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纤凝笼月

19、第 19 章 守护

　　难得“独守空房”的昶蔚此刻有些郁闷的翻着试卷，除了写了快一半的语文阅读理解之外，还有许多数学和物理的试卷，周边放着几本关于金融之类的书籍。
　　看到手机上发来的消息，险些没能拿稳，看到沈溪立马撤回后，才意识到，如果是真的话…于是立马发了句恭喜。
　　“真好，淼淼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昶蔚的目光流落在窗外，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怀念。
　　“阳阳，妈妈进来了。”
　　宋芷微女士敲了敲门，在征得女儿的同意后，才进了房间。
　　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放到了书桌上，看到昶蔚正琢磨着经济类的专业名词，看着她头疼的模样，有些好笑。
　　“阳阳，学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妈妈帮你把这些专业名词讲一下。”
　　“妈，这些真的好难啊。”
　　宋芷微坐了下来，让昶蔚将书摆在中间，另外让她拿了个笔记本，记下比较关键的部分，同时，用公司遇到的各种案例以及书上的例子给她拆开来，进行讲解，方便她理解以及提高。
　　“如果公司人员在执行项目时，擅自更改了预算分配，导致后期资金链断裂，该怎么处理？”
　　昶蔚皱了皱眉，拿着笔不断敲着手上的笔记本，回忆着刚刚背起的法条，笔尖顿了下来，回答道。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四条，如果公司资金链断裂导致无法履行债务，债权人可以向法院申请采取保全措施，以防止公司财产被转移或隐匿，从而确保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申请人需要提供担保，并在法院采取保全措施后三十日内提起诉讼或申请仲裁，否则法院将解除保全。”
　　“也就是说，首先核查其内部人员的违规行为，追究责任，同时进行内部的稳定，优先清偿员工工资及社保费用，如果过于严重，可以向外进行融资，同时，进行业务调整。”
　　宋芷微赞同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指出其中的顺序，将笔在书页上划了一道横线，指了出来，说着便完善了其中的那套方案。
　　“不错，但是顺序反了。”
　　宋芷微用笔尖在“内部稳定”几个字上圈了圈。
　　“资金链断裂的第一时间，得先稳住内部，如果公司员工慌了，项目停摆、客户流失，后续再怎么追责融资都难回天。就像治水，得先堵缺口再清淤，不然水都漏光了，后续也不会是亡羊补牢罢了。”
　　她翻到书里的案例分析，指着其中一段补充。
　　“你说的法条是应对外部债务的，很好，但内部追责可以和稳定同步推进。比如先暂停违规人员的职权，成立专案小组核查，同时公开部分信息给核心员工，让他们知道公司在解决问题，不是坐以待毙。”
　　昶蔚恍然大悟，在笔记本上把“内部稳定”挪到第一条，又添了句“同步启动内部调查”。
　　宋芷微看着她认真修改的样子，眼里漾起笑意。
　　“虽然法律是底线，但经营得讲变通。就像是做数学题，首先公式要记牢，可步骤得根据题目绕弯子，不然容易走进死胡同，并且管理一个企业，项目内部关系以及人际交往都必须要维持好。”
　　“那融资呢？”
　　“这一步得看这其中的窟窿有多大了。”
　　宋芷微指尖敲了敲桌面。
　　“小窟窿就砍非核心业务，把钱集中到能快速回款的项目上；大窟窿才需要融资，但这时候得让投资方看到你的‘止血方案’，不然没人愿意往无底洞里扔钱。”
　　“说白了，利益场终究是利益场，前后关系，具体措施，无一不跟钱有关，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昶蔚认真的点了点头，将这些关系画成了一个潦草的思维导图，方便日后了解，融会贯通。
　　差不多了解了一点后，宋芷微不再多讲，太多的内容有时候一次性消化不了。
　　看着母亲不再说了后，昶蔚合上了笔记本和书，端起剩下的牛奶喝完，和她一起下了楼。
　　“妈，淼淼真的是回去拿东西了吗？”
　　宋芷微女士点了点头，边开玩笑的说道。
　　“这才多久啊，就想溪溪了。”
　　“妈！”
　　昶蔚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原本有些担忧的情绪被打趣的话语拍散了些。
　　“行了，少操点心，别一幅小小年纪少年老成的样子，倒时候真老了就不好了。”
　　昶蔚被母亲捏了捏鼻子，只好先问起了其它的事。
　　“妈，最近公司一切顺利吗？”
　　“放心啦，你妈咪我可厉害了，最近一切顺遂，什么事都没有，把你的心彻底放在肚子里吧。”
　　下楼走到客厅沙发后，宋芷微女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顺便翻起手机，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事情没有完成。
　　“妈，沈奶奶最近还好吗？”
　　宋芷微女士听到这句话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叹出，本就疲惫的眉目更沉默了下来。
