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泽长明》心上月无暇

2、白梅村（一）

　　曲泽若困意一扫而空，看着楚砚近距离的面容出神一瞬。

　　可能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曲泽若，细眉一挑，往后退了两步，不紧不慢道：

　　“曲姑娘，别来无恙。”

　　楚砚应该刚从后院洗漱完，也未着外衣，柔顺的黑发如瀑披散着，配上那令人百看不厌的美貌，叫一般人难以移开眼。

　　即便毫无装扮，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冷然的矜贵感。

　　他总是这副淡然自若的神色，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发生任何事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让人隐隐想要探究，他的从容来源何处。

　　“原来是楚公子。”

　　“叫我名字便好，目前来看，我们会同住这里一段时间，不必太生分。”

　　她浅浅勾了勾嘴角：“好。”

　　——

　　曲泽若洗漱完回了客房梳理，床上翻身坐起来的泽熙刚醒没多久，头发睡得乱翘，见她进来后，问：

　　“你见到帅哥了？”

　　“嗯哼。”曲泽若梳头发的动作没停，嘴里还哼着小曲。

　　泽熙挠了挠脑袋：“移情别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明白过来。

　　“刘婶说的帅哥，是他们？”

　　“是滴。”

　　这一日可以说是阳光明媚，光线很好却不热，天气晴朗，蓝天上白云朵朵。

　　刘婶得知四人认识后，热情的催着他们出去走走，说白梅村风景秀丽鸟语花香，来都来了不去欣赏一番就可惜了。

　　门前，四人人手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小食盒、手帕、外伤药、缠伤带，甚至还有小糖果。

　　赵七颠了颠小包袱，乐道：“真像回了家一般啊……就是这包袱一直拿着也不方便。”说着他拿出来一锦囊，把楚砚和自己的小包袱都收了进去。

　　锦囊是修士身上常见的东西，巴掌大小却能收纳物品，基础款由麻布制作，两百钱一只。

　　随着炼器师的深入研究发展，锦囊储物量不断突破，而储物量越大，价格也越昂贵。

　　曲泽若只一眼便确定，赵七手中那只锦囊是定制的，储物量必然不小。

　　目前，定制锦囊市场价最低是三万钱一只，没有上限价格，因为炼器大师私人定制锦囊的价格一年炒得比一年高。

　　“曲姑娘可否需要？”

　　泽若微笑婉拒，转头把包袱递给了泽熙，她在袖子里摸索一阵，摸出一只白色锦囊。

　　感觉到楚砚的视线飘来，曲泽若只是偏过头，看向泽熙，神色微妙，眼神中蕴含三分尴尬，七分无奈……

　　泽熙干咳一声，行云流水把包袱收进了锦囊。

　　四人漫无目的往前走着，赵七慢半步走在楚砚外侧，泽熙不愿挨着不熟的人，绕去泽若右手边，嗅嗅花看看房子。

　　余光可见身侧不远不近的人，曲泽若浅浅扬起唇角。

　　“我多年前听说过白梅村，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有缘来此游玩。”

　　楚砚看她：“白梅村原来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方？”

　　“在别的地方是否出名不知道，但我是南陵人，才略有耳闻。我记得这村子叫白梅村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白梅树……而现在，这里到处都是‘白梅’，还是我未曾见过的品种。”

　　几人渐渐步入村里热闹的地段，正要继续往前时，泽熙皱了皱眉。

　　她说想去别的地方逛逛，赵七觉得她自己一人不太安全，便跟了上去。

　　“黄昏时就回家，知道了吗？”

　　泽熙头也不回，挥了下手作回应。

　　看着她和赵七的背影渐远，曲泽若转过头对楚砚道：“走了一路，不如我们去前面坐坐？”

　　前方是一座二层楼的民宿，远看还不错，楚砚点头。

　　民宿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栅栏内外摆了些花草盆栽，其中就有不少白梅，不失雅致。

　　推开栅栏小门时，那股香味再次出现，飘过鼻间。

　　民宿虽然规模较小，却兼具了住宿和餐饮服务，这时客人不少，一楼大厅几乎没有空位。

　　而在一众形形色色的客人中，靠窗位置坐着的三位少年人格外显眼。

　　白色制服，银色刺绣纹案，一女一男带着剑，剩下那位男子头上简单绑了条绿色丝带——

　　这是被称为九州第一门派的锦州仓擎山的学生制服。

　　仓擎无极峰乃是无数剑修向往的圣地，千百年来，那里培育出了无数留名史册的剑仙，仗剑天下这一梦想，在仓擎变得触手可得。

　　而头上绑一条绿色丝带的，应是仓擎丹修学院九转堂的弟子。虽然仓擎最厉害的是剑修，但九转堂丹修的实力在九州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看着那熟悉的制服，曲泽若脑中闪过些久远的画面。

　　正好那三位少年的后面一桌空出来位置，曲泽若与楚砚便去往落座，路过他们时，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在楚砚和她身上流连几刻。

