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别跑》spoto

3、第二章

　　第二章
　　晴朗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完全起来，空气里已经有了干燥的温暖味道。这样的早晨理应让人神清气爽，可是某住宅小区里却持续着从昨天开始的低气压，预示暴风雨的来临。
　　“小婉，你起床啦？这么早……”面对风暴的中心源，名为户主的两位家长也不禁放缓了语调，轻声细语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早过头了吧！”相较之下，辈分最低的老幺却张狂得多，“今天猪有在天上飞吗？”黑框眼镜下的利眼始终直视着眼前的早餐，唐家小弟冷冷一句后附赠上轻哼一声。
　　习惯了弟弟的不可爱，唐婉连一句辩解也懒得回就径直走到了桌边。哭肿的两只眼睛酸涩得难受，虽然做了一晚上的冰敷，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可是疲累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以至于面对毒舌老弟的挑衅她也没有兴致回应。
　　可是这样难得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对方怎么可能因为她的沉默而主动放弃。“这样好吗？”在她伸手探向最爱的酥糕时，一脸冰霜的眼镜弟弟又开始了第二波攻击，“你不是才失恋吗？再这么‘酥’下去不会永无翻身之日吗？”才上高中的唐家小弟唐慎有着极清瘦的身材，小巧的脸蛋和他的姐姐一样精致无瑕，却被他用一副黑框的眼镜挡去了大半，于是只显出超乎年龄的老成，而掩去了原本宜男宜女的清秀气质。
　　唐婉收回手，挑眉眯眼看向了对面毫无表情的少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冷脸的少年眼都没有抬一抬：“这家里除了你还有人会笨到被人甩吗？简直是唐家人的耻辱。”
　　尖酸刻薄，一点也不可爱！真是白长了一副似她的好相貌，活该他都高中了还没有女朋友。纤长优美的指节格格作响，唐婉露出春花般的微笑：“我有说过我被甩吗？”
　　“你的表情不是很明显吗？”少年继续用平板的表情陈述着，一点不觉得自己出口伤人，“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笨，我有眼睛。”无波无谰的语气足以让圣人抓狂。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眼见气氛已僵持到一触即发，名义上的户主连忙打起了圆场。
　　“是啊是啊。”唐母一脸慈爱的微笑，“不吃酥糕就多喝点粥吧，来，小婉。”盛好一碗粥殷勤地送到了女儿面前，她笑得讨好。
　　唐婉没有接过碗，却露出了危险的眼神：“你们也觉得我失恋了？”竟然也不让她“酥”？
　　“呃？”忽然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唐父唐母对视一眼，愣了。
　　“当然了。”冷面小儿“体贴”地代表两位老人发言，“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出来的话他们不就枉为你的父母了？”
　　“是这样吗？”女王殿下寒芒扫过，引起老父老母一个寒噤。
　　不是，不是这样的……遭奸臣陷害的二位忠良正欲向女王表明心意，发言权却又被小人夺了过去。“不要以为骗自己别人看不出来你失恋别人就真的看不出来你失恋，也别以为骗住了别人你没失恋你就真的没失恋，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失恋了你还自以为所有人都以为你没失恋。”唐慎面无表情地说了长长一大段绕口令，气都不带喘，“这叫自、曝、其、短。”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抬手，忍无可忍的姐姐手上俨然已经多了一把椅子：“我倒是没有听说。”手一扬，椅子便直直地飞向了对方。
　　少年不动声色，头一偏，险险避过，椅子砸在他身后的墙上粉身碎骨。他站起身，拍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红木制的餐桌死不足惜地碎成了几片，桌上的锅碗瓢盆乒乒乓乓地落在了地上。
　　他们新添置的家具，他们的地板，他们精心准备的早饭……无力制止的唐家父母相拥窝在角落欲哭无泪。再一次感叹人世的无常。为什么，他们这样平凡的夫妻却会有这种天生神力的孩子呢？既然给了他们神力又为什么让他们不合呢……可怕的设备费和迁居费啊……
　　等到硝烟终于散去时温暖可爱的小屋里已经是一片狼籍。相较父母的满脸悲怆，始作俑者却是一派坦然。唐婉泰然自若，呼吸平缓，而年轻的弟弟更是维持着不变的一号表情，仿若事不关己一般。
　　“我上学了。”提起挂在椅背上——大约是屋里唯一没被破坏的椅子了——的背包，唐慎走向了屋外。他的高中离家并不近，所以他每天都会提前出门去赶5路公交车。
　　终于结束了……唐父唐母长舒了一口气，本能转头看向另一个当事人：“你不去赶车吗？”如果说唐慎必须提前30分钟赶车的话，唐婉至少就该提前45分钟才赶得到学校才是。
　　“从今天起我不赶公车了。”女王懒洋洋得宣布，“那种把误点当家常便饭，把人挤成沙丁鱼的公车我已经受够了。”
　　她的表情和当初决定读这所大学时一模一样——这意味着她又做出了惊人的决定。“你……你要辍学吗？”唐母如履薄冰地问。失恋真的有伤她这么重吗……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唐慎洗脑的母亲忧郁地想到。