　　“阿兹海默症之前本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治愈，只能重头再来，最近虽然有进展，但还是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之前或许是因为溪溪的原因，沈奶奶尚且能勉强清醒，如今，下来散步休息的时间更是肉眼可见的变少了，甚至更加沉默，有时一待房间里就是一天。”
　　昶蔚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抵着微凉的杯壁，勉强压下心头那点涩意，她垂着眼，轻声开口。
　　“那…身体呢，如果健康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宋芷微女士少有地打断了昶蔚的话。
　　“之前我问过医生，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七个月前，就没有办法了，如今这样，已经是格外难得的了。”
　　“还有，青阳，你要明白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所有人都会老去，总有一天，你也会面对。”
　　她抬起头，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却倔强地没让它落下来，声音依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
　　“可是…可是沈奶奶她……”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她想起沈奶奶每次见她，都会笑眯眯地塞给她一块杏仁酥，笑眯眯地说。
　　“阳阳这孩子，跟溪溪一样招人疼。”
　　阳光下，银白的发丝随风晃动，和蔼可亲的面容无数次的浮现在脑海里，昶蔚突然想起，她偶然一次误闯了房间，发现沈溪趴在沈奶奶膝头，安静地听她讲过去的事时，眼里亮得像星星，却又含着看不尽的悲伤，当时还不懂，直到后来母亲告诉了后，才明白。
　　那时候，她只是听说这个症状，还不懂阿兹海默症真正的可怕之处。
　　直到一天，她突然发现沈奶奶的房间里有三件不同大小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帽子手套，甚至有些已经重复做了好久件。
　　跟淼淼说话时，语气中会喊着“希希”和“囡囡”两种名字，却都不像在喊着沈溪，沈溪只是熟练的温柔的哄着沈奶奶，有时还会刻意地扮演并不熟练的打趣与俏皮的姿态。
　　然后，扶着沈奶奶休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是朋友的家里，让她安心，跟老人家保证，一定会每天送点礼，比如水果之类的东西。
　　那些画面明明还很清晰，怎么就成了这样。
　　“七个月前就该……”
　　昶蔚将脸埋进臂膀里，肩膀怂动。
　　宋芷微放下水杯，伸手轻轻覆在女儿颤抖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了传过去，她没有再说那些“常态”的大道理，只是安静地陪着，客厅里只有昶蔚压抑的呜咽声。
　　过了好久，昶蔚才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鼻尖也泛着水光，声音也哑哑的。
　　“妈，你知道吗？我以前可幼稚了，私下里偷偷问过溪溪，说沈奶奶会不会想起我，还说要给沈奶奶送一份大礼物，还说长大了以后，要一起玩遍大江南北，游过千山万水。”
　　昶蔚吸了吸鼻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垫的纹路。
　　“我倒现在还记得，淼淼只是笑了笑，说‘好，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可我之后才懂，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痛。”
　　宋芷微女士抽了几张纸巾给哭的泣不成声的昶蔚擦拭眼泪，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子和眼睛，宽慰道。
　　“傻阳阳。”
　　母亲的手轻轻擦过昶蔚的眼角，声音坚定温柔。
　　“你的这份心，溪溪怎么会不懂。”
　　“我知道，我，只是心疼。”
　　她只是拿起桌上的温热的水杯塞到了昶蔚的手里，让那暖心的触感慢慢熨帖那点发紧的心。
　　“人这一辈子啊，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圆满，但记挂着的人，哪怕只能陪走一段路，那些热乎的回忆也是真的，你不能总惦念着悲痛，这样，爱你的人也会舍不得，痛不欲生。”
　　昶蔚吸着鼻子点头，眼泪却又涌了上来。
　　宋芷微女士又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至于溪溪，你这双红眼睛明日要是让她看见了，指不定还要反过来哄你。”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认真。
　　“能陪着彼此，就是你与溪溪之间，最好的礼物了。”
　　手上的一圈痕迹已经在淡淡的消失了，身上的疤，也早就通过手术去了，世上的苦那么多，能相伴一生已是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