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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金令寻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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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裹着沈府,连灵堂的白幡都显得格外沉。
柳氏卧房里的药味比前几日更浓,沈玉坐在床边,墨发用青丝带松松束着,却乱得不成样子,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红肿的眼睫上,指尖泛着微弱的淡金色,正轻轻覆在柳氏的手腕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帮母亲缓咳的办法,可金光却比往日弱了太多,像风中颤巍巍的烛火,连抑制咳嗽都显得吃力。
苏婉站在旁边,乌发用素银簪挽得齐整,颊边两缕碎发垂着,冷白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平稳,眼睫垂得低,手里攥着刚煎好的药碗,药汁的热气在她指尖凝了层薄汗。
她看着柳氏咳得发抖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沉重。
丧夫之痛压垮了本就虚弱的她,昨夜到现在,咳血就没停过。
“娘……您再喝口药,就一口。”沈玉的声音带着沙哑,用勺子舀起药汁,递到柳氏嘴边。
柳氏却摇了摇头,虚弱地摆了摆手,刚想说话,就忍不住咳起来,帕子上瞬间又添了片暗红,呼吸急促得像风中残烛:“玉儿……娘喝不下……你爹……你爹是不是在等我……”
“娘!您别胡说!”沈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慌忙放下药碗,用手轻轻拍着柳氏的背,白皙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白,“爹肯定希望您好好活着,您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他的墨发晃了晃,遮住了眼底的绝望,右颊的梨涡彻底没了踪影,只剩满满的无助。
苏婉走过来,把药碗放在小几上,冷白的手轻轻帮柳氏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声音清泠却带着点稳:“柳氏夫人,药还温着,等您缓些再喝。沈伯父要是看见您这样,肯定会难过的,您得为沈玉撑着。”
她的眼睫轻轻抬了下,看着柳氏苍白的脸,心里清楚,普通的药已经压不住这病了,得找更对症的灵草才行。
沈玉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站起来:“对!药铺!姑苏城有那么多药铺,肯定有能治娘的药!”
他从怀里掏出沈家金令,冰凉的令牌刚碰到掌心,就被他死死攥住,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这是沈家的荣耀,平时族人见了都恭敬,现在它一定能帮娘找到药。
“苏婉,我去寻药,你帮我守着娘!” 没等苏婉回应,他就快步往外跑,墨发被急步带得飘起来,鞋跟都蹭掉了半边,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找药救娘。
苏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床边,拿起帕子帮柳氏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夫人,您别担心,沈玉会找到药的,您再撑些日子。”
柳氏没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枕巾。
沈玉拿着金令,先冲进了城南最大的仁心药铺。
掌柜的见他攥着沈家金令,连忙迎上来,可一听要治忧思过度伤肺腑加旧疾复发的药,却连连摇头:“公子,不是小的不帮您!沈夫人这病是根儿上的虚,治这病的东西,别说小的店里没有,整个姑苏城都难寻啊!”
“怎么会没有?”沈玉的声音瞬间拔高,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墨发上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你再找找!金令在此,我沈家付得起钱,多少都给!”
他把金令往柜台上一拍,令牌撞得木头柜台“啪”响,可掌柜的只是无奈地叹气,翻遍了药柜最上层,也只拿出些普通的补气血灵草。
沈玉不死心,又跑了城西的百草堂、城北的回春斋……
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又慢慢往西斜,他跑遍了姑苏城的药铺,鞋底磨破了,脚底板渗出血,沾在袜子上黏腻难受,可手里的金令依旧冰凉,连一点能用的药都没换到。
最后一家药铺的掌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公子,您别跑了,真没有。要不您去药王谷试试?可那边离姑苏城千里远,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沈夫人的身子……怕是等不起啊。”
“等不起……”沈玉重复着这三个字,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药铺的门框上,手里的金令攥得发烫,烫得手心都出了汗,可它再厉害,也换不来能救娘的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能催动金光驱邪,能画灵脉图纸,可现在却连一点能让娘不咳血的药都抓不住。
爹走的时候,他说要护好娘,可现在娘就快不行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沈玉喃喃自语,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沾满灰尘的鞋面上,“爹走了,我没留住;现在娘也快不行了,我还是没本事救……沈家的金令在我手里,却连一家药铺都换不到救命的药,我算什么家主继承人,算什么爹娘的儿子……”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却越抹越多,墨发被泪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又冷又黏,像他此刻的心情。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精致的少年,心里正翻涌着多大的绝望。
路过沈府灵堂时,白幡在风里飘着,像在提醒他又失去了什么。
刚走到柳氏卧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春桃的哭声:“夫人!您别吓我!”
