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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万一他回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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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的声音刺破深夜的宁静,宋知诚被医护人员抬着冲进抢救室时,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是郑映礼伸手扶住了我。
“家属在外面等着。”
护士的声音冷硬,抢救室的门“砰”地关上,那盏刺眼的红灯瞬间亮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我死死扒着门框,看着里面模糊的人影在忙碌,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宋知诚……”
我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刚才在车里,他滚烫的呼吸还拂过我的手腕,现在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那些青紫的伤痕、淌血的嘴角、烧得通红的脸颊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像刀子在剜我的心。
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卷进这些事里?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应该还在温暖的家里,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抢救台上。
我蹲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喘不上气。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哭声在回荡,显得格外绝望。
郑映礼站在不远处,背靠着墙壁,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他看着我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其实该觉得轻松的。
宋知诚倒下了,这个横亘在他和阿穗之间最大的障碍,似乎就要彻底消失。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像宋知诚这样,让阿穗牵肠挂肚,让她毫不犹豫地奔向另一个人。
他甚至在刚才宋知诚被推进抢救室时,心里闪过一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宋知诚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可此刻,看着我哭得几乎要碎掉的模样,那点期待却像被冰水浇过,迅速冷却下去。
她的眼泪像带着温度的针,一下下刺在他心上。
每一声压抑的哽咽,每一次因为抽泣而起伏的脊背,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宋知诚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如果宋知诚真的走了,眼前这个女孩,大概会永远活在这样的痛苦里吧。
她或许会怨他,或许会从此对他关上心门,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另一个人。
郑映礼掐灭了烟,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底那点阴暗的念头,竟会被她的眼泪照得无处遁形,甚至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和……愧疚。
他希望宋知诚死,又忽然迫切地希望抢救室的灯早点熄灭,希望医生出来说一句“人没事”。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光,照在我颤抖的背影上。
郑映礼缓缓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肩上。
“他不会有事的。”
他开口,声音比在别墅时柔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没有抬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眼泪浸湿了他外套上的布料。
在这场无望的等待里,连他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四个小时。
凌晨五点,天色泛起鱼肚白,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仿佛浸透了骨头缝。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郑映礼的外套被我攥得皱巴巴的。
郑映礼就站在对面,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却看不清表情。
手术室的灯灭了。
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我像被针扎似的猛地弹起来,膝盖撞在金属椅腿上,疼得眼前发黑也顾不上揉。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揉着眉心。
“病人失血过多,内脏有挫伤,还并发了急性肺炎,不过……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腿一软,这次郑映礼没来得及扶,我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不是疼的,是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干了,眼泪却比之前更凶地涌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哭声,像个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孩子。
“但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得进ICU观察48小时。”医生补充道,“家属做好准备,后续可能会有感染或并发症。”
郑映礼走过来,弯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手心很烫,指尖触到我冰凉的手腕时,我瑟缩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扶着我的胳膊往ICU的方向走。
护士正推着病床出来,宋知诚躺在上面,脸上罩着氧气罩,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冷硬的下颌线,此刻苍白得像透明的。
我想伸手碰他,指尖快要触到被子时又猛地缩回来,怕惊扰了他。
直到病床被推进ICU,厚重的玻璃门缓缓合上,我才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盯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郑映礼把我扶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去护士站填了些单子。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热豆浆,塞到我手里。
“喝点东西。”
我没接,视线还黏在ICU的门牌上。
他也不勉强,把豆浆放在我旁边的空位上,自己在我身侧坐下,沉默地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宋知诚的办公室,准确来说,是他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镜头怼得很近,能看清抽屉深处放着个黑色丝绒盒子,盒子旁边压着张纸,边角都磨得发毛了——那是三年前我和他领的结婚证。
我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这张证我以为早就被他撕了,毕竟他总说那是这辈子最大的污点,每次提起都要用最刻薄的话刺我。
可它竟然被好好地收着,藏在办公桌最隐秘的地方。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得发疼。
我盯着那张照片,指尖抖得厉害,连带着肩膀都开始颤。
“怎么了?”
郑映礼察觉到我的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我慌忙把手机按灭,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拿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豆浆,重新站起身。
“我去换杯热的。”
他走后没多久,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电话,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几秒,走到走廊尽头接起,声音因为哭了太久而嘶哑得厉害。
“谁?”
“江小姐,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是宋知诚的特助,黎助理。
他跟着宋知诚很久了,对我向来是客气疏离,从不越界,更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黎助理?”
我攥紧了手机,“你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古怪,“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该被埋得那么深。
宋总昨晚去别墅之前,让我把抽屉里的东西收好,说……万一他回不来,就把这个交给你。”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还让我查了三年前的事。”
陈助理的声音突然压低,“江小姐,你真以为当年那场‘意外’,只是意外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宋知诚都喝多了,醒来时就躺在同一张床上,手里还捏着红本本。
我一直以为是阴差阳错的荒唐事,宋知诚也从未解释过,只当是被我设计的奇耻大辱。
“你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黎助理那头只是沉默,什么都没有再说……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天旋地转。
“江家破产那天,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私人关系想保你家,只是……宋家那边压得太狠。
他把你留在身边当秘书,说是情人,其实是怕你被外面的人欺负。
你二哥欠的那些债,也是他偷偷还的。”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那些我以为的羞辱、利用、不堪,原来都藏着另一层真相。
宋知诚那张总是冷硬的脸,此刻在我脑海里变得模糊又清晰。
他每次对我发脾气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他在深夜醉酒后攥着我的手腕喊我名字的沙哑。
他昨晚在别墅里那句气若游丝的“你没事就好”……
原来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我蹲在地上,捂住脸,哭得比在抢救室外还要凶。
不是绝望,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又酸又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宋总说,如果你看到那张结婚证,或许……会明白他的意思。”
陈助理的声音软了些,“他还说,郑映礼这个人,你最好离远点。
九年前在M国,欺负他的那些人里,带头的是他远房表哥,后来他表哥突然车祸去世,警方查到……和郑家有关。”
我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
郑映礼?
他九年前被欺负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可郑映礼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个人是他表哥,更没提过什么车祸。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郑映礼拿着一杯热豆浆走过来,晨光落在他脸上,笑容温和。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
他眼底的温柔依旧,可我却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想帮我擦眼泪,我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怎么了,阿穗?”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ICU的玻璃门后,是生死未卜、藏着无数秘密的宋知诚。
眼前,是我以为早已遗忘、却似乎藏着更深城府的郑映礼。
而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谁。
郑映礼的眼神暗了暗,慢慢收回手,将那杯热豆浆放在我旁边的窗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更照不清人心深处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