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四十四号》大家穿马甲

4、什么是学术性讨论

　　有段时间，我是很认真地思考过考驾照的事情。但是有一种思维永远是跳跃式地前进。在看了一段时间的驾校广告资料后，我发现，这种低技术含量的文字加数字的广告，远远比不上无需一言已是激情无限的各类汽车广告。考驾照不就是为了买个车来炫耀吗，难道谁是为了炫耀那张长二寸宽三寸带张通缉令标准大头照的破卡片？

　　某天下午我到大厨房煮咖啡，站在咕噜咕噜做声的蒸汽咖啡机旁听见餐桌那边的小猪、大雷还有口天吴正在争论着什么。

　　小猪说，“……其实这和买车是一样的，你买车总得试开吧，不试开你怎么知道它行不行，又不是钱多得烧，买个车回来只为了摆车库里看啊。”

　　我乍一听就觉着这话题有点熟悉，端杯咖啡就给坐到这三位的旁边去了。我颇献媚地笑着搭讪，“那你觉得什么车性能才叫好？”我面对小猪这样的上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女子总会情不自禁有一种俯首称臣的献媚状态，惟此一道，方能跟着学些女子养颜啊修眉啊什么的一种只在特定范围内传播、只为特定对象服务的“美术”。

　　小猪闻声回过头来，无甚表情地瞄我一眼，也就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心下暗自诧异，难道是我的笑容不够真诚，难道是我的姿态不够放低。坐我对面的口天吴倒是欣欣然就开了口：“那你倒是说说，换作你，什么车才是好。”
　　我看他那一脸贼笑的模样就知道，对这种人一定要无情无义无怀疑地无视他。所以我撇过头去，自己主动捡起了小猪先前的话头，我说：“买车当然要试啊，越好的车越要试。就算一时半会儿买不起好车，那也可以先买个二手车回来练练。”

　　口天吴贼笑得更是贼到家的样子，还要配上慢条斯理装深沉的声音：“小可同学，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原来二手车都只是给你练练的。”

　　我下巴一扬，毫不示弱地回答：“废话！谁买个二手车是指望着用一辈子的。不是用来练的，难道还是用来显的。”

　　小猪不知为何，闷着头就往大雷身边挪了挪位置。而大雷一如寻常、神情严肃地开了口：“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二手车，它有没有这样问题、那样毛病。所以还是新车保险些吧。”

　　“嗬，那就算新车吧，开够二十万公里，还不是一报废的命。”我呷口咖啡，半边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冷笑，心想，哼，装深沉，谁不会啊。

　　“但是小可同学，你怎么不想想，那个二手车他说不定都开够二十万公里了，你买回来也就是一报废的命。”说到这儿，此人笑得更加诡异离奇，“你，想，怎么练。”

　　“那人家就不能找个行驶里程少点的。”

　　“喂，你不知道现在什么都能作假的，把表一调，他说他没开过几次，你也信？”

　　“咳咳，不过换角度想想也是，你说你要买个二手法拉利吧，说不定还能用一年。你要买个全新的吉利，可能连一年都用不了。”

　　“可不，你看看人家那些老爷车，上年纪怎么呢，不好么？够炫、够经典、够拉风，只要保养得好，再用个三五六年肯定没问题。用到开不动了，我就是摆一橱窗里给人看，那也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好好好，你有志气，原来你还好老爷车这口的。不过要我说吧，你总不能买个车，就算是拉风到风向都要跟你后面，却连根变速杆都没有吧。”不知为何，口天吴此话一出，旁边的大雷和小猪就笑得都快趴下了。
　　我却很是不解。如此严肃的近乎学术的讨论，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这种笑声无形中显然大幅度地增加了口天吴的气势，而他此刻也很是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哼，输人不输阵是俺先天的爱好和后天的培训，是以俺极度鄙视地再次开口：“嗬，也就你这种人，什么都要最新的。可你以为摆在车行的就一定是新车么？你以为你跟人说你没卖出去过就能证明你多新？你只要是摆在那儿的，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试过了，就是没登记过户而已。你新？撑死了你也就外面那层新打的蜡还新。”

　　小猪这时伸出根芊芊玉指，指着口天吴，大笑道：“是哦，你是新车，原来你是专门给人试的车。”
　　大雷也笑对着口天吴补充说道，“知道什么是NBA了吧。原来你就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主要是中看而已。”

　　听到大雷那后半句，也让我一时间在思想上马上转了个急剧的弯，不禁思前想后，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背脊处嗖嗖地往上冒。坐我对面的口天吴摊着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就更加确定了我的怀疑。含在口里的最后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更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一口呛出来。

　　所以我平时就爱跟人说，现在都流行这种貌似学术性的讨论，可学术性学术性，白话中文的重点都是后置的……爱插嘴吧，这就是不懂学术性偏要装懂的下场。我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

　　我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又回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该说的话都说出去了，也应该负责任地善始善终，来个同样学术的总结性发言。
　　是以我极郑重地开口：“要我说吧，车好车坏，关键还是要你会开。但考个驾照呢不是为了炫耀谁有开车的能力，主要还是为了阅车无数后，有自己选车养车的本事。正如扯个结婚证吧，你并不是为了证明你的某种行为的合法性。”

　　总的来说呢，学术固然是好的、无界限的、无差异的，可“学术性”的讨论，没事儿还是少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