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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闲庭无梦(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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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庭。”
仍旧是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
我攥着那个电话,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样的温柔,竟然这么陌生。
“庭庭,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用这样的语气,打这样的电话。
不是他说的,我们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系了吗?
“庭庭,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冷冷的打断他,手却抖得厉害。
“庭庭,你恨我,我能理解。你怨我,我也能理解。”周丞的声音低低的,很压抑很难过,从太平洋的彼岸一直浮过来,一直浮进我的心里。“我也千百次的告诫自己,不要给你打电话,不要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可我做不到……”
“庭庭,到头来,我还是个自私的人。我可以牺牲你,但我不能放弃你,我不能。就算你恨我,就算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我还是不能放弃你……”
我掐断了电话。
我怕他再说下去,我会相信他,我会把持不住自己。
大半年了,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我终于都快要忘了他。我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开始了新生活,开始恨起了别的人。可是只要他那一句话,只要他那一句“我不能放弃你”,我还是瓦解的这么彻底。
曾经,我也想过,再和周丞联系上的场景。我会很淡然,很安定,挽着老公牵着孩子,向他微笑。他再说“我爱你”,我会柔和而残忍的说声谢谢,心中无喜无悲。可是我不能。我现在还是这么激动,激动得难以自持。
手机又开始震动。
仍旧是那两个字。触目惊心。
几个女生看我有点不对劲,走上前来。
我拔出电池,推开她们,一个人往学校外奔跑而去。
回到家里,陈阿姨问我为什么脸色苍白。
我笑了笑,说昨天没休息好。
陈阿姨说:“我今天晚上亲自给你炖鸡汤,安安神。”
“不用了阿姨,您好好休息着。我先回房间了,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我勉强维持着笑容,上了楼。
坐在宽阔的大床上,我陷进柔软的席梦思里。手机和电池分了家,变得安分,没有震动,也不再叫嚣。
我开始思考。
周丞回心转意了?
这不太可能。他当时有多么决绝,现在就该有多么坚定。再说,吴樱紫怎么办?她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但是周丞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歉疚。我甚至可以想象,他说这一字一句时的表情,或许愁眉紧锁,或许泪如雨下。而我,竟然还是这么不争气的心痛。喜欢一个人太久,就成了习惯。就算被迫改变了习惯,与之紧扣的回忆,情感,常态,也无法被改变。
我只是巴普洛夫的一只狗。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个小时,我又缓缓的把电池插进手机,按下开机键。刚收到信号,电话就震动了起来,在我的手心里,像是他跳动的心脏。
我默默的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想象着此刻,他的样子。然后心中泛起一阵黯然的情绪。
我的第一个手机,就是周丞送给我的。粉红色的诺基亚,重重的砖头似的一个方块。我问他为什么送那样笨拙的东西给我。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因为你太聪明了,所以要送个互补的。”
那个时候,我缩在他的怀里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心里想着: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了你变笨一点。可是现在,事过境迁,我连感慨,也不能够。
正发着呆,却听见顿顿的敲门声。
阿梅探进头来:“许小姐,先生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请你去书房听电话。”
我的手一抖,手机便掉在地上,电池摔了出来,像是某种征兆。我慌乱的拾起机盖,出了房门。
刚拿起电话,徐君之略带沉郁的声音便响在耳畔:“怎么手机关机了半天?”
“我……我今天把手机摔了……”
“是吗?”
纵然他不在我身边,那冰冷的语气,还是让我不寒而栗。就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时刻注视着我。
“是的。你到了波士顿?”
“还有几个小时。”徐君之顿了顿,语气轻松:“上学还愉快吗?”
我不喜欢和他这样打太极似的讲话,应了声愉快便想结束对话。
“你今天有点不耐烦,邱闲庭。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徐君之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浓重的压抑。
“没……没有……只是上课有点累了而已。”我心虚的回答。
他却没有再做纠缠,只是说:“我下个星期五回家。周末,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恩施。”
“回中国?”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对。下下个星期二,八月三号号,是我母亲的生日。回老家一直是她的心愿,所以我们一起去。”
我努力让自己平复混乱的心情:“可是怎么那么突然……”
“怎么,你有安排?”
“不……不是……只是,学校那边……”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主任知道,MonoTech有个学习机会,你要去中国一趟。仅此而已。你下个星期去一趟公司本部,我让叶深备好了一份材料,你拿到以后,交到国大备案就好。”
他都安排好了……我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边,徐君之挂断了电话。
陈阿姨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晚饭的时候拉着我没完没了的说着她以前的生活,还不停的往我碗里舀汤。皱褶的脸颊上,跃动着幸福的神色。
我勉强的笑着,一颗心却只是在周丞身上,脑海里不停的思考着,他到底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回到房间,我看了看手机,有二十个未接来电,一条短消息。
I love you. I need to explain.
莹白的字,漆黑的屏,这样的对比,竟忽然让我有种想笑的冲动。
There is nothing to explain. It is over.
我按下发送键,把手机丢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