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纤凝笼月

18、第 18 章 归墟

　　沈溪回到了家，那个她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家，这里承载着她最痛苦，也最幸福的几年。
　　干净完整的小家，坚硬的桌椅，碎花的绒布，构成无数帧画面。
　　沈溪蹲下抚摸着白墙上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少数童年的印记，与儿时的自己共吟，踏向花团锦簇的丛林，送予珍藏的祝福。
　　“爸爸，妈妈……”
　　“我想你们了，为什么，你们不肯来梦里看着我，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沈溪强撑着自己来到了那间尘封已久的房间，房间里一尘不染，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一张书桌，飘窗和衣柜，所以东西都是崭新的，一丝灰尘都没有，就连书架上的书和本子都没有拆封过。
　　沈溪蜷缩在飘窗上，把自己团成了一圈，呆滞的望着这过于冷清的地方。
　　“我找不到你们了。”
　　翻开了袖口后，腕间的三道疤就这么清晰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爸爸妈妈，可不可以不要生小溪的气，小溪真的…真的很努力的活着了。”
　　无风密闭的空间里，她就么纯粹的望着，那唯一一本拆封过童话书，就在旁边，安静的陪伴着她。
　　当沈溪回过神来时，顺手一探，才发现那一本童话书，同样的，这本书很新，连折痕都没有。
　　或许出于好奇，或许出于熟悉，她翻开了那么书。
　　【第一页：老兔子，公兔子陪着母兔子和怀里的小兔子玩耍，手里拿着亮晶晶的玩偶。】
　　批注：
　　哎呀，真是老了，也不知道能看着溪溪长多大。
　　妈，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咱们要一起看着溪溪长大成人呢。
　　嗯，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第二页：小兔子长大了，可以吃好吃的了，嚼一嚼，真好吃，还说着童言稚语，“老兔子不老，也吃。”公兔子和母兔子也回来啦，美美享用了的一顿午饭。】
　　批注：
　　囡囡，臭小子，你们快看！溪溪吃的多香啊，以后一定能倍儿健康。
　　我的溪溪啊！最棒喽！
　　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
　　【第七页：小兔子长大了，上学了，有了好多好多的朋友，不过，最爱的还是奶奶和爸爸妈妈，她要一直陪着家人。】
　　批注：
　　溪溪也有了好多朋友呢，不过，她还最爱老婆子我了。
　　妈，怎么还和小朋友争宠呢。
　　…我才是女儿最爱的父亲
　　（两个爆栗）
　　……
　　【第十九页：老兔子去世了，没有很大的葬礼，小兔子哭晕了过去，公兔子和母兔子眼睛也红红的，告诉小兔子，奶奶变成星星了，会一直陪着小兔子的，小兔子说，奶奶也会陪着爸爸妈妈的。】
　　批注：
　　唉，真想一直陪着溪溪。
　　妈，那从今天起，您得陪着我们一起跑步，要健健康康的，保重身体，争取多陪些溪溪几年呢。
　　妈，不要说丧气话。
　　……
　　【第二十六页：小兔子长大了！还找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忐忑偷偷告诉了母兔子和公兔子，公兔子和母兔子虽然还有点不开心与舍不得，但还是同意了，于是，在大森林里办了盛大的婚礼，得到了所有动物的祝福。】
　　批注：
　　溪溪宝贝要永远幸福！
　　（祝福）（祝福）（祝福）
　　……
　　【第九十九页：小兔子与爱人相守，相爱终身后，在天堂见到了老兔子，公兔子和母兔子，终于，它们一家又团聚了。】
　　批注：
　　溪溪宝贝，爸爸妈妈和奶奶带你回家啦。

