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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大哥凶我 ...

  •   “害!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学术交流嘛!”展越故作轻松地走上前,像小学生罚站一样靠在墙边:“听说你们要考试啊?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他心里清楚,是斯语他们收到的自己的信息,才能找过来的。
      斯语大大咧咧,“越哥,那不是得亏你给我了地址嘛。之前孙校长说,高老师生病住院,我们都急死了,又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在哪能看他。”
      哎!展越捂脸叹气,忘记串口供了,并不是每个女孩都有自己跟赵乙乙那样滴水不漏的配合,看来回去又要被高老师批评多管闲事喽。
      “有什么可急的。”高洋瞥了一眼展越,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是骑车摔的,一点点轻伤。倒是你们,这个时候不在家练手,来我这浪费时间。”
      不过,批评归批评,他显然还是有些惊喜的,语气里没有真正的责备。他代课这么些年,一直跟学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秉承着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还是第一次有学生课后来看望自己,多少有些感慨。
      “我们联考已经考完了,准备再考两所学校保底,年后考江州美院,所以想再来问一问高老师的意见。”果子对展越解释说。
      高洋接上刚才没说完的,“你们想往就业好的学校去,江美的就业率最好,尤其是环艺设计,油画,和艺术史论三个专业。环艺和油画,据我了解到的一些大公司和画廊都很欢迎江美的学生。史论专业毕业的,一般做美术教育的居多。同样的,这学校文化课分数线也很高,你们就算考完了之后觉得不错,也别撂挑子,该补哪个就补哪个。”
      “老师!您当时考了多少分啊?”一个高个子男孩问。
      “我知道我知道!”展越欠揍地说:“他专业课全省第一,文化课刚踩线!”
      懂得真多。高洋斜了展越一眼,又看着高个子男生,“我那是反面教材,你们别学我,学我只能教你们这些高中生。钱少又不稳定,跟老板顶嘴就会被辞退。”
      “我看你天天顶嘴,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展越再次嘀咕。
      高洋此时真的很想一脚把展越踹进房间,然后把门锁上,无奈自己伤也没好透,身子骨使不上力,只好作罢,假装展越不存在。
      “第一,我没跟孙校长顶嘴;”高洋不想带坏小朋友,只好解释:“第二,我……我便宜啊,我没有其他老师那么高的学历,我的课时费很低。所以我还是反面教材。”
      四周响起一阵友好的笑声,的确,艺术行业很多都是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作品足够好,哪怕是小学学历也照样能被认可。
      展越没听过高洋讲课,就看过他给学生改的作业,内容属于吹毛求疵的类型,比较打击人。但今天听他与学生交流,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别人家的老师都希望在学生面前树立一个威严、专业和强势的形象,他却要把自己打成反面教材,好像生怕学生把自己当成权威人士。
      但其实也能理解,因为在他以前跟高洋交流一些对美术的看法时,高洋也从来没有故作高深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权威的指导者,他没有优越感,也没有等级观,只是很客观地表述着自己所理解的事物本身,动机十分简单。或许他眼中的自己,就像他笔下的那些抽象人物,无关美丑,任人评说。
      “行了。”
      高洋掂了掂手里的书,看了看门旁边放的零食水果,对几个同学说:“这些我就拿了,我没两天就要出院,你们也别过来了,回去准备考试吧。”他顿了顿,看着眼巴巴的小同学,又说:“有问题还是可以发信息给我,人就别来了......再来我喊保安了。”
      等人都走了,在一旁“罚站”的展越才终于沉下脸,十分不悦地看着高洋,架势是准备开始算账。
      但是展越不知道,他人生中最凶狠的高光时刻,已经在林焕东跟前用完了,像他这种大眼睛瓜子脸,还有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神态语气,装装可怜还行,装狠人真不是这块料。
      高洋看展越这个小金鱼般气鼓鼓的样子,不爆笑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抱着书往病房走,将书和水果放在床边。
      展越一言不发跟着进去。这普通病房的设施还是相对简陋,一人一张床,一个柜子,用帘子隔开之后,就是专属的小天地。主要问题在于嘈杂,四个病人,每个就算来两个看护,房间就人满为患了,在加上冬天暖气开的足 ,呆久了口干舌燥,很容易心烦上火。
      现在的高洋还是身体虚,刚才在走廊站了太久,又说了不少话,此时卸下劲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他微微有些喘,把手放在膝盖上撑着,领口垮下来,锋利的锁骨随着呼吸的节奏忽隐忽现,他一低头,就又回到了平日里那种沉闷和执拗的感觉。
      “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缓了两口气之后,他对脸拉老长的展越说。
      展越黑着脸:“你知道还这样?”
