住。但如今，他却像是吃错了药，总是积极举手回答老师问题，有时还常常为听不懂的同学讲解。
　　顾小凡看到苏城如此变化，不由大吃一惊，上前就伸手一拍正在为李木子讲解化学的苏城的肩膀说：“太阳……西边升起来了？”
　　苏城瞥他一眼，不动声色。
　　顾小凡感叹：“若是常乐明了，必当怪你堕落。”
　　苏城无语，这家伙总喜欢在正紧时刻说一些有的没的话。
　　“去去去。”他挥手赶他，继续俯身细心讲解。
　　顾小凡撇嘴，故意挤身进来，他拿过桌上习题仔细端详：“这么简单，哥也会做。”
　　“哦？”苏城挑眉，刚要张口讽刺，李木子却迫不及待地向顾小凡请教：“顾，顾小凡，那你教我吧。”
　　顾小凡摸了摸头，大笑：“为美女服务，义不容辞。”说着，他就拿起桌上水笔，在椅子上坐下，窸窸窣窣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笔一画。
　　苏城拿着笔顿住，不禁石化：“……”

　　对于苏城的改变，黎昭雪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在她看来，某人不过是这几日都忘了吃药罢了。
　　兀自叹了一口气，黎昭雪抬头看着数学老师正手执粉笔，在黑板上窸窸窣窣地写下三角函数的公式。她看着头疼万分，这些字符就像是惹人厌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行着，让人畏惧，也无心去听。
　　苏城坐在一旁，这些天下来他已经改了不少，黎昭雪却还是不曾同他说过半句话，他甚至连接下来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他抬眼偷偷一瞧，试探性地用手肘一顶。黎昭雪看着笔记本上因为水笔滑动画出的长痕，微微蹙眉，但她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移动了椅子稍微离苏城远些，继续安静地记着笔记。
　　苏城终于记得吃药了。她如是想。
　　见黎昭雪还是不理自己，苏城便故意把椅子向她的方向移去。椅脚与水泥地板摩擦，乒乓作响，一时间便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就连老师也禁不住轻咳一声以示警告。
　　黎昭雪脸色一红，担忧出糗，却见苏城与自己的距离不过厘米。无奈，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挪动椅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往一旁侧去。可谁知，苏城见此便故意又移过去些许，甚至是黎昭雪每退一步，他便也进一步，直到椅子都已过半也不肯罢休。黎昭雪已经无处可退，再退便就是过道，估计要吸引全班目光。
　　她思虑片刻，只好小声说：“你能不能，过去一点。”
　　苏城见她终于说话，如释重负。他点点头把椅子移回原位，趴在桌子上凑过去说：“你终于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都哑巴了呢。”
　　黎昭雪淡淡一瞥，自动过滤掉同桌的话，又不再理他了。苏城觉得，郁闷，非常郁闷，太郁闷了。
　　跟理科沾边儿的东西，黎昭雪向来不够拿手。数学是理之根本，她自然也学不大精。她听着台上老师的长篇大论，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思路让她如同肩负重任，压力山大。
　　苏城一眼瞟来，正好见到黎昭雪紧捏手中水笔，踌躇不知如何下笔模样，他顿时明白她是听不懂老师说的内容。
　　“喂。”苏城小声，黎昭雪依旧不理他。他恍然记起上次她对他说的话，抿了抿唇，苏城又赶忙改口，“黎昭雪。”
　　依旧人没有回答。
　　苏城用力把背靠到椅子上，撇撇嘴表达不满，他只是想教教她，没想到她这么不领情。思来想去，他觉得既然上次对不起了黎昭雪，那这回补救也是应该的。
　　“老师，我没听明白，能不能换种方式，再讲一遍。”苏城突然举手提问，惹得全班都投来异样目光，一时间窃窃私语声不断，都在讨论和怀疑着苏城怎么可能没听懂。
　　老师抬手，轻咳一声问道：“哪里没懂？”
　　苏城淡淡回答：“我觉得老师你说的方法太高深了，虽然简便但不适合高中生理解。我觉得应该换一个作法，虽然麻烦，但简单易懂。”
　　的确，班里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听懂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尤其是女生。但大多数人都如同黎昭雪一般，不敢提问，生怕问出的问题太弱智，遭他人笑话，却殊不知大家都是一样。
　　不管苏城是否听懂，作为老师职责不可推脱，一中的老师虽然是放养政策，却也是负责的。数学老师当即沉稳地拿起放下的粉笔转身过去书写，这次他换了一种解题方式，果真更好理解，台下学生不乏传来“哦——”地明了感叹。
　　苏城无心顾及他人是否听懂，一心一意去看黎昭雪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做的……”黎昭雪小声嘟囔，苏城听见总算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回了椅子上。
　　下课后，顾小凡满面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苏城，苏城被他这般盯着，心里像是起了毛的毡子，直打寒颤。
　　“你喜欢我啊。”苏城试探性地脱口而出。
