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篡位失败后我被流放了》dadadaala

8、恐慌

　　希拉里注意到在熔炼秘银矿的那几个锻造炉边，总有人转来转去——这些人都是在岛上呆了较久的老囚犯，对于秘银矿的开采和提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们知道如何从那可以把人瞬间化为灰烬的炉子中偷那么一点出来。”娜娅妮解释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狱卒们会把熔化的秘银从他的嘴里活生生地灌下去。我曾经见过这么一 个——呕——”
　　“那也就是说……”修尔诺沉思道，“这个岛上有少部分的囚犯，可能拥有一把利器。”
　　“不会多，”娜娅妮说，“他们每次能偷到的不过是一小撮粉末状的秘银罢了，而能做这种事情的人也不多。能把这些粉末再锻造成武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估计这些利器最多不过两三把，大约都在那些老大们的手里。”
　　“你想要一把？”希拉里问道。
　　“不，”修尔诺摇头，“那些玩意儿就留给那几位老大去玩吧，有那些武器，他们可以多拖延狱卒们一阵子。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逃走，等出去了，这种东西我们要多少有多少。——希拉里，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我们得快——看那边，就那个家伙吧，算他倒霉。”
　　晚饭时分，犯人们听见摇铃的声音，习惯性地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将装有矿石的筐子扛在肩上，站起来排成队。按照以往的经验，每个矿坑里的犯人要依次从监工面前走过，交出当天挖掘的矿石，然后从监工手中领一小块黑面包和一勺汤。若是矿石交得多的，或者平时和监工关系不错的，那勺汤里说不定会有几丝肉——这就是犯人们在岛上最大的福利了。而后，狱卒们将押送他们回到牢房。
　　然而今天似乎有点不对……这个矿坑的犯人们和等候在一边的狱卒们都开始交头接耳，监工这个时候还不出来，实在是有违常理。
　　接着，所有的人都被一阵尖叫声惊得回过头去。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恐怖的号叫，监工从矿洞里狂奔出来。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模样，眼睛变得血红，两颊都发紫了。他双手胡乱地挥动着。虽然他背后空无一人，但是他的神态看起来，显然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击。
　　“不！不！不！不要过来！救命啊！有恶魔！”监工瘫软在地，尖叫道。
　　接着，几乎所有的人都发现，从洞中流出一道黑影。大家都很难说出那到底是什么——它似乎无形无质，却又偏偏很清楚地印在地上。之所以说“流出”，是因为它的行动确实有些像一滩水。如果用什么他们见过的东西来比喻，那么就好像是一群沙漠行军蚁。但凡那黑影流动过的地方，地面上都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焦痕。它似乎又是有意识和感觉的。因为它笔直地向监工流淌过去。其他人看到那道黑影经过他们脚下时，立刻下意识地躲开了。
　　黑影爬到监工身上时，监工立刻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双手拼命抠住自己的喉咙，甚至脖子上暴出一条青筋。接着，他的身体整个儿弹跳起来，跳得如此之高，以至于可以在他的身子底下放上一张餐桌，接着，他又重重地摔回到地面上。黑影立刻包裹了他的全身——在旁人看来，似乎他也就是被覆盖在一片阴影之中而已；然而持续着的嚎叫和翻滚都在提醒周围的人，这不是普通的影子。
　　这样子的惨叫和挣扎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这是令所有在场者都心里发寒的二十分钟，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受尽一切恐惧和痛苦，在他们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二十分钟——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那致人于死地的神秘东西究竟是什么。最后，监工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显地萎缩下去，一阵抽搐之后，就变成了一具干尸。黑影迅速从他身上退回到矿洞中。
　　一个犯人跑过去，似乎想伸手触摸那尸体；却立刻被另一个身材瘦小的犯人拉住了。
　　“不要接近他！”那犯人嘶哑着嗓子叫道，“他已经没救了，这是恶魔的诅咒——谁碰上谁倒霉！站过来，远远地避开他！”
　　其他的狱卒们更是皱起眉头，远 远地避开了那具尸体。方才的景象实在太过于震撼，也太诡异。他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吆喝着把犯人们驱赶上地面，立刻封闭了矿硐口。当犯人们被送回牢房时，两个狱卒飞奔着去找斯达安汇报今天傍晚出的怪事了。
　　因为人们都离开了，所以也没有人会看见，当狱卒们和犯人们都离开之后，那具干尸从地上 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确信周围无人后，便快手快脚地从四处扫了些灰，聚在他原先躺着的地方；随即三两步就跑进了矿洞。
　　锵的一声，监牢的门打开了。
