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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强取豪夺解楼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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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蝉在悲苦地凄鸣。
江语迟坐在卧房的雕花木椅上唉声叹气,又气又急。
气的是那个毫无道理可讲,一句解释没有,就说以后要把他带在身边的眠月楼主,还有那个在别人面前笑里藏刀,一身傲气,但在自家老大面前就瞬间狗腿,阿谀奉承,毫不顾先前共患难之情,强行把他拖到这间别院的秦朗。
急的是今日云鼎会弟子几乎都被那个眠月楼主给杀光了,但是云前辈的下落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不但云鼎会的核心人物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连那些被绑架的武林人士,又或者说蛊尸的行踪,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已经有人提前把一切都转移走了一样。
看着眼前已将凉下来的上好碧螺春,江语迟又叹了口气。
好家伙,眠月楼的人果然是不差钱的,原本以为晚上会借宿在客栈,人多眼杂,自己偷偷溜走便是。
谁知,这伙人居然在丰都也有自己的别院。还故作腔调起了个的名字,南月居。不但布局精巧,仆役婢女众多,连他今晚上睡的这间卧房,也是花廊格架,装点的有模有样。
秦朗那个狗腿子,方才还猫哭耗子似的送来了晚饭,好吃是很好吃,尤其是那道糖醋鲤鱼,但在自己提出能不能放他离去的时候,那张娃娃脸露出了令他作呕的无辜神色。
“江兄,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你要知道,我家老大的脾气,是真的很可怕。”
“我当然不是故意把你叫过去的啦,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急嘛。”
“我和笠哥也没有想到老大他,原来好你这一口啊……”
“你就安安心心的跟着他吧,老大有什么要求,你全部满足他就是了,他心情好的时候啊,不会随便杀人哒……”
亏得江语迟以前有一瞬间觉得秦朗有点像自己的小师弟,现在想来,呸,他的小师弟,可爱,单纯,软绵绵的,和这个看人下菜,八面玲珑的狗腿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就当江语迟还在心中友好问候秦朗的时候,卧室的木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眠月楼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似乎还洗了个澡,肌肤白里透红,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眼睛里还带着些氤氲水汽。
江语迟看得不禁后退一步,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
模样和天仙一般,但是这事做的怎么那么让他害怕呢?
“你……你要做什么?”江语迟吓得连连后退,几乎抵到了身后柔软的大床,手刚摸上柔软的被衾,立刻心道进展不妙,身子一扭,缩入了格架和床帘间的空隙。
眼前的男子却神色淡然,对他的一惊一乍没有任何反应,兀自坐在了椅子上。
“从今天起,你就是眠月楼的人了。”
江语迟忍不住了,“你凭什么?”
下一刻,一阵劲风直逼而上,江语迟的喉骨就暴露于那人的掌下,如脂玉般细腻微凉的指尖肌肤在他颈间摩挲。眠月楼主那张宛若月光凝成的脸放大在他的眼前。
“就凭,你的命现在在我的手里。”男子的眸光随着点燃的烛火微微闪烁,语气也温温的。
但是江语迟知道,此时的他若再说一个不字,眼前之人会毫不顾忌地捏碎自己的颈骨。
小命要紧啊江语迟,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云前辈的下落,那些蛊尸背后的秘密,还有……
江语迟叹了口气,“那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男子对江语迟态度还算满意,收了手,重新坐到了桌前,却低沉下了颜色,一时不语。
又过了片刻,他眉目间的寒霜似乎微微解冻,“你长得……很像我故去的师兄。”
这也能碰瓷?江语迟几乎要气笑了,大哥你看到我脸上还带着面具了吗?这面具又青又硬,你说我长的像三星堆我也就认了……
那人当然听不见他的腹诽,“轮廓,嘴唇很像……你比他高一些,但是……嗯,确实让我一眼便想到了他……”
那你还敢对我这么凶?江语迟不禁暗自忖度起眼前之人的真正意图,照理说,若是寻常人在街上遇见了一位与故人面貌相似的,最多便也是主动上前结交个朋友,请顿饭吃,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之情。
哪里就有立刻把人带走,还要收为麾下的呢?
