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西关城里能住人的店是定数,断不可能凭空多出几家,倘若京华酒楼现在把多余的客人请出去,等同是让客人们风餐露宿,明明无辜,却难免得罪客群。
店家想必也是知道这些,所以才没有驱逐,可他也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
从那些人的话来看,应该是刚好有一个魔头去别家住店,吓得本来想在那家住下的旅客,纷纷逃离……这可能是那家倒霉客栈命定的劫,至于京华酒楼,嗯,也不见得命好。
野潇潇问店家道:“咱们酒楼共有几间住房?其中多少是已入住的,多少是未入住的?”
听她如此语气问话,店家抱着希望回答道:“总的十八间房,三间上房,其余的都是普通客房,现在已经住了十二间,只剩下仅仅六间。这些客人是突然间涌进来的,一时半会儿难说谁先谁后,不好定夺。”
野潇潇又问:“上房能住几人,普通客房又能住几人?京华酒楼已经是西关城最边上的客栈了,照这情形看,恐怕外面的人都只能安排在这里住下。”
店家露出愠色,若是能住下谁又不想多一笔生意呢,他道:“每一间房都只有一张床,最多睡下两人,外面那泱泱二十多个人头,又怎么能安排得下?”
“别用客人过去的要求去看现在的客人,这里日夜温差大,没有人会愿意睡在大街上,比起睡大街,他们怎么可能不愿意睡在客房的地上?”野潇潇大胆提议,“没有床不是问题,被子总该有多出来的。”
店家迟疑了一下,遂道:“被子确是有多,备用的被褥应该有十套!”
“十套相当于多出来十张床。”
“可是只余六间房,上房一间,客房五间,上房顶多可以置放两套被褥,客房只能容下一套。”
也就是说,一共只能放多七套被褥,七套睡十四人,还差了几人。
野潇潇看向店家,眼神闪着精光:“那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先入住的人身上,就算不可能人人都为了钱,至少也有那么几个人,会为了钱,让出一席之地。”
从未见过人世间的野潇潇,想世人之不敢想:“我听闻京华酒楼的消费不低,安顿好所有人住店,就算赚不到住房钱,也可赚多二十多个客人的饭菜钱。”
店家将野潇潇的提议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当机立断,去询问门前客众的意思。
得到的是清一色的赞同,正如野潇潇所言,比起没处睡,这既有蔽所又无需付全额的买卖,大家何乐而不为。
然后店家就亲自去敲响住客的房门,问他们是否愿意帮小店度过难关,若是愿意,他这边便会奉上感谢银,相当于房费减半。
凡事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谋人之恩,还人之利,离成功也就不会太远。
事情圆满解决,店家看着野潇潇,露出赞许的神色,重提见工一事,诚聘野潇潇来当个小工。
野潇潇笑容满面,朝店家讨了顿饭:“先让我吃饱,吃饱才好干活。”
前面说好的换上工服即可上手,好像被她遗忘在脑后了。
店家笑纳这个厚脸皮的请求,让野潇潇去后厨吃。
“前院还有的忙,吃完需得速速前来报到。”
“当然!当然!”