　　生存之岛上的监牢都是从山石中生生凿出来的。这样做虽说耗费了不少人力，却也让看守的成本降低了不少——每个牢房都是凿在石头中的一个半圆，只有外面安上了一扇铁门，囚犯想穿墙或者挖地道而逃走是完全不可能的。
　　修尔诺坐在床上，抬头向门口张望着。所谓的“床”，其实也不过就是三块的木板搭起来的一个架子而已。那木板不知被多少人睡过，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污黑的油垢。他的目光对上了萨尔洛眼里冷冽的光芒。
　　“又是你，萨尔洛。”修尔诺咧嘴一笑，“还有什么疑惑不明的事情要来问我的。”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萨尔洛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为了今天傍晚的那场热闹？”
　　“不要说那跟你无关。”萨尔洛走进牢房，随手将一块面包丢进修尔诺的手中，目光却转向了别处。“你到这个矿洞里才几天，监工就死于非命。而且……”
　　他忽然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说下去？”修尔诺咬了一口面包，发现里面竟然夹了一片乳酪，久违的香味刹那充满了他的唇齿之间。他一边大嚼着这块珍贵的面包，一边含混不清地继续说道：“而且这个家伙的死，你看不出端倪——你怀疑是黑魔法造成的，对吗？而这个矿洞里的囚犯们，除了我，还有谁曾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禁用的东西？”
　　“你对此有什么解释。”萨尔洛严厉地盯着修尔诺问道。
　　修尔诺几口将面包吞了下去，随即仰起头爆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之意。
　　“黑魔法！萨尔洛，我倒希望我真的能掌握这种玩意儿，并且能够这样不动声色地杀人于无形。这样，我压根就不用到这里来；或者，即便来了，我也能够立刻干掉你们两个，然后走人。我有必要浪费力气在那个小爬虫身上吗？我已经过了好勇斗狠的年纪了，除非那个家伙来主动招惹我……不过就算那样，我只要这样一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掐扼的手势。“黑魔法，萨尔洛……你当真这么认为？”
　　萨尔洛沉默着，修尔诺也不再说话，直直地瞪了回去。
　　片刻之后，还是萨尔洛先开了口。
　　“你今天看起来很累。”
　　“我是个人，萨尔洛，不是什么怪物。这几天我没命地挖矿石，每天吃的那是什么东西你也清楚。今天倒是承你的情——”
　　修尔诺向萨尔洛的手看过去。萨尔洛注意到了这一点。
　　“没有了。”他低声说，那声音中甚至带了一点歉疚之意。随即他拉开门，转身走了出去。在修尔诺的眼里，他的脚步显得分外匆忙，甚至有一点像是在逃避。
　　萨尔洛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修尔诺长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好险。方才险些被他看出来了些什么。现在只希望希拉里和娜娅妮能争气些，在那边撑住……
　　那天晚上，刚刚完成岛上一遍巡逻的斯达安看守长和他的副官萨尔洛正在讨论着岛上最近两三天发生的怪事，监工头子安格鲁就闯进了他们的房间，他似乎经过了数次跌倒才连滚带爬跑到这里，动作匆忙、形色惶恐，表情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从喉咙里发出不自然的笑声，然而一开口说话，就是恐怖的尖叫。
　　本来就很讨厌这个监工头的萨尔洛气愤而鄙夷地看着他，但是斯达安似乎愿意听听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用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几个字：“那真的是恶魔！”随即倒吸一口气，好像刚才那几个字已经让他窒息了。
　　萨尔洛不禁嗤笑：“光听这些谣传就吓成这样。你亲眼见到了？”
　　这该是一句可以把这个失魂落魄的胆小鬼堵回去的问话，然而安格鲁没有语塞，反而十分笃定地点头：“是呀！就像我现在看见您一样清楚！”他的腿不停哆嗦，这会儿整个人已经趴在地上了。
　　听到这话萨尔洛和斯达安互相看了一眼，副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严肃和沉默，而斯达安似乎来了兴趣。
　　“你在哪看到的？”
　　“在哪？哎呀，您在哪都可能撞见它！有时只是在地上或者墙上流动，留下焦黑的痕迹，一会儿又消失掉。它在矿洞里游荡，在寻找目标，而一旦找到了……”安格鲁用手捂着脸，“真的是太可怕了！我见过它是怎样杀人的！而今天……今天……”他突然瞪大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血丝，“它盯上了我！……要不是我跑得快……”
　　“这么说，它这次失手了？”萨尔洛打断了安格鲁绘声绘色的描述，监工头于是放下捂着脸的手，像突然大脑空白一样愣了一下，看起来他很为副官毫不动容的反应感到不可理解和稍许不公，难道他不感到害怕么？就算不害怕，难道不担忧么？至少也该皱紧眉头刨根问底：“安格鲁，你仔细讲清楚！”他该这样十分重视自己的见闻，不是么！
　　然而他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只能垂头丧气地回答：“是啊，它追到我跳出矿井，就突然缩回去了。”
　　“它放弃了。”萨尔洛看向斯达安，“它从不出矿洞。”
　　斯达安点点头，“那么它一定是因为什么而不能出来。”
　　“我们该进去看看。”萨尔洛说。可是斯达安没反应。
　　副官的嘴角轻轻牵动一下，立刻引来斯达安的盯视，这令他很不舒服。
　　斯达安发出几声低沉的怪笑，站起身：“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