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篡位失败后我被流放了》dadadaala

7、天赐良机

　　矿井东南，盘踞三年多的古加多势力范围最远外括到中部矿区，像散逸的日冕。这一带大多是没有被明确划分势力范围的散落囚犯，苟延残喘，间或会有来自西区或北区，但更多是东南区域的囚犯到这里仗势欺人一番，劫掠食物饮水或泄私愤。
　　在及其短暂的休息时间，中部区域充当矿工的囚犯们蜷缩在不同角落，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互相交谈，是的，这个秘密将依靠他们口口相传。有时，修尔诺会混迹其中，在只有工具与石头磕碰的枯燥声音中挖掘出海蓝色的秘银矿，看着它们在跳跃火光的掩映下被抛出一道美丽弧线，落在备好的趸筐里；而在停歇时，则倾听那些不易捕捉到的声音——这些囚犯在低声交流时充满胆怯，最近一两天却带有了压抑的兴奋。
　　掩藏在阴影中的谨慎目光不会忽略掉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身材瘦小、从不说话、始终独自工作的囚犯。这个人用灰暗的布缠紧整个头并挡住脸，余下的宽布条借势搭裹在肩上，几乎要和矿道融为一体。
　　因为几乎被大家遗忘了存在，所以他适合作为谣传的开端。当希拉里考虑要怎样散布烈那古中毒的消息时，修尔诺提起了这个人，作为他开辟谣传的替代者。而希拉里一开始是这样评价这个人的：天哪，梅尔维尔，你下次把他指给我看，我没有看过的话不知道怎样变成他。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修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个人，所以也很快关注到了另一个：一个蹭到这个神秘人身边的壮汉。他很霸道地把他挤进旁边的阴晦角落里拳打脚踢并咒骂着什么，但被打的家伙却不还手也一声不吭，偶尔，身上会蹿过几丝紫色的电流，在被踢到的瞬间爆出微弱的火花。
　　暴力结束后壮汉扬长而去，也许有人注意到了某个倒霉的家伙挨揍了也许没人注意——因为这类事情太平常；但不会有人知道是谁挨了揍，因为这个人太不引人注目——所以修尔诺深感这不平常。他的挖矿工作干得心不在焉，不动声色地用目光点到他身旁一个佝偻着背的矮子，这会儿他正在背着钎镐拖一个网兜，矮子很快缩到阴影里，然后移到那个早已昏迷不醒的人身边，抱起他闪进旁边一个废弃巷道拐角。希拉里最大的优越性在于他可以干什么都明目张胆又掩人耳目，难道不是吗？修尔诺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一刻钟，又一个囚犯消失在悄悄隐匿了希拉里和那个神秘人的拐角。
　　当修尔诺出现在当初希拉里带他来过的无人矿洞时，希拉里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正坐在那个仍旧昏迷的神秘人旁边无聊地掂着一块碎石渣
　　“你让我等着急了。”他有些不满地抱怨。
　　修尔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随即大踏步走到他们面前。“着急的话不如找他问问话。”他指了指仍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他还没醒呢。”希拉里歪歪头。
　　“他醒了。”修尔诺十分肯定地说，“谁告诉你只要躺着不动就表示没醒？装死和装昏都不是一件难事，对吗？”他蹲下来，盯着那张被布条遮裹而仅仅露出紧闭双目的脸。后者似乎略有迟疑，但还是很快睁开了眼睛，好奇、担忧与挑衅的多种感情混合让目光看起来复杂不定。
　　“你该感谢我们救了你。”修尔诺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友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很无辜地说，“也许该有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发言令修尔诺和希拉里同时有些惊异，他们迅速交流了目光，而后修尔诺再次看向了这个声称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女人？”
　　尽管被布条遮着脸，只能看到眼睛，但可以看出她笑了，然后伸手扯掉了头上脸上的布条。
　　墨绿色的卷发与精致的脸庞，更新奇的是从她的领子里探出一个只有小指粗的蛇脑袋，胆怯地晃着头吐着信子，在被她用手轻轻碰到时闪出电流的紫色微光。
　　“嗨。”她朝他们打着招呼，声音甜美而优雅。
　　“你……”修尔诺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挤出了一分干笑，“还真是计划外啊……”
　　“那是当然！”她似乎很满意修尔诺的评价，“我已经快被这个岛给忘了，这不是一个坏地方，但并不代表我喜欢，既然过得还算不错，我懒得去关心任何消息，除非有人对我说‘嘿，你刑满释放了’，我会探过耳朵听听，但这不可能。”她看起来情绪不错，没有一点倍受折磨的囚犯的颓然表情，“但今天就很奇怪了，有人找我的茬！而已经很久没有人会找我的茬了，还是为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理由。”她托着下巴，变得神秘兮兮起来，“我好像知道了一个秘密……”
　　“哦？”修尔诺挑挑眉，看起来很好奇，“说说看。”
　　“好像是有个霸着一块矿区的老大中了毒——这本是活该他倒霉的事情对吗！他却怪我知道了他要被毒死了，天哪，如果不是他派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所以怎么可能像那个找我茬的家伙说的那样：是我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她夸张地摇着头，“为这点无聊的事情——毒死人真的已经见怪不怪了。”