　　“不。”好心情的女孩没有理会家人无厘头的猜测，愉悦地宣布了答案，“我有司机了，今天开始。”
　　司机？那是什么……直到美丽的女儿离开了家门，两位老人仍在努力思考着。

　　利德商厦，两年前在市中心新建起的大型商厦，也是唐家附近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18层的楼高直耸入云，一楼是全落地玻璃窗的设计，各色商品悉数展示于外。
　　营业时间还没有到，所以当唐婉背着单肩小包一身轻便来到大厦前时四周还是一片冷清。大楼正门紧紧关闭着，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唐婉走进附近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买了杯热饮，又重新踱回到了大厦楼下。闲坐上商厦门前供人休息的长椅，她从包包中摸出手机熟练地拨下了一串数字。
　　“喂？”几声长音过后电话被接了起来，温润的男声在电话接通的同时也从那头传来，清朗明晰不见一般人早起时的混沌。
　　她喝了口温热的液体，舒适地向后倚上椅背，没有说话。
　　“唐婉？”久等不到回应的对方疑惑地唤了一声，“是唐婉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又喝了口饮料。
　　经过长长的电话线传递后，这一下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像是抽噎。对方隐约地急切了起来：“你没事吧？”即使看不到她也想象得出来他此刻脸上的担忧，“唐婉，你还好吗？”
　　“学长……”她终于发声了，轻缓得完全不同于她平日里的傲慢，“我……想见你……”声音很轻很轻，听起来像是卑微的恳求，然而如果有看到她此刻慵懒的表情，就绝对不会再这么想。
　　可是他却看不到，所以踌躇了。“现在吗？”他似乎看了一下时间才又继续了下去，“你在哪儿？”
　　“你说过的吧，只要有可以拜托的就可以找你。”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了下去，“我现在只想见你一面，好吗？”
　　他被她逗弄得不知所措。“你在哪儿？”他又一次追问，语气已经没有了起初的清雅，“我过去找你。”
　　“利德商厦……你知道的吧？”她可是特意找了最显眼的建筑。
　　“利德？”对方却是显然一怔。他所住的学生公寓距离市中心至少有15分钟的车程——公交车。
　　她注意到了他的迟疑，然后语气越发迷离了：“你为难了？”唇角弯弯勾起，她的声音听来哀怨万分，“我知道你只是好心才那么讲，是我不该当真的。对不起，请你忘了吧……”
　　“不是这样的！”他急忙否认，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尽快过去的。”
　　“真的不用勉强……”她从来不强迫人，“我……”只是偶尔小吊一下别人胃口。
　　“好了。你在那儿等着不要走，我这就过去。”他简短地交代后便挂断了电话，丝毫没见一点不甘愿。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收起电话，重新啜饮起手中的热饮，唐婉轻浅却灿烂的笑意一扫昨天的阴郁。虽然从进大学以来一切都很不顺利，不过现在一切都改善了。那个温柔又有些傻气的学长会不会带给她许久不曾有过的乐趣呢，她开始期待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好心情也一点一滴地消失了。他，竟然放她鸽子！
　　天已经彻底亮了，利德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启。市中心逐渐显出它应有的热闹。各色行人来去匆匆，即便是她所坐的长椅前也不断有人经过。难以相信那个始终腼腆微笑着的老实男生竟然会摆她一道，但事实胜于雄辩，她竟然让人耍了！
　　很显然，有人要糟糕了……
　　就在她已经起身要离开时一辆自行车急速地驰了过来，然后就在她身边“嘎”的一声停止了。“唐婉，你没事吧？”虽然喘息却仍然温和的声音正是来自刚被她列入黑名单的男孩。
　　唐婉抬高了眉，未露声色，不发一语。久久，直到对方一阵发怵了，她才突兀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车？”因为C.S.C工作室始终有在赢利，她以为身为主创之一的他必定小有积蓄，而他所拥有的车至少会是一辆拉风又便利的机车，即使再不济总也不该是眼前这辆——看起来至少有10年车龄，破破烂烂到足以和艺术学院的大楼相媲美的破、自、行、车！
　　以为始终是以为，事实终究是事实。好脾气的男生把着他早该被列为高危级古董的爱车，单纯地点了点头：“你没事吧？”他似乎只关心这个问题。
　　她的样子像有事吗？“你迟到了，学长。”仍然没有回答他的关心，她望进那双湖水般的眼睛说。
　　对方扒了扒柔散的发，有些歉意地笑了：“对不起。”明明无理要求对方赶来的人是她，但最后却是他在道歉，“本来可以早一些的，可是车子中途坏了所以……”他顿了顿，“你没事吧？”
　　“你说呢，学长？”她的目光在他额际的薄汗上停留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不点而朱的薄唇中吐出辛辣的讽刺，“就算我本来有事，你觉得你现在才来还来得及吗？”语句很是恶毒，可是那双眼却是弯弯的，没有一点恼意。