　　结语：祝溪溪宝贝永远幸福快乐，平安健康。
　　白色的背景上是一张全家福，是溪溪画的，可爱童趣，还夹着一张照片，是早已模糊的生父与生母，还有养父与养母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全家福。
　　盒上书的那一刻，才发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握紧了手中薄薄的书，缩在了飘窗上，泪水沾湿了衣服，呜咽的声音再也无法隐藏，急促的呼吸声与哽咽不止，她像那幼小脆弱，没有安全感的雏鸟，期盼着拥抱，期盼着温暖，期盼着带她回家。
　　窗外的月色不知何时，早已漫上了天空。
　　奶奶牵着她的手，走向隐藏在光圈中，面容模糊的他们，浅淡的光影，两位妈妈飞奔而来，欲与相拥，两位内敛的父亲跟随其后，一路上海棠碎梦，月光破溪而来。
　　与已逝的人，相聚于片刻。
　　在月光与溪流下，梦幻一场。
　　泣尽，泪不止。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温柔的触感，安心欢乐的氛围，让沈溪意识到，她不是孤儿了，她有家了，她的家回来了，溪溪…真的又有家了，故事是真的，原来故事真的是真的。
　　“小溪，我们的宝贝……”
　　沈溪熟练的咽下了的所有的哭腔和委屈，向所有爱她的人笑着。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溪溪长大了，就像爸爸妈妈和奶奶祝福的那样，而且，溪溪超级厉害，成绩特别特别的好，还有好多好多朋友，她们都对溪溪很好。
　　“溪溪，溪溪还找到了喜欢的人，她叫昶蔚，是女孩子，但是她特别特别好，我…我想和她一起走下去！”
　　沈溪闭着眼说完了后半段话，发现没有动静后，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眯着眼看着他们。
　　“宝贝，我们相信你选择的人，相信她一定是位极好的姑娘，爱不分性别，希望我们的宝贝幸福。”
　　“就是，而且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宝贝，真是太好了，但是小溪，还记得我们说的话吗？”
　　成熟与青涩的嗓音，跨越了时空，异口同声道。
　　“爱人先爱己。”
　　沈溪愣了一下，绞了一下衣摆，低着头又红了眼睛。
　　笑着笑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我们宝贝的小珍珠又滴嗒嘀嗒的落了满地，真可惜，我们忘记带瓶子了，不然，就可以把小珍珠全部收集起来了。”
　　“老婆，瓶子在这儿…”
　　“宝贝，快打你爸爸，这个时候才拿出来，小珍珠都流光了。”
　　沈溪轻轻地拍一下，然后听到了母亲不满地轻哼，与父亲的讨饶声，旁边的父母更是吵吵闹闹的，不过，好暖和。
　　“你呢，老沈！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什么都没有准备！”
　　“老婆！我错了！我错了！嗷~”
　　沈溪笑了好久，可开心了。
　　妈妈欣慰的望着她，摸了摸沈溪的头发，另一位妈妈直率多了，上手捏了一把软软的脸颊，像小时候那样，逗着小溪开心。
　　视线不约而同的扫过沈溪的手腕，满是疼心与自责，陪着她度过难得的时光。
　　月亮渐沉，光亮也渐渐消失了，就连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沈溪内心随着旁边渐渐枯萎的海棠花越发惶恐，她更加害怕了，她不想清醒，她也不想再回去了。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抛弃我，我求求你们，我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可以听话，我什么都可以做，不会我也可以学，我只是想要你们陪在我身边，可不可以不走……”
　　光影更淡了，却拼尽全力的抱住了那个快速远去的小小身影，身上，脸上，浑身都充满了温暖。
　　沈溪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的所有，都没了，那团光影化作了洁白的花瓣，跟随着逝去的海棠花，消散了。
　　“我们爱你，宝贝。”
　　所有的声音在一刻汇聚成了一句话，再也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重寂。
　　沈溪睁着眼睛默默垂着泪，怀里书格外的热，却也像是未尽的余温。
　　她想像来时那样强迫自己往回走，可是却狠狠地跌下了的飘窗，疼痛刺激到她清醒过来。
　　沈溪走向了卫生间，凉水混着温热的泪，尽数褪去。
　　她跑到了自己的房间，翻出了最底下的盒子，里面只有零星几张泛黄的照片，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如今，她又多了一本书，一张照片，还有一幅画。
　　还有，好多家人。
　　沈溪将所有的东西放在盒子里，抱着它，脸颊贴着冰冷的盒面，这里，就是她的一切。
　　窗外的海棠树影婆娑，记忆中的歌谣也渐渐清晰了，回忆着刚才，沈溪开心的笑了，她见到爸爸妈妈了，所有人都在爱着她，溪溪也爱他们。
　　风停了，海棠树影也静了下来。
　　沈溪抱着盒子躺回到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嘴角还扬着没褪的笑意。
　　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噩梦了，也不用再等谁来梦里了，爱她的人，早就住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了永不褪色的光，更会永远保护着她。
　　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闪过一道消息，刚发出去，却又立马撤回了。
　　沈溪看着撤回的消息，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扫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抱着盒子，翻过了身刻意不去看它。
　　“恭喜你，淼淼。”
　　消息提示音紧随而起，很巧的是，昶蔚发了一个散发着爱心的兔子表情包，那只蹦蹦跳跳的兔子，眼睛闪闪的看着她，可爱极了。
　　沈溪也发了一个晚安的兔子表情包后，立马出现一个被爱心击中，倒地的兔子，然后又是一个晚安的话语。
　　沈溪伴随着所有的爱意，安心地睡着了。
　　一夜安眠。
　　对面的昶蔚笑着放下手机后，根据云出岫给的消息后，在做完卷子，复习完知识的前提下，继续研究着相关的经济知识，为回云家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