　　“喔，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儿！”修尔诺就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而希拉里也配合地瞪大眼睛做出吃惊的表情。“对于那些被他长期欺负的人来说，这是件好事。”
　　“被他长期欺负？”她乐了，看了修尔诺又看了看希拉里，站起来，手铐上的锁链哗啦作响，那条小蛇也许因为觉得无聊而早就缩进了她的领子，“你们两个看起来可不像——我也不像。就算是对那些被他欺负的人来说，这该算一件高兴的事情吗？没有什么事情比让我离开这个待烦了的复活岛更让人高兴了。”
　　修尔诺在心里祈祷自己这几天经过观察做出的判断没有差错，他经过短暂的考虑向她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想离开这里吗？”
　　她瞪圆了眼睛，连小蛇也探出了脑袋。
　　“我们需要知道你的身份，也许你可以帮得上忙并且自己也从中受益。你不关心任何消息，但这次真该竖起耳朵好好听听。”修尔诺放低了声音，“我们打算——越狱。”
　　这下她连嘴巴也要张圆了，不停地眨着眼睛，一会要笑，一会又要哭，小蛇开始闪动明亮的电火花，她不得不用手点着小家伙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哦，别理它，它是个胆小鬼……”她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你不引人注目——今天我又对你有了新的认识，你将会比我们更适合去做某些准备工作……”
　　“喔喔喔！等一下、等一下……”她伸出手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也许可以做得更多……我需要……冷静一下……”
　　修尔诺也需要，他在考虑自己是否低估了烈那古的能力，这将迫使他不得不改变一部分计划。烈那古竟然能够顺藤摸瓜确认是谁散布了他的秘密，不管是他够厉害还是他的眼线够厉害，总之，这意味着也许他也能查到希拉里和自己这里。但既然烈那古会派人教训这个姑娘，为什么不干脆扣下人来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的或者干脆杀了她呢？他在利用她玩打草惊蛇的游戏吗？或者这其实是加纳和米涅的主意？以冒充的身份跳出来有时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无论如何，即使从她各种异于常理的反应来看，对于修尔诺来说，这个女人都是一张十分有效的牌，或者比这更重要。
　　他把目光转向她，这会她正在用清凉的矿水洒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一些，末了捧起一把一饮而尽。
　　“不能喝！”希拉里紧张兮兮地喊。
　　“奇怪，她难道不知道矿水有毒吗？”修尔诺心生奇怪，决定只是安静地看。
　　她慢慢转过头来，露出目空一切的高傲笑容。
　　“你不是安尼亚帝国的人。”修尔诺眯起眼睛用判定的语气说。
　　她点点头，然后昂起脑袋，“布加勒斯特。”然后又不屑地垂下眼皮，“不过只能算一半，而另一半……”她不再说话，发出的声音是如同蛇虺一般的嘶叫。
　　“酷。”修尔诺小声感叹，随即揽住她的肩膀，“听我说好姑娘，我们将会彼此感激的。我叫梅尔维尔，他是希拉里。”
　　希拉里点点头。
　　她看了看他们两个，仔细打量了许久，久到修尔诺都快动摇了信心，然后终于看到她扬起脸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们会彼此十分感激的。”她说，“我叫娜娅妮。”那双眼睛看起来极具诱惑，散发着迷人又古怪的魅力。
　　“那么，等到他们都过去制止的时候……”娜娅妮的眸子中闪出异样的神采。
　　“你明白了？我们就可以趁机……”修尔诺低声说，“好姑娘，你的出现实在太及时了。我知道你是会黑魔法的——这玩意儿在这个国家几乎没有人见过，所以利用这一点，我们可以制造出最有利于我们的条件。”
　　娜娅妮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她领口的那条小蛇的头上轻轻点了点。一连串美丽的火花在她指尖跳跃着。
　　“听到了吗，宝贝？这里终于有些好玩的事情了。”
　　他们越是讨论，就越是兴奋。因为这个计划听起来实在是太完美无缺了。
　　黑魔法在安尼亚帝国已经被禁止了好几百年。这条禁令最初是谁、以及为什么会被这样制定，已经无从查考。然而修尔诺作为这个国家的亲王，自然比一般人更加有条件接触到一些被法律禁止的东西，包括部分的黑魔法知识。而这也正是他能够判断出国内某些重臣是死于黑魔法的原因。他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自己没有趁着还是亲王的时候多接触一些这样的知识，反倒认为这个东西只是不足为奇的小把戏，用于小面积的暗杀则可，用于沙场则无效。
　　—— 或许，艾略特也就是这样子死去的……可惜，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的尸体。修尔诺轻喃。
　　当时一心想扫荡全国的他，哪里曾想到自己也有需要用到这个小把戏的时候，而且居然是依靠娜娅妮这么个半吊子——作为人类和魔族的混血儿，她天生就会黑魔法，然而魔力较之真正的魔族实在差得太远，不然也不会在安尼亚帝国被人发现，当作女巫流放到了这个岛屿不说，而且一呆就是三年。如今她反倒成了他们三人当中，对于生存之岛最为了解的人。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场恐慌——能够致人疯狂的恐慌。只有在每个人都处于某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之下，他们才有机会从这些人身上榨取出最大的力量，并且借此寻到脱身的机会。这种恐慌在平时并不容易制造，因为生存之岛上的犯人都是重犯，不少也曾是杀人如麻的人物，什么场面不曾见过；然而在他们这几天已经煽动起来的谣言中，他们注意到不少犯人开始有了异常的动静。表面平静的复活岛，如今已是暗流汹涌。在这种情况之下，娜娅妮的黑魔法只要用对了地方，就可以收到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