      “我住这儿挺好的。”高洋说:“虽然这会儿吵了点,但是晚上一熄灯就没声了。”
      展越不满:“大哥,不是这一次了,你每次下决定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上次跟人去酒吧干架不跟我说;这次换房又不跟我说。现在我都不说商量了,你主意大着呢,犯不着跟我商量。说一声也不行?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又不是你妈。”
      高洋看着展越小嘴飞快地蠕动着,叭叭说了一堆。他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争论,偏偏总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疑,展越的道理也没错,但他也有自己的缘由,于是干脆闷声低下头,翻开学生送来的几本字帖看。
      如果此时有外人经过,一定会觉得展越牙尖嘴利,高洋委屈巴巴,被训得低眉顺眼。实际完全相反,对展越而言,高洋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有杀伤力,就像某种示威,他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说,高洋都只听,但依旧有自己的主意。
      此时,再配上他那个冷幽幽的,满不在乎的神情,往严重了说就跟挑衅一样,满脸写着,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听。
      “哎!”展越急了,直接端起高洋的下巴,让他看自己,“无视我?我跟你说话呐!你没礼貌!”
      高洋被展越这么抓着脸,嘴巴微微鼓起来,抬起的眼睛也变得圆润,有一点莫名的无辜。
      “在听……”高洋只好说。
      “在听?啥?”展越说了一堆等于白说,更上火了:“你下次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下!算我求你啦!”
      高洋点头,“嗯。”
      嗯......?
      “啊啊啊啊!”展越霍地起身,拼命挠头:“高洋!你哄幼儿园小孩儿呢!”他夺门而出,到了门口回头威胁一句:“我要告诉你妈去!”
      告我妈?高洋看到展越这个样子,心想你难道不就是幼儿园小孩?
      可念头刚落,他想起展越的确有余师英的联系方式,一想到这,高洋当即追出去拉住展越,“你好好说话,别扯她行不行?你一个人教训我还不够?还要让她加进来?是不是要我疯?”
      展越看着高洋这个难得急吼吼的样子,想气又想笑,要是余师英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等疗效,不知是喜是悲。
      话音刚落,高洋的右手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他倒抽一口凉气弯下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这是手指开始复健之后会出现的肌肉阵痛反应,就跟牙疼一样,手指也牵连着很多神经,疼起来没个定时,疼起来要人命。
      “没事吧!”展越大惊失色,赶紧抓住高洋的手:“让我看看!”
      高洋的右手僵硬地伸直着,依稀可见指尖长出了粉色的新指甲,关节也是长肉芽的阶段,一碰就疼得钻心。
      这回轮到展越委屈了,他看着高洋痛到打冷战,额头上的汗不停往外渗就知道有多疼,回想自己刚才步步紧逼,倒显得不近人情,可自己也是希望他有个更好的养病环境,普通病房人来人往,高洋本就睡眠浅,睡不好更影响养病。
      可是眼下看高洋这样难受,他再没心思说什么,赶紧将人扶到床上,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翻箱倒柜开始找止疼药。
      “不是成心不告诉你……这么点事儿,没必要。”高洋看着火急火燎找止疼药的展越,吸着冷气,剧痛让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连尾音都变成了气声。
      展越听见,繁忙的手停顿了一下。
      哎。他在心中叹气,高洋什么都好,就是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会认到底。而且他这种也不是大是大非上的固执,就是主意大,什么都自己决定,小事也罢了,大事也一声不吭自作主张。如此朝夕相处下来,难免时常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大起大落,心有余悸。
      看着高洋咽下止疼药,额头上的青筋慢慢消下去些,展越才放下心来。
      他平生最怕看人遭罪,平时在街上看到老人步履迟缓都会心塞的,更别说是自己心爱的人受罪了,那恨不得代他受了才好。
      “不说了,不说了。”展越无奈地给高洋擦汗,刚起身要换毛巾,一抬头就发现四周的大爷大妈都在看高洋,那眼神之同情,明显是觉得自己在欺负这个长相清俊的病弱青年。
      再看看高洋,他脸色白得透明,头发也湿透了,眼睛还因为忍痛而变得通红,再加上本来就削瘦,倚在那里显得弱不禁风的,完全没有平时桀骜冷淡,不怒自威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小伙子,年纪轻轻,说话咋这么冲呢。”对面一个胖胖的阿姨看不惯了,小声指责。
      “我不是......我没有啊!”展越无力地辩解。
      哎!你们都被他现在柔弱的样子骗了啊喂!你们是没见过他跟人打架啊喂!!展越在心中仰天咆哮。
      然而,这里是公共场合,展越又不能亲亲抱抱送温暖。只能用语言安慰,无奈被这么多眼睛盯着,又尴尬不已,安慰也是语无伦次,“你别哭,啊不是,你别再流汗了。”
      “……汗哪能说不流就不流。”高洋虚弱地说,他缓了缓,回了点力气,继而问:“我还没说你,谁让你把斯语他们喊来的?”
