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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闲庭无梦(6) ...

  •   七月中旬的时候,我在MonoTech的工作告一段落。徐君之摆平了一切,没有人再问起豆豆或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一次,豆豆问我,为什么MonoTech决定不向校方投诉。我骗她说,因为她的自杀激起了徐君之的一丝同情心。但我知道,那个人,是没有同情心可言的。
      向校方申请了独立住宿以后,我搬出了国立大学的宿舍。对外一律宣称我要和妈妈一起生活。而对妈妈,我只是说和朋友合租了一间房子。她也丝毫没有起疑。
      入住徐君之房子的当天傍晚,陈阿姨站在门口接我。徐君之双手插进荷包,倚着门板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陈阿姨看见我就满脸堆笑:“佳佳,好久没见了,怎么又瘦了。快,快进来。”
      我虽然痛恨徐君之,但还是打心眼里很喜欢很尊重陈阿姨,于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随着她进了屋。
      这是个不大的别墅,一共三层。我和徐君之的房间,在第三层的楼道里。陈阿姨住第二间。阿梅和Jennifer是屋里仅有的两个佣人,住在二楼。
      晚饭的时候,陈阿姨对我说:“佳佳,我琢磨着,赶快把你和君儿的婚礼给办了。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我想和君儿一起上你家拜访拜访,和你爸爸妈妈见上一面。”
      我一惊,一口饭卡在喉咙里,不停地咳嗽,眼泪也冒了出来。阿梅赶忙给我端来水,不停地抚着我的背为我顺气。
      徐君之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有种告诫般的凉薄。
      “怎么就呛到了呢?快多喝点水。”陈阿姨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我赔笑着,边道歉边把那个问题闪避了过去。
      一吃完饭,徐君之就去了书房,说是有很多文件要看。我和陈阿姨坐在客厅里聊天。聊得都是些徐君之小时候的事情。在来新加坡寻找徐君之的父亲以前,他们母子俩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子里,家里烧得是煤炭。徐君之不到五岁,就帮着母亲捶煤,被煤烟子熏得每天都是一张黑脸,还不停地咳嗽。后来到了新加坡,他看着母亲日夜颠倒的帮人打工很辛苦,一有时间就到陈阿姨工作的饭店帮忙洗碗,常常睡不好觉。
      陈阿姨拉着我的手,笑得很慈祥:“我知道君儿平时对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关心你。那孩子从小就受苦,独立惯了,性格也很强势。你要答应阿姨,多包容他一些。”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点头。
      陈阿姨身体不好,不到九点就去休息了。我便回房等徐君之。
      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也有很多事情想要说明白。可左等右等他都不出现。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敲开书房的门,我看见他坐在柔和的橙色灯光下,神情专注。这个模样的徐君之,总是陌生而俊朗得让我心中一动。
      “什么事?”他头也不抬。
      “Kaizer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做。”
      “我知道。”
      “你知道?”
      徐君之放下文件,慵懒的倚着座椅靠背,微微眯起眼睛:“你不缺钱,而周丞也不在Kaizer工作了,你并没有动机。”
      “周丞不在Kaizer了?”
