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与明》卷毛轩

3、第二章

　　严浅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左手扶着头，右手夹着笔，翻看着老张解剖时所有的笔记以及照片对比。

　　“你们把这三个案件并案处理的依据点是，受害者胸口都有近8cm的微型创口，且脏器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严浅明用黑笔点了一下照片，“但是又有及时止血处理的措施，死因不是失血过多...”

　　“所以我们初步判断，罪犯应该是同行...”老张朝茶缸里吹了吹，嗦罗嗦罗的喝了几口，又呸呸的朝茶缸里吐了吐。

　　“那之前接手这个案子的医督呢，”严浅明嫌弃的看了看老张，转头看向李队“他们的笔记和现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参数”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了，”李队叹了口气，“之前的医督和医督助理在档案资料室存档的时候，档案室突然起火了，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索性没有生命危险”

　　“那存档是没存上，手稿呢”

　　“烧的差不多了”李队攥了攥拳头“这事情比较奇怪，对外是压下来了，目前另一队在查这个事情”

　　“不是有摄像头吗”严浅明咬着笔帽，“喏，我从刚进来就看见你们这，恨不得十米一个摄像头”

　　“你说到摄像头，要巧不巧你说，”李队双手背过身，又朝前摊开，耸了耸肩“资料库那一块的3个摄像头，着火前一周，坏了，要不怎么都查半个月了呢”

　　“根据到现场的法医的记录，1号男受害者，手脚都有束缚伤，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有了2晚期现象，出现了尸臭，胸口第3到4肋骨间有横向微型创口，不致死，直接死因是溺水。”老张在办公室的小白板上贴着照片，边说边写

　　“2号男受害者，手脚也有束缚伤，发现的时候尸僵已经开始缓解，胸口正中偏左侧发现同样的横向微型创口，依旧不致死，直接死因是口鼻异物，捂的”

　　“3号女受害者，手脚有严重束缚伤，在发现她的时候，伤口已经发炎，同样在胸口正中偏左侧发现横向微型创口，不致死，直接死因是缢”老张写完这些后，又说到，“另外在每个案发现场都异常整洁和干净”

　　“哎，老张你说，会不会罪犯就看着他们慢慢没了气息，然后再离开的？”严浅明跟老张互相看着对方，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时，严浅明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吓得严浅明一哆嗦

　　严浅明侧过身看到，手机显示屏上“小叔叔”两个字，咧开嘴笑了起来。

　　许博渊坐在一家小面馆里，双手中规中矩的叠放在桌子上，是的，中规中矩，一丝不苟，像个等待上课的小学生。

　　就像四年前，做完演讲，在跟院长主任等人吃过晚饭后，在酒店休息的许博渊，拿着那张纸条，眼神缥缈，好像在看号码又好像不在
　　“呵，叔叔”

　　许博渊摇了摇头，把纸条丢在一旁桌子上，走进了房间的淋浴间。

　　随着水声戛然而止，许博渊站在矗立在淋浴房里的全身镜前，用毛巾擦了下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的人，湿漉漉的头发显得一丝慵懒，眉毛浓密但不杂乱，眼神默然，淡粉色的薄唇给面无表情的脸庞添了一丝生机，若隐若现的青色胡须呈现出一丝成熟。

　　“老吗...”许博渊用手摸了摸下巴，镜子里的人也一样摸了摸下巴

　　突然许博渊嘲笑似的哼了一声，刚刚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觉得荒诞可笑，打什么电话，要什么自行车

　　许博渊转身从醒酒器里倒出一些红酒在高脚杯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红酒在酒杯里左右晃动。许博渊抿了一口，看了眼桌上的纸条，随手掸进了地上的垃圾桶里。转身将杯里的红酒喝完，按了下遥控器，拿了份报纸走到床跟前，半躺在床上。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许博渊集中不了注意力，仿佛报纸的内容吸引不了他了，股市数据和行业走向也不再那么重要了。许博渊开始盯着报纸，思想却在放空。自他记事以来，这么多年，严于律己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慢慢的，他眼前开始清晰，慢慢出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再慢慢的，眼睛的轮廓变成了清晰的垃圾桶。对的，他在朝垃圾桶发呆！

　　突然，许博渊坐起身，赤脚走下床，走到垃圾桶旁边，捡起刚刚被他掸进去的纸条。

　　他局促了。这个男人，在面对金融风暴时，风轻云淡；在面对股东质疑时，蔑视不屑；在面对手下决策失误时，从容不迫的拿出第二套方案。现在，他对着一排号码，不知所措的坐在沙发上。

　　“嘟...”

　　许博渊将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开着免提

　　“嘟...”

　　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呢...

　　“嘟...”

　　这么晚了，会不会吵到他？

　　“嘟...”

　　没接，是睡了吗？

　　许博渊刚准备挂断电话，那头就接了起来，声音稚嫩明亮,“喂，你好，哪位”

　　“...”

　　“喂，你好？”

　　“...”

　　“不说话我挂了啊”

　　“你好”许博渊张了张嘴

　　“你...你是下午那个叔叔，许博渊？”电话那头的语气像是兴奋，又像是疑惑

　　“嗯？嗯，对，是我，你怎么知道我...”