　　他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抱歉地垂下了眼。“对不起。”
　　“算了，没关系。”她“大方”地接受了他的道歉，然后贴近他甜甜地笑了，“学长，我想喝果汁。”双手攀上车把，她仰头看他，明亮的眼睛期盼地微眨，笑容讨好得醉人。
　　她究竟有多少种面貌？看着她的笑容他忽然忍不住想。优雅的，矜持的，粗鲁的，毒辣的，骄傲的，任性的……虽然真正相识不过短短两日，她却已经在他面前变幻了无数次面貌，而他似乎永远跟不上她。“果汁？”
　　纤手往右一指，他顺着望去，果然看到了便利商店的牌子。“果汁吗？”歇下车子，他匆匆地跑进了店里，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罐果汁，“给你。”他递到了她面前。
　　她却没有接过，皱起了眉：“好丑的瓶子。”那眼神嫌恶到底，“我还是喝可乐好了。”她再次指向便利店方向。
　　他没有异议，匆匆地又跑进了店子，然后带回了她钦点的可乐。“可乐。”他又递到了她面前。
　　精致的女孩还是没有接过，只是鄙夷地撇了撇嘴。“垃圾食品！喝可乐好容易胖的，我不要。听说牛奶比较养颜。”
　　而他不用她再指便训练有素地自动跑进了商店。在她拿着盒装的鲜奶第三次跑出便利店时，善变的女孩已经就着果汁瓶喝了起来。
　　“咦？你真的买了？”女孩放下手中的瓶子诧异地眨眼，好无辜的眼神，“我说说而已。牛奶好腥我从来都不喝的，还是果汁好。”她比了比手中绿色的瓶子笑颜如花。
　　他确定她在耍他，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他的迟到——明明说了没关系却还是耿耿于怀的小心眼女孩……他应该感到生气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无辜的笑容他只觉得她很可爱，于是忍不住伸出大掌揉上了她长长的头发——都已经是大二的人了却还是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报复，实在让人感到好笑又怜爱。
　　他似乎总喜欢对她露出近于对待小孩的笑容。唐婉敛了笑意，薄怒地瞪向他直到他收回了按在她头上的大掌。她讨厌他这种笑容，那让她觉得自己的小把戏全被他看在了眼里，仿佛在他面前她完全无所遁形——不该这样，掌握整个局势的人应该是她。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否则就赶不上上午的课了。”他轻柔地说道。
　　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好像一束透过了林荫的阳光一样温暖，却不会让人感觉刺眼。她不客气地坐上了他的后座，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我可不想迟到。”
　　他笑了笑，重新坐上了车，努力地蹬了起来。
　　阳光明媚的早晨，男孩认真地踩着单车，身后是精灵般灵秀的女孩。道路两旁是参天的古树，空气中有清晨独有的宁静气味。男孩和女孩都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有老旧的单车在前进过程中不断发出吱嘎的声响。
　　道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车子到底是太破旧了，载了两个人后只是稍一加速便发出崩溃前夕的可怕声响，原本不算短的距离越发显得漫长。而他们终于抵达学校大门口已经是30分钟以后的事了。
　　“到了。”他停下车，转头对她说。
　　唐婉盈盈然跳下车，正好将瓶中的最后一滴果汁一饮而尽。“真丑的瓶子。”带着嫌恶的表情，她再一次感慨，一扬手，一个漂亮的空心投篮果汁瓶子稳稳落入了大门口的垃圾箱中。“饮料给我。”她这时才有空看向面前的司机。
　　他笑了：“你不是嫌弃吗？”可乐怕胖，牛奶太腥，他都还记得。
　　她冷冷睨了他一眼：“有吗？我又说过吗？”
　　他无意和她争辩，只是笑着把袋子递给了她：“回去吧，该上课了。”
　　她撇撇嘴接过，刚走出两步就又转过了身：“下午5点的时候在这里等我。”骄傲的眼神鄙夷地扫过他的“古董”，“带上你的车，记住，只能早不能晚。”
　　“唐婉……”他对她的霸道只感到好笑，“我下午有活动。”
　　她的回应是一记“我管你”的眼神，然后又轻若飞絮的提醒：“你说过只要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可以找你吧？”
　　他并没有说“只要……就……”……不过在她面前这几个字的差别根本就不存在吧！作茧自缚的某人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
　　“不许迟到！”她并没有满意，丢下一句警告，直到得到他肯定的回应后她才露出愉悦的微笑，“嘿！”她叫他。
　　他已经坐上了车，听到她的召唤，一脚撑住了地面扬眉看她。
　　“差点忘了……”她笑了，很稚气却也出奇地迷人，“这个，赏你的。”
　　一盒鲜奶落在了他手上，他略感惊讶地抬眼，只看到她天真也奸诈的笑容。
　　“辛苦了，学长。”她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头也没回地跑进了校门。
　　一盒鲜奶……独自被留下的他看着手中自己买来又被她借花献佛的饮料，呐呐猜测着她的用意。是把他当宠物了吗？那个永远奇思妙想着的女孩……笑着叹了口气，他同样骑车进入了校内，开始预感他和她的纠缠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