大酒楼就是阔气,给店小二准备的伙食并不随便,是一碗饭,一碟鸡肉,一份青菜,份量不少。
野潇潇按照自己的节奏饱食一顿,而后摸着终于得以鼓起来的肚子,心中顿时生出懒意。
想睡觉了,想回家了……
唉。
野潇潇漫步走回前院,本以为会开始一番忙碌,却不想,堂中只有一人落座,边上站着酒楼的人员,个个噤若寒蝉。
这,怕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野潇潇大着胆子往前走,如今生存的希望系于此处,她得挺身而出。
只见那唯一的顾客戴着帷帽,身着白衣……坐在离后院不远的地方,面向露天池塘,背对着野潇潇。
白衣,野潇潇自然想到了那个“白衣魔头”。
店家挤眉弄眼示意野潇潇不要过来,顺着魔头,顶多只是生意上的失利,但如果触怒了她,可能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了。
野潇潇没想到这一点,她不会把事情联想到杀人去,所谓不知者不畏,她正是如此情况,此刻缓步走向店家,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店家根本不敢说话,魔头说了,别吵。
野潇潇无奈摇头,只能跟随着站在一旁,想了想,店家既能接受这种压迫,说明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
就在大家心存侥幸时,那白衣人转过身来坐着,看向了半路出现的野潇潇。
帷帽中,她的神色外人看不清楚。
“你也是这店里的伙计?”木清馥看野潇潇一身破陋,说话时,连眉眼都透露出戏弄。
野潇潇不知道木清馥意欲何为,挑眉应她:“正是。”
以往对上了木清馥的女生,无一不是语气柔情似水,眼神缠绵如丝,唯独野潇潇。
她脸蛋生得俊俏灵气,脸上许多粉色的疤,木清馥觉得,如果没有那些疤,野潇潇也算是个元气美少女了。
见到稚嫩少女还在用眼神与她较量,木清馥极浅地笑了一下,身形一动,倏然飘近,近在咫尺。
但要说离野潇潇最近的,还是抵在她颈上的剑。
这一变动,旁边几个大老爷们快要吓破胆,一个个压抑着惊恐,喘着不出声的粗气。
野潇潇也怕,虽然看起来不像那些男的一样胆小。
木清馥收下野潇潇强装镇定的模样,头又靠近几分,邪笑道:“我正在找那个收留顾客的人,你是吗?”
“是我。”
店家闻言,差点吓晕过去。
一顿饭之前,白衣魔头突然造访,店里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留下他们这些店里的掌柜伙计,不知该逃还是该留。
而后白衣魔头坐在桌边问话:“早晨那群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不多时得以疏通,那些人,贵店全数收纳了?”
店家将住人的方法如实相告,其中省略了关于野潇潇的细节。
白衣魔头却似有察觉,问:“是谁出的主意?”
彼时,出现了许多声音,有人说是那个小乞丐,有人说是那个小姑娘,也有人说:别胡说!
店家不肯供出人来,争议声越来越大,白衣魔头似乎被吵得不悦,转过身去,将剑放在饭桌上,冷冷吐出二字:“闭嘴。”
那之后,就是野潇潇自己撞上了利剑。
木清馥忽的笑出声来,剑悄然无声地被她收回,重新握在手中。
野潇潇恍然清醒:自己刚才差点死在了这个人手里。
白衣魔头倒也不是传言中那么暴虐,但却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明知已经订满的酒楼里,众人眼看她摸出一锭白银:“掌柜的,我要订房。”
仿佛知道掌柜的会搪塞她,她便径自道出后面的话:“至少今日因我而涌入你家的客人,都会退房离开,届时——”
魔头语气狂狷:“哪怕我想订多一间房给这个店小二,也不是不可。”
店家颤巍巍,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娘……公子,房已订满,这……”
木清馥只管坐下,道:“我在这里,还有谁敢继续住?”
闻言,店家欲哭无泪,看向野潇潇,盼着她能够想出好办法。
野潇潇还在吃惊这个魔头的思路居然能清奇至此,这会儿看见店家求助的眼神,心中叹气,只能问道:“其实公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是公子,你不是在别家订好房了吗?”
“不去了。”
木清馥又重复一遍道:“我住京华酒楼。”
“……”野潇潇明白了,白衣魔头是一定要住在这里的,如果有人再问,也许会像刚才那样,剑抵脖颈。
拉着店家到一旁小声说话,告诉他目前情况不算太糟糕,且让魔头住下,有人要退房就将钱退还,如今保平安要紧,相信早就畏她如虎豹的那些人,是不会找酒楼麻烦的,这些仇,他们只会冤有头债有主,记在白衣魔头的身上。又安慰了店家几句,说白衣魔头举止疯癫,又那么张狂,迟早都会被人收拾的。
野潇潇自以为走得远,声音小,却不知口中那人,耳力极好。
木清馥勾起唇角,听人在编排挤兑她,她竟一点也不生气,这让她想到“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油腻总裁思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看来清心寡欲太久也不行,想要美好平衡的生活,还是得……多多调情的……?
越想越离谱,木清馥沉默了。
“我傍晚再回来,留一间上房给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酒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