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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5、
      猝不及防的死别,痛到已说不出的痛,这一刻万事万物褪去颜色,满目只剩血红。
      仇仇仇,最厌倦的战争,最厌倦的仇恨,为何如影随形,躲不开逃不过,将人吞噬得血肉无存。若杀人,是否就能解人杀之仇,这心中剧痛,是否就能缓解一分?
      不为妄杀而来的剑,终免不得血染青锋。

      极怒积仇,两军混战。然而森狱这一方,红衣人影却无声撤了剑,化光直奔伽罗殿。
      够了。
      杀戮够多了,牺牲够多了。
      这么多年来,他玄同从未主动争取过什么,因为他在父王的目光里看到的是恨意,在兄弟趋附的身影中看到的是算计,这所谓家的存在,他听到的,只有日日夜夜清吟的剑声。
      但而今,他想试一试,他还能否争取到些什么。
      若不能,便也没有什么不可失去了。

      相较于葬天关的混乱,伽罗殿安静得点滴不闻。玄同推开殿门进入,也未受阻碍。
      他意外看到戴着面具的阎王高坐王座,并不像其宣称的在闭关修炼,亦对外界战争漠不关心。
      如地狱阎罗一般阴沉的语调,迎接着他:“你终于来了,玄同。”
      “你在等我?”
      “吾给你时间,先说你的来意。”
      “将阴元物归原主,阻止战争,如此你想在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我可以给你。”玄同单刀直入。
      “哦?”面具遮盖的脸看不到表情,只闻兴致盎然的话语:“吾是你的父亲,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自幼我在你眼中看到的,是无法掩饰的恨意与贪婪,这种目光,你未对其他兄弟展露过。”玄同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玄同已厌倦了试探,你想要什么,明说吧。”
      “哈。”
      阎王起身走下王座,来到玄同面前:“看来我们父子之间误会深矣。事到如今,我必须向你说清缘由了。”

      一个故事。
      森狱的预言者神思,所作预言百灵百验,因而被视为不可违逆的存在。
      在玄同出生时,神思便作出预言:第四皇子命中带煞,若与相同命格之人相遇,必使森狱毁灭。
      朝野震恐,欲放逐玄同甚或将其囚禁,阎王不忍,故意引导玄同痴迷于剑,如此他足不出森狱,便不至于遇上所谓宿命之人。
      但……宿命的脚步,谁都阻止不了。
      “玄同,为父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但作为王者,吾不能罔顾森狱前途。”阎王拿出阴元,递到玄同手中:“杀掉绝代天骄,两界便会回归和平。”
      玄同手臂如铅般沉重,不去接他递来的东西:“杀人结仇,怎可能和平?”
      “命格相同之人,只有一人能存于世,为父希望存活的人是你。”
      “荒谬!”
      “阴元交你了,想要怎样做,吾亦给你自由。”阎王伸指一弹,阴元滑入玄同掌心,转身一挥袍袖,强大气浪将玄同推出殿外。
      两扇殿门随即紧紧阖上,徒留殿外之人摊开手掌,血迹斑斑。
      良久,殿外的人说道:“……望你信守承诺,阎王。”
      ……

      [昔时乘雷奏凯旋,铁甲雄师笑并肩。而今凄风送故友,渺渺云烟入苍天。]
      云泉上,以云葬同袍,一缕英魂散如白云,银甲战士怅望无语。
      “——剑者,英雄器也。可以赞情义,饮鲜血,悲萧瑟,送无常。然则剑太清醒,清醒的代价是苦痛,若想暂时挥别苦痛的滋味,莫过于酒。”
      淡淡诉说的语调,让银甲战士慢慢回身,眼见来人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手里持着一坛酒,鲜红的封口,衬着他鲜红的衣袍。
      “如果可以,此刻吾是惋红曲,你是意琦行。”
      流云悠悠拂过,银甲散发化作素袍高髻,拂尘缓缓搭上肩,一只手轻按在酒坛上。
      一身死灰气,两方皆从葬礼来。混战中折损大将的不只有战云界,但现在,他们不约而同地按下了这个话题。
      惋红曲拍开封泥,却先将酒递给意琦行。
      意琦行倾酒入口,极浓极烈的酒,烧着了喉咙,又沿着喉咙一溜向下,烧着了五脏六腑。他将酒坛抛回:“是你要饮酒,吾敢喝,你却不敢了么?”
      “哈……”惋红曲接着酒坛,仰首饮下一大口,“与你相比,吾确实不够决然。”
      “这算是称赞吗?”
      “但同样坚持着不被人认同的想法。”惋红曲道,“意琦行,饮得快了,酒会变味。”
      意琦行接着酒坛:“你这种说话的方式,吾初时很不习惯,但听多了,竟也觉得有趣。”
      “这算是称赞吗?”
      “不赞佩欣赏,怎会与你饮酒?”
      真是高傲的人啊。
      惋红曲一笑再饮,又将酒坛递给意琦行,交互递过的酒坛,逐渐沾上二人手掌的热度,而酒坛的边沿,亦被两双唇齿沾染。
      意琦行酒量平平,一时颊上微红,便收了拂尘席地而坐。惋红曲也坐下,对立的位置变为并排而坐。
      意琦行呵然:“现在你怎么不强调距离了?”
      从初次相见,惋红曲言行中疏离居多,即便近在咫尺,仍像有一层无形壁垒隔开两人。这固然让人不被冒犯,但意琦行还是乐于见到将那层壁垒拆除的惋红曲。
      “距离是为了保护,但现在你与吾,互相伤害得够多了。”
      意琦行被这句在心上戳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都冒出来了,却没来由地想要大笑。
      这毫无道理的命运啊!
      惋红曲唠叨着旧话题:“吾之志向,听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剑声。”
      “然后呢?”
      “没有然后,这个目标不会有终点。”
      “意琦行的武道上,还希望有志趣投合的友人同行。”
      “呵……”惋红曲仰面,一片云絮飘落下来,他如同时常在枫林拈枫叶一样,将那缕云夹在指间。云絮晕散开去,渐渐模糊成一大片,将周围的影像与声音都隔绝了。
      他微侧头,看着意琦行冰蓝的眼,微动的长睫:“你将来还会遇见志趣投合的朋友。”
      白色的云絮铺开了整个天地,混沌了空间,意琦行想他大约被酒烧得不清醒了,问道:“将来?”
      脖子上传来痒痒的触感,他动了动,发现那只是惋红曲的头发。肩靠得近,衣摆头发自然就交叠在一处,稍离开些,便脱离了去。
      “将来。”惋红曲道。
      “今夜三更枫叶林,要讨回阴元或者报仇雪恨——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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