      “据我所知,他一回美国,就辞掉了在Kaizer的工作。”
      我的心情忽然有些莫名的忐忑。
      这实在不像是周丞会做出来的事情。当初他为了Kaizer,放弃了摩根斯坦利的邀约,因为他喜欢生物,总是希望能从事与之有关的工作。如今他在Kaizer如日中天,实在没有理由放弃。
      “怎么,担心你的前男友吗?”徐君之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笑得冷漠。
      “没有。既然你知道不是我,为什么不为我辩解?为什么不去调查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拿我邮箱里的证据去告Kaizer?Kaizer的收购失败,你那么大受打击,不是应该恨他们入骨吗?还有K-297,那是Mono今年最重要的项目,你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将它拱手让给别人?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徐君之看着我,眸子漆黑明亮,像是塞外的天幕。他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又是灼热,又是冰冷。熟悉的吻,落在我的耳垂上,轻柔的像是他的叹息,酥麻的感觉顿时通过我的四肢百骸。他身上,有股特别的香气,淡然而魅惑,让我几乎难以自持。
      “你在乎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你已经是我的了,不是吗?”他的手,滑过我的背脊。嘴唇,一寸寸移向我的锁骨。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为了拿豆豆要挟我,所以将计就计?”我一把挣开他的右手,恶狠狠的看着他。
      徐君之皱了皱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轻易地高看你自己?”他放开我,像感到恶心一般地伸出食指,擦了擦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想嫁给你的中国女孩子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是我?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你。”我几乎是哀求着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徐君之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掐着我的脸:“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也这么不了解我。”
      “徐君之,到底是为什么?我最初遇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
      “不要跟我谈什么最初!”他的右手一挥,狠狠地把我掼倒在地。
      那把推搡,力气大得让我几乎站不起来。背脊瞬间漫延着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倒吸了几口凉气。
      他的眉头皱得那么紧,低下身子想碰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挣扎着跑出了书房。
      踉跄着回到卧室,我锁上门,泪如雨下。
      我恨徐君之。但我更怕他。他对我了如指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他那么凶悍,简直像是个一步步摧毁我生活的怪兽。
      月色洒进房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这个规整的房间大而空阔。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橱,一个书桌,一个床头柜,别无他物。床头柜上,依然放着那个色彩斑斓的娃娃,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精致得和这个充满了控制和暴力的人,格格不入。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到很无助。我不是什么慈善家或者英雄主义者,我也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自我牺牲的人。但我忘不了那天豆豆苍白的委顿在床的样子。仿佛世界也跟着在无声中死亡。对我来说,那太过恐怖。所以我只能不顾一切的去阻止。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想必是徐君之把我抱上床的。可他,并不在房里。
      窗帘没拉,阳光随意的窜进我的眼睛。
      下了楼,我发现Jennifer准备了早餐,却只有我一个人。
      “徐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他说今天的飞机去美国,可能一段时间不会回来。阿梅陪着老夫人去医院检查了。老夫人临走时看您睡得香,就嘱咐我们不要吵醒您。”
      我端着一杯牛奶,默默出神。
      我越来越搞不懂徐君之。我才刚刚来到这个家,若是为了哄陈阿姨高兴,让她宽心,他应该做做样子才是。昨天晚饭什么话也不说,今天干脆去了美国,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Jennifer,你跟着徐先生有几年了?”
      “快五年了,许小姐。”
      “你能跟我说说,徐先生的过去吗?”我打量着她的脸,有些心虚的问。
      Jennifer略带疑惑的看着我。
      “我只是好奇罢了。很多事情,君之都没有告诉我……”我尴尬的啜了口牛奶。
      “许小姐,这五年,我从来没有见徐先生带任何女孩子来家里,也没有听他跟老夫人提过什么人。他的一颗心,总是在工作上,经常通宵不眠。”
      我笑了笑。
      “只是……”
      “只是什么?”
      “我说了许小姐可不要生气。只有那么一次,我去买菜,仿佛在淮南路的路口看见徐先生和另一个女孩子在吵架。我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吵架,但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我愣了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两年以前吧……也可能是我眼睛花了,看错了。许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仿佛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Jennifer略带惊恐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徐先生的。”
      但我的心中,还是一紧。徐君之这种人,绝对不会轻易和人发生口角。如果此事当真,只怕那个女人也有来头,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来要挟徐君之,就像他对我那样。
      下午,我去国立大上实验课课,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系里的名人。
      几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围着我,要我讲述在Mono的实习经历。豆豆还在医院,我又没遇见认识的人,便和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几个女孩子相当兴奋,说要一起吃晚饭。我正推脱,手机却响了起来。匆忙之间,电话掉在地上。可它仍然不断震动,像是被割断的脉搏。
      而屏幕上的那个名字,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周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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