      展越一听,嗷了一声,又激动了,“我跟你一样吗?我那是知道你不会告诉他们,心里又挂念他们考得如何,所以帮你推波助澜!再说,他们本来就想看你,是你非要端着,我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而已。”他又道:“你呢?你私自换房,你那是固执己见,不在乎我有多担心你!”
      好嘛!自己多余说这句,纯属找骂。高洋暗自叫苦。
      “你别这么大声……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洋艰难地摇头,根本说不过展越。
      展越刚说完,也发现自己又失态了,赶紧捂住嘴,把身后的帘子拉上,挡住外人的视线,不然怜香惜玉的阿姨们真的要组团揍自己。
      看着高洋为难的神情,他其实心酸又心疼,“算了……你高兴就好!我爷说了,万事不强求……”
      其实,高洋这样的性格,也是是长期形成的习惯,他在青春期的时候被余师英那种强势的家长管制着,虽然没有变得软弱而顺从,但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事事自己做主,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不在乎任何外界的看法。长此以往在大脑里形成了肌肉记忆,要现在马上改,根本是不可能的,一味要求他去改变,只会适得其反。
      如今展越特别能理解余师英跟高子诚的关系,现在的自己就很像余师英,对着一个闷葫芦说了半天,他就回个语气词,你还不敢逼他,怕给逼出病来,像高子诚那样,英年早逝,太难了。
      “我现在特别能理解你妈。”展越没好气地说。
      “你别老提她……”高洋说:“两回事。”
      展越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心态稍微好点,也没有改变和控制他人的野心,自己向来佛系交友,一切随缘。
      看时间不早了,他端了盆热水,用热毛巾给高洋敷了一下手。接着又打了开水,洗了毛巾和杯子,又把同学们送来的水果洗干净,分了一些给病房里的其他伤患。算是指着他们对高洋这个没嘴葫芦多多包涵,说了些好话,无非是他比较闷啦,没有恶意啊,不跟你们打牌也别介意啊什么的。展越做这些驾轻就熟,毕竟大半年跟展振朗就是这么过来的。
      高洋就靠在床上,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自己一会翻翻书,一会听听展越跟其他病人吹牛皮,再闷着笑几下,自得其乐,觉得普通病房也没什么不好的。
      “哎呀!你怎么又来吵高老师!”
      查房时间到了,经常偷看高洋的迷妹小护士一进房间,就看见展越气势汹汹指手画脚,动静超大,而高洋脸色苍白,头发里汗津津的,虚弱地靠在床上,当场就觉得是展越在欺负他。
      “你看看你,都把高老师说哭了!”
      展越冤得头顶都要飘雪了,自己忙前忙后干活,天女散花发水果,此时不过是正在跟高洋解释暖手宝的用法而已。
      他也不明白,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不会用暖手宝,一着急讲话声音大了点,已经被姐姐阿姨用眼神指责一圈了,每个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高洋,自己却被说成打扰病患的罪魁祸首,真是太伤心了。
      “就凶就凶!我是他大哥,凶他两句不行啊?好好的VIP不住,不知好歹。这么大人了,暖手宝都不会用。”展越嘴硬。
      小护士气得直跺脚,自己的男神被这样欺负,让她感到十分心疼,迷妹必须帮男神出气:“开玩笑呢,你是大哥?我看你是他老妈子还差不多,一直在这里叨叨叨,叨叨叨,我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你嗓门最大!病人需要休息的知不知道?”
      “我……!”展越被这泼辣的小护士怼到毫无还嘴之力,他脸色通红,“几天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凶?晚上吃的辣椒拌饭?”
      小护士瞪了展越一眼:“凶的就是你!一直干扰病人休息,影响我们治疗的进度!”她推着展越往门外走,“出去了出去了,马上熄灯了。”
      “嘿这个小辣椒!投诉你投诉你!”展越吃瘪,那小辣椒叉着腰一脸骄横,无所畏惧,转脸就对高洋和颜悦色,耐心地讲解着暖手宝地使用办法,还一会儿探探他的额头,一会捏捏手。
      虽然这都是正常的例行公事,可是展越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占便宜,心想自己的男人自己现在都不敢碰,生怕一碰就折了,咋还轮到别人吃豆腐了。无奈眼下他已经被拒之门外,只有无能狂怒,张牙舞爪对着小辣椒比划了两下。
      高洋哪里是不会用暖手宝呢,他就是喜欢看展越一遍又一遍给自己解释,急到满头汗又不敢生气的抓狂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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