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四十四号》大家穿马甲

3、赶潮流成立帮派

　　某天小猪说她看见些论坛新闻，传说美加那边都有留学生混帮派了。大千世界相比之下，她就觉得我们这边的生活未免太规矩了。

　　我俩一边洗菜一边絮絮叨叨，几番话下来，我也就觉得我们的确有些落后潮流。

　　现在全球一体化的形式是那样地紧迫，世界分分秒秒都在前进中，作为海龟进化链中刚刚摆脱土鳖状态却仍还处在低级发展阶段的我们，更加不能与社会脱节，不能做空有科学知识没有社会能力的高级废物（虽然我一直不理解既然是废物如何还有等级之分，因为这在语意上是矛盾的）。
　　所以，我们要“不断调整自己的目标，不断适应社会的需求”。我们要今天能够学文，明天就可以学理；今天脚踏实地任劳任怨挣小钱，明天就可以白日做梦中□□；今天社会教我们讲诚信，明天社会就可以教我们讲投机。如果我们课堂做实验，课余混帮派，不知道算不算黑白通吃、全面发展？

　　单说到吃，我和小猪还是很有些在行的。然后灵光一闪，我们俱觉得不如就成立个好吃帮，这才是个人爱好与社会择业相结合的完美选择。其实我们一开始是比较愿意成立个斧头帮啥的，但马上想到这个可能有知识产权的问题在里面；然后又说，不如叫菜刀帮，和厨房这样的地盘也多应景的，但怎么听怎么像剽窃。最后正在剁馅儿包饺子的我二人都叹息，好吃不过饺子，可叫饺子帮就太不上档次了。好吃帮多好听一名儿，还可以有两种解释，正符合现在保持文化多样性的诉求。然后在某次聚餐上我们就提到了这个问题。

　　大雷是当仁不让的帮主人选。
　　主要是根据小猪的描述，同时也根据我们这些群众平时的观察。大雷首先刀工好，比如切土豆丝就是丝，绝对“从来不会像小可那样切成薯条”。然后大雷于爆炒、红烧、清蒸、水煮、炖肉煲汤，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所涉猎，符合了“全方位发展的人才”这样一种当下的就业标准。而且，大雷很有些艺术评价的修养，如果美食也是一种艺术的话，且评价时用语颇老道，甚有大家风范。
　　比如有次我做了个豆腐，先将豆腐切成薄薄一寸见方的小块，然后两块豆腐中间夹上对剖开的新鲜大虾仁，用过了热水的青葱扎起来，摆成一盘，放大火上蒸了，出锅后，再浇上用剩下的虾仁剁碎后和姜、蒜、辣酱、白糖、陈醋一起炒出的酱汁儿，红白绿三色，看着也是很讨喜的。那时刚吃完饭在讨论该谁刷锅洗碗的小猪和大雷就主动要求品尝了一下。然后小猪说，挺好看的一菜。大雷却问得专业：“你这道菜是想体现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我颇自得地回答，豆腐的原味啊。大雷严肃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而我更一直觉得的是，豆腐的原味其实就是没有味道。”
　　……这种能武能文的人才，现在不多了。

　　然后大雷主动问有没有人原意当二当家。
　　没有人回答。
　　大雷就说，既然大家自己放弃权力分立制，那我就勉强独断了哈。
　　然后小猪说，那帮主之下，还可以有议会噻。
　　我忙说，就是，我们都是议员，以后聚餐专门负责品菜。
　　大雷笑，你们品就是了，帮主是负责给鉴定书拍板的。
　　阿丽姐赶紧补充，“那我就负责管公章吧。大家不要小看这活儿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平等无贵贱的。”
　　大马哈鱼问得就比较切合实际而且直白，“那谁下苦力呢？”

　　那天口天吴回来得有些晚。所以我们一致通过了一个被告缺席宣判，封他做大厨，专司各种会议餐的膳食料理各职。
　　这个职位真的很适合他，一，他的做菜水平实际在大雷之上；二，他的口头禅就是“我要就做大餐要就不做”，这不正是专门为群众会议聚餐准备的专项人才么。
　　但口天吴回来后，一开始对组织上的安排还是很有些抵触情绪的，而且很有些时下找工作的年轻人那种好高骛远的通病，“嗳，我水平比他高了不止一点点，为啥不是我做帮主。”

　　大雷不愧是领导，笑得极和蔼，说得甚亲切：“帮主是做管理的，不是做技术的。让你做技术，就是为了不埋没你的技术，你应该觉得感激而不是抗议。要是我们不随时夸奖你你肯定又要说我们歧视你。但你若不随时把你的技术转化成生产力我们又如何夸奖你。你都不给我们夸奖你的机会你倒还在这儿说什么我们对你不起？”

　　“滚！”

　　然后群众的力量在这种时刻就比较容易体现出来。

　　“哎哟，现在的小年轻，有点本事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干点活儿就说领导奴役你。别人奴役你是看得起你，人家怎么不去奴役街边的叫化子呢？这什么态度嘛。”
　　“就是说哦。你说我上次做个菜吧，有香味了他说没口感，有颜色了他说没内涵。他能干他做啊，给他机会他又在这儿叫唤了。这都什么人说。”
　　“可不是。光说不练，他还有理了。”
　　“有些同志一定要克服浮躁的心态，不要怕下基层锻炼。不要有了点成果就沾沾自喜。要永远在实践中提升自己的能力，一不怕苦二不怕累，更加不怕厨房油烟。男人皮肤差点，说不定将来还有人夸你沧桑。”
　　“那让你老公多沧桑下噻，你天天都可以夸。”
　　“做人不要老想着和别人比嘛。你要把切菜当作取样，把添加调料当作训练精准度，饭后洗碗刷锅，是为了保持实验室试验台不受污染。这就是传说中的劳逸结合，在生活和娱乐中学习和提高。”
　　……

　　最后事实证明，群众的眼光永远是雪亮的，群众的意见永远是正确的。
　　“用事实说话”，这是我们每一个科学工作者从业的基本要求和主要方法。

　　当然群众内部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分歧。比如某次聚餐前我们商量吃什么，阿丽姐一定要吃辣子鸡，我和小猪还有大马哈鱼那阵子都在一种“青春（痘）常驻”的状态，是以坚决反对。阿丽姐在这种时候从来都是很利索的，根本懒得和我们废话，头天自己买好鸡肉放冰箱里，然后给口天吴门上贴了一张大字报——“强烈要求口天吴做鸡！！！”然后人背上个包走了，去实验室了，不到天亮是不回来的。

　　我们其他人看见了，就都是摇头叹息，啧啧几声，都说这个难度技术怕是有点高，虽然口天吴在实验室做的也是转基因方面的活儿，但要上科学头条也犯不着如此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