江语迟无奈,还是开启了好言相劝模式,“既然楼主的师兄已经故去了,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才是。”
你武功又高,又有钱,长得又那么好看,有什么必要纠结一个已死之人?
对江语迟的话置若罔闻,眼前的男子喃喃道,“师哥……我的师哥才没有死。”
他突的看向江语迟,眼睛里的火光跃跃跳动,戏谑道,“你不就是我的师哥吗?”
疯了!这个人……果然是个疯子!江语迟瞬间就让冷汗浸透了衣衫。难道他想让自己彻底成为他师兄的替代品不成?!
眼前男子仿若看透了他的恐惧,一字一句,那如溪谷清泉般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却让江语迟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从今天起,该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会告诉你,你照着学就是了。”
“以后,在若是有外人在,你便叫我楼主,若是只有你我,你便叫我……小师弟。”
江语迟浑身不适的几乎呕吐,眼前的人就算武功登封造极,手握着江湖的半壁江山,他凭什么,凭什么就可以如此将他人的尊严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眠月楼主却丝毫未把他的反应放在眼里,只又默不作声的对江语迟的脸又盯了一会儿,目光又下移到了他的衣着,似乎是不满意的皱了皱眉。
“回头会让人把制好的衣服送来。”
话音刚落,便径自出门了。
那人一走,江语迟再也站不住,腿一软,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平时牢牢扣在鼻梁上的那张青色面具,此刻也松落了下来,露出他真正的面容。他生的清俊温润,眼眸也是颜色极浅的琥珀色,肤色也因为身体内蛊虫的缘故,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即使有额发的遮挡,血红色刀痕般的印记依旧清晰地横亘在低垂的眼睫下。
“呵。”江语迟苦笑了一声,伸手抚上脸上的那道痕迹,却只摸到了自己湿热的眼泪。
他这样的一张脸,还能像谁呢?
窗外的蝉鸣,提醒他夜已深沉。江语迟合衣睡去,过往师门众人的欢声笑语,与今日那眠月楼主疯狂阴鸷的话,在他的梦境中交织,即使已经熟睡,他的眉头亦是紧紧锁着。
是以,第二日,当秦朗唤他一起吃早膳的时候,江语迟的脸色极差。
秦朗昨晚本想再去找一次江语迟,但正巧看见自家老大已经进了房间,便灰溜溜地折回,帮萧笠换药去了。
秦朗本就对江语迟抱有一丝愧意,早上见江语迟衣衫凌乱,颈间还若有若无的有一丝红痕。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面对江语迟的冷言冷语,也一一应下,好声好气的请他去膳厅。待江语迟刚到膳厅门口,秦朗见任务完成,一溜烟似的跑路找萧笠吃饭了。
江语迟进门的时候,便见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精致的早点,那眠月楼主坐在桌边,也没动筷,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支着脑袋,似是等着他过来。
哼,难道还要我江语迟好言好气的哄你吃饭不成,爱吃不吃。
任你这个楼主多么秀色可餐,我看也不看!我吃我的!
江语迟一句话不说,目光把桌上的十几个小碟扫了一遍,一筷子,就把自己的最爱糯米鸡夹了过来。
清香四溢,油汁饱满,咸鲜适宜,好吃!美味!有多少年没有吃到这样好的早饭了。
江语迟的下一个目标,是芝麻糖饼,那不过脂粉盒大小的酥饼圆圆鼓鼓,上面还印着一个大红的“苏”字,一看便是江南名铺的手笔,也不知为何能出现在这西南偏隅。一口下去,流芯的芝麻都溢了出来,甜香不腻,江语迟被这口糖饼甜到了心里,脸色好了大半。
江语迟几乎把桌上自己爱吃的,都尝了一遍,甚是满意。摸摸鼓起的肚子,才把目光向身边那人撇去,这才发现那人居然一直没有动筷子,竟一直看着自己吃饭。
“你……你不吃吗?”江语迟被看的心里发毛。
“很好,你吃的都是他喜欢吃的,我很高兴。”那眠月楼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此话一出,江语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自己刚吃进去的全给吐出来。
要是自己爱吃的,和这位楼主的死鬼师兄不一样,是不是他还会逼着自己吃指定的早点?