　　而不用猜也知道，他们主要是在看楚砚。

　　曲泽若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人，垂眸一笑，无论何时他都永远是这样瞩目的存在。

　　真是久违的情景。

　　吩咐完小二只要简单的茶水以后，两人沉默对坐片刻。

　　泽若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听着身后三位学生毫无顾忌的聊天。

　　背剑的男子猛一拍桌，愤愤不平：“每次一说这事我就气！那姓曲的真是个祸害，不是她的话林掌门就不会死，离尘仙尊也不会离开仓擎！”

　　曲泽若眸光一转，望向窗外，另一只袖子下的手无意识捻磨着指甲边缘。

　　那女子附和：“对，要是林掌门在世，我们就不会有周考月考了，不会每天强制穿制服，还半个月放一次假！这个王掌门就是个事儿精……”

　　头上绑绿丝带的男子叹气。

　　“别说了，被这孙子整得最惨的该是我们丹修好吧。每天鸡一叫就要起床去云集书院晨读，晨读完要上一整天的理论课，晚上还得熬夜抓紧时间背《丹学大典》，一千多页要老子一个月背完！”

　　这三人似乎是仓擎今年的新生，听着这些熟悉的吐槽，曲泽若不禁弯起眉眼。

　　“你少年时，曾在仙门求学？”

　　楚砚也听了学生们的聊天，又见曲泽若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便问。

　　“嗯，不过没上几年就被退学了。你呢？”

　　她神色轻松，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那时，我并没有条件求学仙门，拜的都是江湖上的师父。”

　　曲泽若点点头，又笑：“求学江湖也不错，有时候，仙门还不比江湖。”

　　身后的三位仓擎学生吐槽累了，安静下来，而那女学生则与对面坐着的丹修学生对视一眼。

　　丹修学生忽然起身：“我去行个方便，你们随意啊。”

　　他直往前台，拦住了端着茶水盘正要过去的小二。

　　扫见盘子里的两只茶盏，一盘糕点，他问：“这是要送去靠窗那桌的茶水吗？”

　　小二看着他笑答：“诶诶，正是。”

　　——

　　“抱歉啊二位客官，你们的茶水拖了那么久，特意送了一盘点心赔罪，慢用。”

　　曲泽若有些诧异，向他道谢。

　　那盘糕点远远就闻得见一股香味，是特别的花香，形状精致，秀色可餐。

　　她拎起茶壶，往两只茶盏里分别倒了茶，挪给楚砚一杯，她端起自己那只，停在鼻前不明显的嗅了嗅，一饮而下。

　　咽下去时，她微微皱了眉。

　　抬眼见楚砚也喝了下去，便问：“你咽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

　　楚砚若有所思，放下茶盏，理了理袖口的衣料，回她：“没有，不过茶没有问题，可以放心。”

　　曲泽若听后心中那一点忧虑莫名消散。

　　虽然来这村子的过程明显怪异，但截至目前确实没有异样，一切正常，除了那些白梅。

　　茶都喝了几盏离开，两人也没有动那盘点心。

　　丹修学生带着些许得意的笑容回来坐下，却见女学生神色有些不对，她身旁的男子则毫无异常。

　　“我不在，你们这茶喝得如何？”

　　剑修男子放下茶盏，笑道：“你不说还好，这下我倒有些……我去一趟！”

　　男子离开后，女剑修完全没了笑容，急声问丹修学生：“到底怎么回事，他喝下去这么久什么反应没有！”

　　丹修学生苦恼：“不应该啊。那他看你的眼神有没有异常，有没有难以自抑的想要碰你的表现？”

　　女剑修蹙着眉哭丧脸：“没有，都没有……”

　　——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曲泽若与楚砚并肩，沿着湖边的草地，在树荫下闲散度步。

　　两人虽然不是聊得热火朝天，可也算有来有回，渐渐的曲泽若感觉楚砚不愿说话了。

　　她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试探问：“可是我方才有几句话不太妥当？”

　　楚砚似是不敢多看她一眼，声音有些哑：“……没有。”

　　她转过头看他，想要从表情中找出答案，却见他脸上血色全无，袖子下的手隐隐发颤，她这才明了他一路来都在隐忍着什么。

　　抓过他的手一看，没有伤口，她焦急的凑近他不停询问：

　　“你哪里不舒服？是过敏，还是……”

　　手腕徒然一紧，她被带着倒了下去。

　　回过神来，身上多了些重量，耳畔传来楚砚温热急促的呼吸，他身上的香味混着浅淡的安神香囊气味扑面而来。

　　曲泽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这一举动应该是有用的，他呼吸渐渐平复的同时，身体颤抖的幅度也小了下去。

　　片刻后，他撑着地缓缓起身，在曲泽若身旁安静的坐了起来。

　　泽若感觉他应该还需要再缓一会儿，索性继续在地上躺着没起来，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躺的待了很久。

　　“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暂时离不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