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长恨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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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都护，此次出兵共斩首五千，俘获一千，战马一千多匹，衣裳与物资、兵器、铠甲约有上万件，当真是一场胜仗！”监军边令诚清点完杂乱的物资，掀开帐帘，走入营帐中。
营帐里伫立着一位一袭盔甲、英姿勃然的男子，男子转过头来，脸颊泛红，应是刚和士兵们喝过酒，这人正是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高仙芝。
高仙芝酒酣未醒，见是边令诚进来，也不在意，往塌上一坐：“此番攻破敌军，是老天助我们。我想乘胜追击，直破小勃律。”
边令诚知道前些日子高仙芝杀牲口祭祀，带领兵将涉过汹涌的婆勒川，讨贼成功，眼下正是士气大振之时。不过连日作战，舟车劳顿，兵将都疲惫不堪，此时若是乘胜向小勃律国内进攻，怕是会出事。
边令诚思索片刻，才作揖道：“副都护三思，令城认为还需从长计议。”
高仙芝手扶着额头，融了融太阳穴，目光如炬看向边令诚：“边监军是认为需要从长计议，还是怕了？”
“小勃律叛投吐蕃，吐蕃进而控制了西北而是多国，中断对我们大唐的朝贡，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边令诚你是何居心！”
边令诚被高仙芝凌冽的视线激得一抖，讪讪一笑：“令城认为军中还需修整，且再往小勃律国内去，还需过坦驹岭。山势陡峭，兵将们怕是……”
高仙芝冷笑一声，呼出的气带着酒味，悠然道：“我高仙芝麾下的人从来没有说过怕字，你若是怕了，我留三千老弱兵随你据守此地。”
边令诚知道劝不过高仙芝，又怕死在坦驹岭下山的路上，也不管高仙芝嘲他，一口应下后便退出营帐。
翌日，高仙芝率军进兵，于三日后，登上坦驹岭。
高仙芝命几人前去探路，往下望去，下临无地，壁立千仞，云雾层层缭绕。
高仙芝命兵将先稍作休息，叫来二十骑兵到离军营不远的地方
“此处山势陡峭，下山还有四十里路。高某思虑士兵畏险，特招来各位帮高某办件事。”高仙芝让众人盘腿坐在地上，低声道。
高仙芝平日待兵将不薄，自然也愿意听从高仙芝的安排，二十人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高仙芝见众人信任他，继续道：“明日一早，你们穿上阿弩越的衣物来假意迎接大军，就说已切断娑夷桥，后面的事我自会安排。”
这二十骑兵都是高仙芝手下多年的心腹，对他的安排自然惟命是从。
第二日一早，军队整顿好后，高仙芝站在大军面前，着银白铠甲，春光耀眼，军旗翻动。
“众军听令！”高仙芝大喝一声，声音浑厚悠远，气势磅礴，回荡在山间。
将士们怒声道：“在！”将士们声音响彻云霄，震颤着山谷。
“阿弩越胡来迎！我无所虑！众将士随我下山！”高仙芝跃身骑上高大骏马，铠甲与马上的银鞍碰撞，铮铮作响。
兵将浩浩荡荡行至山边，席元庆却不肯下山了。
“高都护，山势险要，您是要驱往何处？”席元庆勒马停下，转头看向高仙芝。
高仙芝毫不慌乱，理了理军服。远处传来马蹄作响，愈发清晰。
“阿弩越胡来迎接大军，我们已切断娑夷桥！请诸位将士随我们前往阿弩越城内！”来人马蹄奔驰，踏起草屑横飞，在大军面前停下来。
“请高将军随我们前往阿弩越城内！”来人下马向高仙芝行礼。
众人见确实是阿弩越的人，不疑有他，随着高仙芝一声令下下了山。却不料在第二日，阿弩越胡真骑马赶来迎接。
第三日，大军到达阿弩越城内。
“贤弟，你率骑兵一千先行，与苏失利说我们不攻他的城，借他的道，去大勃律。”高仙芝拿出一楠木盒子，递给席元庆。
席元庆应声接下，高仙芝又招他上前，低声道：“城中酋长皆是吐蕃心腹，他们若是逃跑，就取出这盒中诏书，赐给他们绫罗绸缎，到时候他们一来，便全都绑起来等我处置。”
席元庆按高仙芝的吩咐召来各个酋长于军帐中。酋长们等了一会儿，不见高仙芝来，心情忐忑。
“席将军，我们这是在等什么？”一个酋长站起身，语气急切地问席元庆。
席元庆冷哼一声，拍拍手：“等着人伺候你们。”
营帐外人影闪烁，几个士兵掀开帐帘钻了进来，手里拿着粗绳。
几个酋长连忙起身想朝外跑去，一一被士兵们给推了回来，摔在地上。
