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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他撑不过今晨六点 ...

  •   郑映礼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那双眼眸里的温和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蜷了蜷,喉结滚动着开口时,声音里竟带了点自嘲的笑意。
      “看来,黎助理跟你说了不少事。”
      我浑身一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竟然直接承认了?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想去碰我的头发,这次我没躲,任由他微凉的指尖擦过我耳尖。
      “阿穗,你总是这样,看到一点就以为是全部。”
      “当年在学校,是你把我从楼梯口拉起来。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护着你。”
      他的指尖滑到我下巴,轻轻抬起,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宋知诚对你的好,藏在刻薄底下。”
      “可我对你的好,从来都摆在明面上。你信谁?”
      ICU的方向突然传来金属器械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护士急促的脚步声。
      我猛地推开郑映礼,疯了似的往那边跑,心脏擂鼓般撞着胸腔——宋知诚!
      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一条缝,能看到里面的医生正在做胸外按压,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我的腿瞬间软了,郑映礼及时扶住我的腰,可我还是透过他的臂弯,看到了宋知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让开!”
      我嘶吼着推开他,扑到玻璃门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宋知诚!你不准有事!”
      里面的护士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匆匆跑过来拉上了窗帘。
      那片突然降临的黑暗里,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上。
      郑映礼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低沉而稳定。
      “别慌,医生会尽力的。”
      他的怀抱很暖,可我却像掉进了冰窖。
      黎助理的话、郑映礼的解释、宋知诚苍白的脸、那本被珍藏的结婚证.....
      .无数碎片在脑子里飞旋,割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会有事的。”
      我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还有话没跟我说清楚……”
      郑映礼扶着我的肩膀转过来,伸手用指腹擦掉我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我已经联系了F国最好的心外科专家,最快三小时后到。”
      “阿穗,相信我。”
      我看着他眼底的恳切,忽然想起黎助理说的那句“郑映礼这个人,你最好离远点”。
      心头像被针扎似的疼,我偏过头躲开他的手。
      “不用了。”
      他的动作顿住,眼底掠过一丝受伤。
      “阿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我疲惫地闭上眼,“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快步走出来,为首的正是刚刚主刀的医生。
      他摘下口罩,脸色凝重地朝我走来。
      “宋太太,病人突发心室颤动,我们正在抢救,但情况不太乐观。”
      “宋太太”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猛地睁开眼,喉咙发紧:“我不是……”
      医生打断我,递过来一份文件,“需要家属签字,我们准备用 ECMO维持生命体征。”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下方的“家属签字”栏上,指尖抖得握不住笔。
      郑映礼伸手想接。
      “我来签……”
      “不用!”
      我厉声喝道,抢过笔咬着牙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淮穗,宋知诚的妻子。
      这三个字我写过无数次,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带着千斤重的滚烫。
      医生接过文件匆匆离开,郑映礼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还是在乎他的,对吗?”
      我没回答,转身往ICU门口走。
      刚走两步,手机突然像被烫到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二哥”两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是江屿!
      他应该和我一起被陈嵋锦的人锁在通往F国的船上的,那条早就被打断的腿根本撑不起他的身体。
      指尖几乎是痉挛着划过屏幕,听筒里立刻炸开江屿撕裂般的喘息。
      混杂着粗糙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水泥地上拖拽。
      “穗穗......救......救......”
      “江屿!你在哪?他们又打你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更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F国。
      “我滚出来了......”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后巷的狗洞......他们没发现......”
      我刚松了半口气,看来他已经被送上岸了。
      那边却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哭嚎,那声音里的偏执几乎要穿透听筒。
      “小雅呢?!穗穗你见小雅了吗?那群人说要把她送去东南亚!你快告诉她我逃出来了!让她别怕!”
      我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耳光,耳膜嗡嗡作响。
      “江屿你疯了吗?”
      我对着听筒低吼,声音里的寒意连自己都觉得心惊,“那个小雅是哪根葱?值得你断着腿爬狗洞还要惦记?”
      “你不懂!”