沈玉心里一紧,快步冲进去,就见柳氏靠在床头,帕子上满是血,已经没了力气说话,只能虚弱地看着他。
苏婉正用手轻轻按着柳氏的人中,冷白的脸上满是急,见沈玉进来,轻轻摇了摇头。
情况比刚才更糟了。
等柳氏缓过来,沉沉睡去,沈玉才走出卧房,坐在外面的廊凳上,双手抱着头,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他的墨发垂在身前,遮住了整张脸,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指尖泛着微弱的金光,却没了力气再催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苏婉,我连爹都没留住,现在连娘也救不了……我拿着金令有什么用,跑遍了姑苏城,连一点能治娘的药都找不到……”
苏婉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从怀里拿出寻忆镜,冷白的手捏着镜柄,将镜面对着沈玉。
镜面先是映出他狼狈的样子。
墨发凌乱,眼睫红肿,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渍。
随即画面一转,竟映出柳氏笑着的模样。
那是前几年沈玉生辰时,柳氏亲手给他做桂花糕,笑着看他狼吞虎咽,眼里满是宠溺,画面下方还浮着行小字:“君在侧,伴朝夕”。
沈玉抬起头,看着镜中的画面,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慢慢停下了颤抖。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镜面,指尖触到冰凉的镜身,声音带着哽咽:“娘……娘以前总说,我是她的心头宝……可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连让她少咳两声都办不到……”
“你已经很努力了。”苏婉收起寻忆镜,冷白的手轻轻伸过去,帮沈玉擦去脸颊的眼泪,指尖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你跑遍了姑苏城的药铺,用金光帮夫人缓咳到力竭,还守着她不肯休息,这些你娘都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稀世灵药,是你在她身边陪着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沈玉看着苏婉冷白的侧脸,烛火映在她脸上,能看见眼底藏不住的关心,心里突然暖了些。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苏婉的手,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点支撑:“苏婉,有你在真好……要是没有你……”
苏婉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了他的手,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她看着廊外的夜色,心里清楚,柳氏的病或许很难痊愈,但陪伴能让她走得安稳些,这是凡人的苦,也是凡人的暖。
再厉害的灵药,也抵不过亲人在身边。
“我知道了。”沈玉深吸一口气,慢慢擦干眼泪,眼神里多了点坚定,“我不找药了,我就在娘身边陪着她,陪她说话,让她知道我一直在。”
他站起身,走到卧房门口,回头对苏婉笑了笑,右颊的梨涡浅浅陷了点,虽然眼里还有红。
苏婉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卧房。
沈玉坐在床边,拿起清玄笛,指尖泛着微弱的金光,轻轻吹起安神曲。
笛声比之前稳了些,裹着淡淡的暖意,飘在卧房里。
柳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原本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呼吸也平稳了些。
苏婉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沈玉吹笛的样子,冷白的脸上没了平时的清冷,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暖意。
她知道,有些苦是躲不过的,但只要有人陪着,再难的苦也能扛过去。
沈玉不再执着于寻药,而是选择陪伴,这或许就是他成长的开始。
从只会用神力解决问题,到懂得凡人最需要的是陪伴。
夜色渐深,沈府的灯渐渐灭了,只有柳氏卧房还亮着微弱的光。
沈玉吹完安神曲,轻轻趴在床边,握着柳氏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却不敢睡得太沉,怕错过母亲的任何一点动静。
苏婉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从怀里拿出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他。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安静又温暖。
苏婉站在窗边,心里默默想着,明天再去药房配些温和的灵草,帮柳氏缓咳,就算不能根治,也要让她少些痛苦。
她知道,只要沈玉在,只要他们一起陪着柳氏。
就算是最后的日子,也能让她走得安稳些,这就够了。
第二天清晨,沈玉醒得很早,刚睁开眼就去看柳氏,见她还在安稳地睡着,心里松了口气。
他轻轻起身,帮柳氏掖了掖被角,转身看见苏婉端着粥走进来,冷白的手托着碗底,粥香飘在空气里,带着点暖意。
“夫人醒了再让她喝些粥,软和,好消化。”苏婉把粥放在小几上,声音清泠却带着点温度,“我去药房配了些灵草,熬成水给夫人擦手,能让她舒服些。”
沈玉点了点头,看着苏婉的样子,心里满是感激:“苏婉,谢谢你。”
他的墨发已经整理好了,眼睫上的红肿也淡了些,右颊的梨涡又陷了点,虽然还有悲伤,却多了点安稳。
苏婉摇了摇头,走到床边,看着柳氏的睡颜,轻声道:“我们是同伴,本该互相帮衬。至少现在,你娘有你陪着,就够了。”
她的眼睫轻轻垂着,冷白的脸上满是平静,却藏不住心底的悲悯。
凡人的生老病死或许苦,但陪伴的暖,能让这份苦淡些,再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