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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查办鹤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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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沈府前厅的花窗,筛下细碎的暖斑,落在紫檀木桌案上,却没驱散屋里残留的沉郁。
沈玉坐在圈椅上,墨发用青丝带束得比往日整齐些,却仍有几缕细软的碎发垂在白皙的额角,遮住眼底未褪的红血丝。
母亲昨夜咳到后半夜,他守到天快亮才合眼。
他指尖捏着块桂花糕,糕点的甜香飘在鼻尖,却没胃口咬一口,只盯着桌角父亲留下的灵脉图纸发呆,右颊的梨涡像被冻住似的,始终没舒展。
苏婉站在旁边,乌发用素银簪挽得一丝不苟,颊边两缕碎发垂在冷白的颈侧,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
她手里端着杯温茶,白瓷杯沿映着她莹白的指尖,轻轻放在沈玉面前的桌案上:“喝点茶润润喉,你从早上到现在没说话,别把自己憋坏了。”
她的声音清泠如泉水,却比平时软了些,眼睫垂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看着沈玉眼下的青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时,前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忠领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快步走进来。
汉子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布包,脸色又急又红,一进门就朝着沈玉作揖:“沈公子!您可得为我们这些商户做主啊!周鹤年那厮实在太过分了,再不管管,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沈玉猛地抬头,墨发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眼底的迷茫瞬间被厉色取代,白皙的脸颊绷紧,连下颌线都清晰了几分:“张掌柜?您先别急,慢慢说,周鹤年又做了什么?”
张掌柜是西码头的老商户,前几日周鹤年强占码头时,他的货船被扣押了整整十天,沈玉对他印象极深。
张掌柜喘着粗气,把布包往桌案上一放,手抖着打开。
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公子您看!周鹤年借着他表哥是盐运使的关系,私吞盐税快半年了!我们这些商户,每运一批盐,他就要抽走三成的管理费,要是敢不给,他就派人扣船扣货,还打人!前几天我趁他府里乱,偷偷抄了他的私账,上面记着的赃银,足足有五千两!”
他说着,声音都在发颤,“还有!三年前城南的苏家药铺,就是因为不肯跟他合作卖高价灵草,被他诬陷卖假药,最后药铺倒闭,苏掌柜……苏掌柜没过多久就抑郁而终了啊!”
“苏家药铺?” 苏婉端着茶杯的手猛地顿了下,冷白的指尖微微蜷缩,杯沿的热气在她指尖凝了层薄汗。
她眼睫垂得更低,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那是她的家族,当年的事已经模糊了,她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重新提起。
沈玉没注意到苏婉的异样,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账本上。
他伸手拿起账本,白皙的手指飞快地翻着纸页,越看脸色越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仅强占码头、来咱们沈府闹事,还敢贪墨盐税、构陷无辜!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猛地合上账本,“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前厅里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墨发随着动作晃得更厉害,眼底的厉色几乎要溢出来:“张掌柜,您跟我一起去知府衙门,这账本能当证据,您的证词也能作数,咱们今天一定要讨个公道!”
两人带着张掌柜往知府衙门去时,苏婉特意折返厨房,把之前帮商户们整理的求助信揣进怀里。
她早料到周鹤年不会轻易认罪,多份证据总是好的。
街上的风带着点凉意,沈玉走在前面,青衫下摆被风吹得轻晃,手里的账本攥得紧紧的,白皙的侧脸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苏婉跟在后面,乌发上沾了点细尘,冷白的手始终护在沈玉身侧,像在默默提防着什么。
到了知府衙门,衙役通报后,沈玉三人被请进内堂。
姑苏知府周大人穿着藏青官袍,坐在案后,手里把玩着茶盏,见了沈玉,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透着官场老人的圆滑:“沈公子今日来,可是为了周鹤年的事?”
“正是。” 沈玉把账本递过去,声音沉了些,“周大人,这是周鹤年私吞盐税的账本,张掌柜是证人,还有三年前苏家药铺被他诬陷的事,桩桩件件都该查!”
周大人翻开账本看了两页,眉头没皱,反而放下账本,端起茶盏抿了口,慢悠悠道:“沈公子,这账本虽是白纸黑字,但谁能保证不是伪造的?张掌柜是商户,跟周鹤年有利益纠葛,证词也需斟酌啊。”
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周鹤年开脱。
周鹤年的表哥是江南盐运使,管着姑苏的盐政,他可不想为了这点事得罪人。
沈玉没想到知府会这么说,眼底的厉色更重了些:“周大人!账本上的字迹能对上周鹤年的手书,张掌柜还有其他商户的签字画押,怎么会是伪造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西码头问问,看看周鹤年是不是真的强占码头、欺压百姓!”
就在这时,衙役进来通报:“大人,周鹤年带到了。”
周鹤年穿着锦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没半点狼狈,一进门就对着周大人作揖:“周大人,不知草莓犯了什么事,劳烦您派人传我来?”