夜里，高仙芝依旧是一身银白铠甲，脚步匆忙回到营中。席元庆看到高仙芝面色不善，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高仙芝看到地上捆着的几个酋长，发狠踢了其中一个。铁靴坚硬无比，高仙芝这一脚直接将他踢得血沫飞溅，一颗牙滚落出来掉在远处。
“苏失利逃跑，是不是你们给通风报信！”高仙芝双眼通红，拳头紧攥着。
几个酋长蜷缩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来人！全给我拖外面去杀了！”高仙芝朝着外面吼道。几个士兵连忙赶进来，拖着绳子把酋长们拉了出去。
几声闷响，血渐到营帐一旁的地上，几个酋长人头便落了地。
过了几日，高仙芝来到两人藏匿的山洞外，招降了小勃律国王及其妻子，这才将小勃律国平定。
八月，高仙芝带着小勃律王和他妻子从赤佛道回到连云堡，与边令诚会师，一起返回。九月末，高仙芝又令手下起草捷报，派人进京告捷。
四镇节度使夫蒙灵察知道此事后，等高仙芝一行人回到河西，却不派一人迎接。
高仙芝赶去面见夫蒙灵察，才小步快走至大厅，就被一个砚台砸中了肩，随之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吃狗粪的高丽奴才！你以为于阗使的位置你从谁哪里得到的！”夫蒙灵察怒声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
高仙芝连忙跪下，神色慌乱：“是御史中丞您的提拔。”
夫蒙灵察仍是瞋目切齿质问：“你安西副都护、都知兵马使的位置是从哪来的！”
高仙芝敛眉低目回道：“是御史中丞您的大力栽培。”
夫蒙灵察见高仙芝无神无主，语气卑微，才消了些气：“捷报不经我而上奏，你这奴才该杀！不过看你刚立了功，我饶你不死。”
高仙芝连忙伏身在地，谢过夫蒙灵察，自知越级上报是大忌，不知如何是好。
边令诚听闻后即可派人向朝廷内报告此事。不日，唐玄宗下诏升高仙芝为鸿胪卿，接替夫蒙灵察任四镇节度使的位置，并命夫蒙灵察回京。夫蒙灵察听后两股战战，生怕唐玄宗怪罪下来，自己官位不保。
高仙芝却仍是早晚拜见他，向他行礼，夫蒙灵察更是惭愧。
高仙芝回到府中，一女子扑面而来，抱住他，鼻尖萦绕着女子身上甜蜜的桂花香。
“阿蛮。”高仙芝柔声道，抚着怀中谢阿蛮的发丝。
谢阿蛮在高仙芝胸前蹭了蹭，才抬起头来，俨然是梨花带雨的天真模样。
“你一年多未归，我以为你都死外边了，我还等着当你将军夫人呢！”谢阿蛮抹开眼角的泪，蹭到高仙芝胸口衣衫上。
高仙芝满面春风，将谢阿蛮抱起来，谢阿蛮吃了一惊，忙往高仙芝身上倒。
“这次回来你便真是将军夫人了，阿蛮跟贵妃提过了么？”
谢阿蛮咯咯笑着，环抱高仙芝的头：“早提了，玉环姐姐说会让陛下为我俩赐婚。”
高仙芝大笑着将谢阿蛮放下，又牵她纤细的手。谢阿蛮也不嫌高仙芝手中全是硌手的茧，紧紧回握。
谢阿蛮抬头见高仙芝笑意盈盈，只是离开时还是翩翩玉面公子，回来时便满脸的髭须：“军中很苦吗？”谢阿蛮手抚上高仙芝邋遢的面庞。
“苦，还得阿蛮心疼心疼我。”高仙芝满眼都是谢阿蛮娇纵的模样，即使是冬日，仍沐身于春风中。从前喜欢他的小姑娘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只是那清澈的眼神却从未改变。
谢阿蛮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心头一阵刺痛：“可有想我？”
高仙芝握着她微凉的手，答：“夜里总想着你，特别是喝醉之后。”
谢阿蛮听后，微微点头：“你弟弟高炤呢，可有去看过？”
高仙芝听完眉头一蹙：“提他作甚，怕是还和沈度风厮混着。”
谢阿蛮不语，不再提，挽着高仙芝的手朝院内走去。
远在金城的高炤正和沈度风喝着茶，谈论着义诊的事。
江川坐在一旁，不苟言笑，双眼就紧盯着沈度风。
“江将军这是打算在沈某的府上小住几日么？”沈度风被盯得不自在，转头含笑着问神色严厉的江川。
高炤斜靠在塌上，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跳。
“无恨这是何时交的友人？”高炤眯着眼揶揄道。
沈度风放下茶盏，撇开头不看江川：“不熟。”
江川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失手了，还是白玉的茶盏，看来得在沈公子府上做些杂事还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长恨歌（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