      他在那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小雅说过要等我......她说只有我对她好......那群人不能动她!”
      我突然想起船舱里陈嵋锦我如垃圾的眼神,此刻却像冰锥扎进心里。
      她为什么偏偏要用“小雅”来要挟江屿?为什么江屿对这个名字的反应会激烈到近乎癫狂?
      “我不知道什么小雅。”
      我压着喉咙里的涩意说,“我被郑映礼带出来的时候,没见到第三个人。”
      “郑映礼?”
      江屿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淬毒般的尖利。
      “是他?那小雅肯定被他藏起来了!他们是一伙的!穗穗你听着……小雅的微信头像是粉色海豚……你一定要找到她……”
      话音突然被硬生生掐断,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然后是持续的忙音。
      “江屿!江屿!”
      我对着听筒大喊,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他不会有事。”
      郑映礼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我猛地回头,正撞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陈嵋锦要的是宋知诚,不会真伤他。”
      “你怎么知道?”
      我死死盯着他,“你连陈嵋锦用什么要挟他都清楚,对不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晨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把眼底的情绪割成明暗两半。
      “陈嵋锦要对付宋知诚,总得找个软肋。你二哥......恰好撞在她手里。”
      “软肋?”
      我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当软肋?江屿被她耍得像个傻子!”
      郑映礼的眼神晃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
      ICU的窗帘突然被护士拉开,我看见宋知诚的手动了一下,监护仪上的波形有了微弱的起伏。
      心脏骤然收紧的瞬间,郑映礼冰冷的声音擦过耳畔:“你以为宋知诚就干净?知道他爸为什么一直在疆北吗?因为宋颐知道的很多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丢在疆北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我僵在原地,玻璃门内宋知诚的睫毛颤了颤,仿佛在呼应这句话。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我看着郑映礼温和的侧脸。
      ICU的监护仪突然发出锯齿般的尖叫,我扑到玻璃门前时,正看见宋知诚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彻底垂落。
      心电图纸上的绿线拉成僵硬的直线。
      “他撑不过今晨六点。”
      郑映礼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消毒水般的凉意。
      “陈嵋锦给宋知诚用了神经阻断剂,是她从宋老爷子那偷来的,这是他生前研发的心脏特效药改良的。”
      “不过现在宋老爷子死了,市面上根本没有解药。”
      “不过……”
      “不过什么。”我颤抖的看向郑映礼,连睫毛都在发颤。
      他手里捏着份病历,是陈嵋锦的,首页用红笔标着“先天性溶血症”。
      “但她的血液里有种特殊抗体,是常年服用特殊药物形成的,刚好能中和这种毒素。”
      “她从小就有溶血症,宋知诚每年都会给她捐血。”
      玻璃门内的医生开始拔管子,我突然想起宋知诚进ICU前,攥着我的手腕说“别信任何人。”
      ICU的门被推开,医生摘下口罩摇头。
      “准备宣布死亡时间吧。”
      我的心如遭雷击,这一切都往我没想到的地方发展。
      我冲上前去抱着医生的手“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打开,陈嵋锦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头发已经乱了,嘴角还有伤。
      她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知诚哥总说我是麻烦,可他不知道,能救他的只有我。”
      郑映礼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抽你的血。”
      “凭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ICU门前,指尖贴在玻璃上,“我要他醒来说爱我,不然就让他带着我的恨下葬。”
      我现在才看清昨晚宋知诚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那是被青梅竹马的偏执缠了二十多年的倦怠。
      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划向自己的手臂,鲜血滴在玻璃上。
      “知诚哥你看!我的血是红的!和你的一样红!”
      宋知诚的手指突然在床沿动了动,监护仪发出微弱的蜂鸣。
      我扑过去按住玻璃。
      “陈嵋锦!他快不行了!”
      她看着宋知诚苍白的脸,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我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一眼...哪怕是恨...”
      郑映礼抓住她的手臂往输血室拖,针头扎进血管时,她突然抬头看我。
      “江淮穗,你等着……”
      血液顺着输血管流进宋知诚体内时,他的睫毛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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