他瞥见沈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却没发作,反而笑着道,“哦,原来是沈公子在啊,怎么?沈公子是跟我有什么误会,要劳烦知府大人出面?”
“误会?” 沈玉冷笑一声,墨发下的眼神冷得像冰,“你私吞盐税、强占码头、诬陷苏家药铺,这是误会吗?”
周鹤年脸色不变,反而转向周大人,语气诚恳:“周大人,您别听沈公子胡说!我跟他前几日在码头有争执,他这是故意诬陷我!那账本是他伪造的,张掌柜是被他胁迫的!再说,我表哥是江南盐运使,我怎么可能私吞盐税?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表哥的名声?”
他这话明着是自证清白,实则是在提醒周大人。
周大人果然犹豫了,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看向沈玉的眼神也变了:“沈公子,周鹤年说的也有道理,你要是拿不出更实在的证据,这事怕是不好查啊。”
沈玉没想到知府会这么偏袒周鹤年,心里又急又气,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一慌就中了周鹤年的计。
他刚要开口,苏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递给他一个眼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冷白的手捧着递到周大人面前:“周大人,这是西码头十八家商户的联名状,上面都写着周鹤年强占码头、勒索钱财的事,还有当年苏家药铺的伙计证词,您可以看看。”
她顿了顿,声音清泠却带着分量,“另外,我们还找到了周鹤年跟盐运使的通信,里面提过分润盐税的事,要是大人觉得不够,我们可以把这些证据送到按察使衙门,请按察使大人来查。”
周大人接过联名状,越看脸色越沉。
十八家商户联名,还有伙计证词,这可不是小事;要是真闹到按察使那里,他这个知府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周鹤年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一直装聋作哑。
他放下联名状,看向周鹤年的眼神也冷了:“周鹤年,这些商户的联名状你怎么说?还有跟盐运使的通信,你敢说没有?”
周鹤年没想到沈玉还藏着这么多证据,脸色瞬间白了,却还想狡辩:“周大人,这联名状是他们串通好的,通信也是伪造的!您不能信啊!”
“是不是伪造的,一查便知。” 沈玉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攥着账本,眼神坚定,“周大人,您要是现在查,还能算主动办案,要是等按察使来查,您这知府的位子,怕是也坐不稳了。”
毕竟官帽可比得罪盐运使重要多了。
周大人沉默了片刻,猛地拍了下桌案:“来人!把周鹤年拿下!派人去周府抄家,搜出赃银和所有通信,再传西码头的商户来作证!”
周鹤年慌了,挣扎着要跑,却被衙役按住:“周大人!您不能抓我!我表哥会饶不了您的!沈玉!苏婉!你们给我等着!”
他被拖出去时,声音里满是怨毒,却没人理会。
看着周鹤年被押走,沈玉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些,他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眼底的厉色渐渐褪去,只剩下疲惫。
苏婉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素色帕子,冷白的手递到他面前:“擦擦汗吧,你额头都出汗了。”
沈玉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抬头看向苏婉。
她的乌发依旧整齐,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他对着苏婉笑了笑,右颊的梨涡终于浅浅陷了点,像冰雪初融:“谢谢你,苏婉,刚才要是没有你拿出联名状和通信的事,知府大人肯定不会松口。”
“只是做了该做的。” 苏婉摇了摇头,眼睫轻轻抬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释然。
周鹤年被抓,不仅为那些被欺压的商户讨回了公道,也算是给当年的苏家药铺了了个心结。
但她只是轻声道,“咱们该回府了,你娘还在等着咱们呢,别让她担心。”
回到沈府,沈玉径直往柳氏卧房走。
推开门,见母亲靠在床头,春桃正帮她掖被角,他心里一暖,快步走过去:“娘,您醒了?”
柳氏见他进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原本虚弱的眼神亮了些,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沈玉的手背:“玉儿回来了?看你脸色比早上好多了,是不是事办成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努力撑着,没像往常那样咳,手指轻轻颤了下。
沈玉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把知府一开始偏袒周鹤年、后来拿出证据才查办的事慢慢说了一遍。
柳氏听着,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欣慰:“官场本就复杂,周大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官帽。好在苏姑娘聪明,拿出了证据,没让周鹤年逍遥法外。”
她顿了顿,看着沈玉的眼睛,声音虽轻却格外认真,“你长大了,会用脑子解决事了,你爹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她说着,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却因为虚弱,显得有些勉强,呼吸也轻了些。
沈玉看着母亲勉强振作的样子,眼眶又红了,却努力笑着,用另一只手帮母亲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娘,等您好了,咱们一起去给爹上柱香,把周鹤年被抓的事告诉他,让他也放心。”
柳氏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期待,慢慢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她实在没力气了,却没再咳,显然是安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