　　“啊呸！”顾小凡瞪大眼睛朝地上啐了几口，刚想狠狠反驳，不想一旁的劳动委员却一顶他的胳膊。他转过头去，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劳动委员一脸严肃地盯着他：“随地吐痰，罚做卫生。”说完，劳委便义正言辞地与顾小凡擦肩而过。
　　顾小凡的嘴好像是塞了一个鸡蛋，张得老大。
　　苏城摸着下巴看着他说：“啧，快去做卫生吧。”
　　顾小凡哼哼两声，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去拿了扫把，苏城在座位上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对于苏城这样的做法，黎昭雪一开始不懂，但几天之后还是明白了过来。她是想说谢谢的，但又怎么也无法张口而出，只好在平时对于苏城的骚扰多一分回应。当然这些，苏城都不知道。
　　苏城喜欢打篮球，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操场的树荫下挥洒汗水，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木子！”苏城中场休息时，正看见一脸焦急跑来的李木子，他起身拿起篮球架上挂着的毛巾擦了脖颈汗珠，大步上前询问，“怎么了？走这么急啊。”
　　“就是，就是……”李木子有些结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毛病，每次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
　　苏城听着，颇为无奈：“就是什么？”
　　李木子狠狠一咬下唇：“你和我来。”便拉着苏城像女更衣室走去。
　　“啊啊啊，这个……？！”苏城来没来得及反应，就给扯进了女更衣室李，许多衣冠不整裹着浴巾的女生都大声尖叫起来。李木子依旧面不改色的扯着苏城，到了一间隔间却骤然停下。
　　苏城忍不住喊：“你拉我来干嘛！”
　　“对不起。”李木子略带歉意地诺捏着，还是狠狠心拉开门。门里躺着的赫然就是黎昭雪，她只穿了一件内衣，白皙的肌肤就那样完美无缺地暴露在正直青春的少年面前。
　　苏城的脸庞刹那通红，犹如是被胭脂颜料浸染。他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却又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小腹似乎也有股热流在不断穿梭。他连说话都跟着也结巴起来：“你，你想干嘛？我，我可是正人君子。”
　　李木子怔了怔，片刻后便鄙夷地看着苏城：“喂，你想哪儿去了？”
　　“啊？”苏城一愣。
　　李木子哭笑不得：“昭雪她突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他人也都不认识，我又扛不动她。”
　　“哪样？”苏城还是不明所以。
　　李木子气急败坏地拉扯下苏城挡着双眼的手，她真搞不懂这家伙是真傻还是什么。
　　苏城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猛然看见黎昭雪屈膝蜷缩在隔间里，似乎是紧紧捂着腹部，那一双好看的眉眼紧蹙成一团，恰如其分地映照出她的疼痛难忍。
　　“她她她……”苏城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李木子焦急地用力一推他：“还愣着干嘛？快送她去医务室啊！”
　　“哦……哦！”苏城恍然大悟，匆忙就伸手去拉黎昭雪，刹那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拉扯下墙上挂着的浴巾给她披上。他赶紧背起她就往外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是希望能够一辈子都背着这个每每总是嘴硬的女生。
　　“医，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务室中年长的女医生皱眉打量着好似浑身不自在的苏城，良久却答非所问地慢悠悠吐出一句话：“你和她，什么关系？”
　　苏城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她。
　　“没，没什么啊，就是同学。”
　　女医生横他一眼：“就是同学？小伙子，你们这点小九九，阿姨懂的。”说着，还不合时宜地挑了挑眉眼，似乎是如同女性听了八卦后的兴奋之情。
　　苏城嘴角微微抽搐。
　　女医生清咳两声，慢悠悠地正色：“她只是月经不调，痛经，再加上营养不良，贫血又低血糖，才导致了这次的昏厥。”
　　“哦……哦。”苏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谢谢，谢谢医生啊。”
　　女医生瞬间眉开眼笑，临走出门前还拍了拍苏城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有这样的好男生真是不多见了啊……”
　　苏城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旁的李木子却忍不住窃笑出声。苏城瞪她一眼，心底却又有莫名而来喜滋滋。他转头看着趴着床上，已然熟睡的黎昭雪，没来由的心疼在内心深处渐渐萌发，又不断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