　　“哎呀，今天下午，你的海报在我们学校，贴的到处都是，”电话那头，故意拉长了“到处”，“你的数量都快赶上贴厕所门上的小广告了”

　　“...”嗯？

　　“啊哈哈，不好意思，比喻不恰当，”严浅明合上笔记本，电话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在那一瞬间，两个人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轻轻的，痒痒的。“哎，叔叔，”严浅明按着笔帽，咔哒咔哒“你睡了吗”

　　“没有”

　　“那正好十二点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呀，你都在啦！”思绪一下又回到现在

　　许博渊看着眼前放下书包，伸着懒腰的严浅明，递过菜单。

　　“这家小面馆开的时间也太久了吧，还是大四那年夏天过来吃过一次，”严浅明看着菜单，
　　“我超饿，一直记得他们家的卤肉面，”严浅明边看菜单边左右摇晃着小脑袋“超好吃”说罢，假装已经吃到一样，边点头边吧唧吧唧着嘴巴。

　　“已经给你点过了，小吃货”许博渊面无表情的说着，但眼神里的宠爱已经快溢出眼眶

　　“我想问你啊，”许博渊抿了抿嘴

　　“嗯嗯，你问你问”严浅明眼睛依旧不离菜单，咬着插在柠檬水里的吸管

　　“如果那天，你撞倒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留...”

　　“噗，”严浅明差点一口柠檬水喷到坐在对面的许博渊

　　“拜托大叔，”严浅明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

　　“你以为我是公共电话亭啊，谁都可以打”

　　“那你...”

　　“看你长得帅嘛~”严浅明抿着嘴，一脸贱兮兮的样子，还不忘故意把手挡着嘴，表现出娇羞的模样

　　“你再这样我就打你了”许博渊皮笑肉不笑的说

　　“嘻嘻，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打我的”严浅明用手掰开一次性筷子，来回搓了搓

　　“你吃的啥，我看看”严浅明包了满满一嘴的卤肉面，直勾勾的盯着对面许博渊的碗，
　　“emmm看起来真不错，是咖喱牛腩饭吗”严浅明一边嚼着面条，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色泽光滑，肉质软嫩，米饭粒粒金黄，颗颗包着咖喱酱...”
　　许博渊把碗轻轻推到严浅明面前，“你尝尝”

　　“嘻嘻...”严浅明用勺子挖了一勺，一口包下，“嗯~真好吃~，这是什么神仙宝藏小店，都不会踩雷！”

　　“这家是我从小吃到大的...”

　　“知道~，你从来没有跟别人分享过~只带我一个人来过，都懂都懂，”严浅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许博渊的头发“乖哈~”
　　许博渊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向上扬，笑眼里仿佛有一窝倒影着月光的泉水，温婉平静。但一会儿却又恢复成了漆黑的夜色。

　　“你真觉得我很老吗...我不过才比你大三岁...”许博渊看着严浅明问

　　“噗!...咳咳...咳”严浅明看着满脸认真，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的许博渊，笑的咳了出来，边咳边笑，边笑边咳

　　“吃慢点，我又不跟你抢”许博渊递过来一张纸巾

　　“哈哈，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年龄的问题啊...”严浅明用力吸了口柠檬水，“emmm...其实你...”看着许博渊有点期待的眼神，“有点老~哈哈哈哈哈”

　　“...”许博渊沉下脸，喝了口手边的柠檬水
　　严浅明咬了咬下嘴唇，“其实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嗯！超级帅！”严浅明撑住下巴“不然，你怎么会认识我这么可爱活泼天真善良的小可爱呢~对吧，哥哥~”

　　许博渊垂下眼帘，嘴角又微微扬起，是的，这一声酥酥的哥哥，叫得他浑身发麻

　　“哎呀，同志，不要老是憋笑，像我一样，看，嘿嘿”严浅明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像冬日里一束暖阳，照进了原本灰暗的房间。就像有个人站在阳光下，朝你招手，温暖的让人睁不开眼。

　　“你牙齿上有菜叶...”

　　“真的假的，”严浅明连忙捂住嘴

　　“你骗人！今天晚上都没吃菜！”严浅明挥舞着筷子，捶了许博渊一下

　　“哈哈，说不定是你中午留的，留着晚上当宵夜呢...”

　　严浅明看着眼前笑着跟自己打趣的许博渊，眉眼间却依然锁着心事的样子，胸口揪住一样，有点难受。

　　他放下筷子，伸手轻轻摸了摸许博渊的脸，“我想你能一直开心”

　　许博渊扬起的嘴角，愣了两秒，又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态，“快吃饭”

　　“恩呢”

　　严浅明吸溜着面条扭过头瞥见隔壁桌的两个女孩，正一脸姨母笑的看着他俩，不时还窃窃私语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欸欸，你看隔壁桌...”严浅明朝前探了探身子，声音故意压的很低，许博渊看了看隔壁桌的两个女生，不自觉的也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问，“怎么啦”

　　“喏喏，她们...”严浅明一脸神秘，并把手竖起遮在鼻子和嘴上，许博渊探出脑袋，一脸认真

　　严浅明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她们桌上的白斩鸡，看起来好好吃啊...”

　　“...”许博渊探回过身，满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