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舞》凌千尘

12、赐婚

　　“十二公主接旨——”迭州府衙内，金芜手捧圣旨冲着刚刚进来的一群人高声唱诺，走在前头的黎子陵闻声脚步一滞，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凝恭敬跪下，低垂的眼睑遮住内中波澜，柔声道：“嫣凝接旨。”
　　金芜不明意味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旋即展开圣旨，铿锵有力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二公主姿容无双、才情过人，又知进退识大体。而北戎世子亦才华横溢、俊伟不凡，实乃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现着十二公主远嫁北戎，以缔结两邦之好！钦此！”
　　旨意宣完，大厅内沉静到针落可闻。直到金芜再一次出声道：“公主，领旨谢恩吧？”
　　黎子睿猛然回过神，冲上去就将金芜手里的圣旨夺了过去，匆匆扫了几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父皇明明说过还要多留她几年！现在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假传了父皇的旨意？！”少年激动的揪住金芜的衣领，瞪大的双眸猩红如火。
　　“九弟！”黎子陵大喝一声，他如此口不择言，势必会露出端倪。
　　黎子睿被这么一吼，立马意识到了问题，赶紧将金芜放开，想说些什么，心中却是酸涩难当。玉玺金印，如何做的了假？
　　“嫣凝领旨，谢父皇恩典。”暗潮汹涌中，她施施然行礼，然后翩然起身，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上将婚期定在八月初二，还请公主早些回去准备，护送之人末将已经选妥，正在偏厅外候着，公主……”
　　“一切听凭大人安排便是。”嫣凝截过话头，拔高的音调制止了黎子睿欲要开口的动作。她走到黎子睿跟前，伸手拿过他手里烫手的圣旨，唇角一抿，转身往厅外走去。
　　黎子睿痴痴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心底的无力感一波波碾过。可是，如今痛苦的又岂止他一人？
　　出来的时候一道出来，回去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人。当斑驳的城墙上、那两个牵动着她神经的大字“迭州”在她眼前缓缓消失，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又要跨进那座牢笼了。可是，她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要她下嫁北戎？明明有过那样的承诺在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揣着心事，一路惴惴不安，再度回到盛都，一切熟悉到陌生。
　　“公主，您可回来了……”一入凝香殿，香菱便语带哽咽的扑了上来，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儿，唯恐哪里受了伤。
　　嫣凝将她拉开些距离，瞅着门外那些带刀侍卫，无声的询问。
　　一路回宫，那许多的异样，她不是没有发现。曾经她是人人争着攀附的对象，如今却门庭冷清，就连本该露面的贤妃都未曾出现，而凝香殿外更是有重兵把守，俨然一副禁足的架势。
　　香菱摇摇头，目光流露着委屈，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急道：“十日前，皇上突然颁下给公主赐婚的圣旨，娘娘试图去挽回，却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次日便传来娘娘卧病在床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正打算去昭阳宫探探，李统领就带了一队人过来，说凝香殿禁止任何人出入。我们整日困在殿内也不知道外面出了何事，直到今日清晨，李统领让我们把殿内洒扫一番，我才知道是公主要回来了。”
　　嫣凝听着心惊，只怕贤妃卧病在床也是对外的宣称，说不定她的母妃此刻跟她一样，也是被禁足了。
　　“公主？”香菱见她不说话，神色又是惴惴不明，不由出声唤她。
　　“听着，香菱，眼下情况有些棘手，我也说不好究竟出了何事，从前我们树敌太多，如今处在了风浪尖口，需得格外小心。今晚你一切照常，我溜去母妃那探探情况。”
　　香菱点头，晶亮的瞳仁泛着水光，“外面的人每隔四个时辰就会换一班，那时约莫有一刻的空隙，公主大可利用这段时间，不过千万要当心。”
　　“好丫头，就知道你机灵。”嫣凝笑着夸了一句，转身又敛容正色。
　　和亲、禁足、被孤立，如果他还是那个宠她、爱她的父皇，就决不会发生这一切，除非他不再是她的父皇！
　　那么——
　　心突然一窒，继而剧烈狂跳。
　　这是最坏的可能，却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分分秒秒的煎熬，终于因着巳时三刻的到来而宣告结束。香菱隔着窗户凝神细听了下外面的动静，而后转头朝嫣凝点了下，后者会意，身形一动，便从半掩的窗户飘了出去，快如闪电，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香菱见状稍稍定了下心，故意抬高声音道：“公主就寝了，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就好。”
　　屋外一切如常，彻夜不休的御林军赤裸裸昭示着一种挑衅的讽刺。
　　嫣凝轻驾就熟地摸到昭阳宫，果不其然，昭阳宫外亦来来回回逡巡着一群守卫，只是与凝香殿外的一比，又似乎有些不同。嫣凝觑眼打量片刻，猛然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不是羽林军，而是与贤宇帝形影不离的影子军！
　　嫣凝抑制住心中的颤抖，隐去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寝殿的方向靠近，每挪动一步，那种不好的预感就多加一分。
　　“贤妃啊贤妃，倘若你没有看见不该看的，朕还能容你在这深宫中继续呆着，可如今……哦，对了，凝儿回来了，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不过，有些事你心里也很清楚的吧？”冰冷的语气宛若一条索命的毒蛇，不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帝王，连枕边之人都能如斯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