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南十四

6、噩梦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粉碎了回忆里的世界。我惊吓得抬眸，眼前是一片人山人海。他们仰头看着车站牌面无表情，每一个人的脸都那么模糊而扭曲。
　　“之洲！”他们在喊。
　　“求求你。”他们在哭。
　　我不住后退，双腿发软 。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过了很久，久到声音渐渐消弭。才睁开眼，视线里是一辆灼了火的汽车，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橘色向日葵，然后颜色加深，变成一朵玫瑰，血一样。
　　“哈哈哈”一道黑影诡异而猖狂地笑。
　　看着“它”猛地缠住一旁的女孩向火里扑去，女孩甚至没有挣扎，然后它突然回头，我看清了它的脸，却记不住。我想喊，发不出声音。却从女孩嘴里吐出我的尖叫声。“它”嗤嗤笑着，拖拽女孩头发，逼迫她面向我，那是......我。
　　曾经的画面唰唰唰冲撞进眼睛，一年前，有人，用我最爱的橘红色......杀死了我。
　　“你已经死了。”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穿过层层雾霭，缓步踱至身前。她着一袭黑裙，启唇：“有你最爱的橘红色陪着你。”
　　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忧伤，像烤糊的辣椒，浓烟呛得我鼻酸。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叫：“陈朗。”
　　“陈朗心里可没有你。”她冷嗤：“想看看吗？”
　　眼前的景象像雾一般散去，视线里空无一物。只有风的唔鸣声。
　　身后传来声响，我回头。
　　“吴欣。”陈朗笑着，酒窝里盛满夕阳，“生日快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吴欣嘴唇一张一合地：“谢谢你。朗”
　　“嗯，不用客气”他眼底笑意盈盈，嘴角边似荡起一泓新月。“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想捉住他的肩膀，让他带我离开，我想抱一下他，最后一次。却像穿过一层薄雾，手透过他，什么也没抓住。
　　她转身巧笑言兮：“怎么样？该死心了吧。”
　　我揪起她的衣襟，歇斯底里：“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谁杀的你。”她抿嘴，“反正你就要消失了，不好奇吗？”
　　颓然地松开，脑海突然碰撞出一个猜测，这一切，或许只是幻觉？
　　预料到我的想法似的，她冷哼：“是不是死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何必自欺欺人浪费时间呢？”
　　我一向善于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以为只要没人拆穿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一个月。”她突然眯眼看我，“你还剩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呢？”冷静得不像自己。
　　“这个世上死去一个韩之洲那有如何呢？生活会继续，爱你的，你爱的，终归要忘记你。”
　　“一定会死？”
　　我还没有带老韩去他想去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对妈妈说我爱你，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告别。那时觉得爸妈是这世上最善良的生物，我想快些长大，让他们做以前舍不得做的事，给妈妈办美容院VIP，她以前老抱怨美容院有阶级差别。给老韩买一辆车，他一直都舍不得买。
　　“一个月以后，就真的消失了吗。”心底隐约漫上一丝希望。
　　“谁知道呢。世事无常。”她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一般。
　　“谁说得准呢，至少，”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没有找到你的......尸骸。”
　　“那你呢？又是谁？”这种时候，我不得不选择一个人去信任。
　　“圆又圆。”
　　我瞟一眼她孤傲冷清的表情，再仔细咀嚼一番她的名字，不觉噗哧一声笑了开来。
　　她睥睨一般， “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