疯子!真是疯子,江语迟在心里愤愤骂道。
江语迟再也吃不下,筷子一搁,说道,“楼主,其实我昨日去云鼎会也不单单是为了帮秦朗他们找解药……”
昨夜,江语迟整顿好心情后,便打定主意,既然自已已经被困住,不如就利用这眠月楼主与云鼎会的敌对关系,为自己复仇。
眠月楼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只有你我的时候,就可以叫我小师弟吗?”
呸,叫你师弟,恶心死我了,江语迟忍住反胃的冲动,只有槐仙谷里那个小小的,总是牵着他衣角,一口一句“师哥”的那个小奶包,才是他唯一的,最想保护的师弟,算算年纪,虽然现在也应该长得和你这晦气楼主差不多大了,但是自己的小师弟,定是一如从前,温柔又可爱,不是你这种偏执、阴冷的疯子可以相比的。
“呃……楼主威仪万丈,我……一时间叫不出口,还是请再给我一段时间吧……”江语迟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嗯,你继续说。”那眠月楼主显然心情不错,便也没有多做勉强。
江语迟正色道,“我有一位于我有恩的前辈,姓云,年逾不惑。前几日不知所踪,我怀疑他被云鼎会的人带走了,所以想问问楼主昨日可有见到什么?”
那人摇摇头,“我昨日去时,便已只剩下一些低阶弟子。”顿了顿,又道,“从十日之前,云鼎会便有异动,我让潇雨二人追查,谁知道他们被去南溪镇的一路人调离了注意力,我便自己来了。”
这眠月楼主似乎对江语迟十分放心,知晓他势单力薄翻不出什么波浪,在言语上也没有多做隐瞒。
江语迟这才心中了然,原来萧秦二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南溪镇,又毫无顾忌的对云鼎会的人出手,随后又欣然与他同行,皆是此人的授意。
那两人的嘴,可真是严哪。江语迟在心中苦笑,看来行走江湖,无论遇见多么友善的人,还是得防着点呀。
“那你为何要将云鼎会的人屠戮殆尽?”江语迟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也没什么。”那人语气淡淡地,好似只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经年旧仇罢了。”
两人一时无言,得知武功如此强大的眠月楼主和自己有一样的仇人,江语迟难免是欣喜的,可一想到此人的思路想法和疯子没什么两样,江语迟也只觉得头痛了。
“对了,衣服已经送去你房间了,一会儿换上就准备动身。”那人道。
“要去哪儿?”江语迟不解。
“云鼎会的人死了九成,还剩一成。”那人神色未变,“我要去杀剩下的一成了。”
“所以你知道云鼎会的人会去哪儿?”
那人点点头,“刚收到消息,云鼎会的护法桑陌,出现在了东路的扶柳山庄。”
太好了!江语迟心里不禁鼓起了掌,但还是故作平静。
他不再耽搁,回到卧室,见已有两套衣服整齐的叠好,放在床褥上了。
江语迟十分抗拒,自然是不愿换上,走上前去想把衣服丢开,不料,在看到衣服的一刹那,就愣住了。
那两套衣服均是湖水般的青色长衫,长带窄袖,领口层层叠叠,搭配着素白的腰带与纹饰,极雅极清,一如……
一如当年他在槐仙谷做弟子时穿的那般模样。
那人虽疯,品味倒是不差嘛,不对,应该是那位死鬼师兄的品味不差。
江语迟换上衣服,四处摸了摸,料子舒适,尺寸合宜。往一旁的铜镜中一瞧,俨然是一副清俊公子的模样。
要是配把长剑,就更帅气了!
虽说自己这样等于向残暴的敌人屈服,但是这衣服实在是太称他的心意了,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