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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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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童年,韩溯记忆一直不甚清晰。偏殿里摆设简单陈旧,除了常用的桌椅器皿,处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饭送来时通常都冷掉了,若是正殿太过热闹,婢女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饿肚子几乎成为常态。
那个女人的娇笑总会透过墙壁阻隔回荡在室内,刺耳得很。韩溯因此对各色女人因为幸福而露出的笑颜厌恶到了极致,他依稀记得,有一次雨夜皇帝同那女人趁气氛正好在正殿中琴筝合奏,而他因为饿了一天实在撑不住冒雨去小厨房啃了点生红薯饱腹,雨水带来的湿冷透过紧贴在身上的袍子传达到皮肤的感觉,直至今日依旧缠绕在噩梦中不肯离去。他因此而发烧后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在偏殿肮脏的地上躺了两天才被前来送饭的婢女发现。
不知过去多久,再睁眼时面前是连影子都透着不耐烦的华服女人,韩溯眼睛仿佛被人蒙上层纱,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个轮廓在晃动。
“还有多久才能醒,姝嫔那贱人带着二皇子到本宫面前来晃荡好几次了,得让他在皇上面前露露脸把皇上引到本宫这处来才行。”女人尾指套着金甲,抚过鬓角的动作百媚千娇。
“回娘娘的话,太医用了烈性药,小孩子经折腾,不出几日就能下地了。”一旁躬身垂首的太监显然并不担忧这位皇子,只将谄媚阿谀发挥到了极致。
“也就学问好能偶尔得皇上夸奖几句,若不是本宫需要他同其他嫔妃所出子嗣较量,断不会留着么个木头疙瘩在身边,亏得本宫当初废那么大劲怀胎十月,还消耗这许多秘药秘方恢复容貌身材,如今除了多张嘴竟是半点好处没有。”
鼻尖还萦绕着雨后泥土独有的腥气,韩溯冷得牙关不住打颤,外界交谈经被高温烧得混沌不清的大脑加工后,变成沉闷的怪响,然而他却奇迹般听懂了所有,同时也将几乎溢到嘴边的话,随干裂嘴唇沁出的鲜血一道咽回了肚子里。
----母妃,溯儿好冷,抱抱溯儿。
眼前这个女人,宫中最受宠爱的璃妃,是他的亲身母亲,不知刚降生时如何,但是自韩溯有记忆以来,璃妃看他时眼中从未有过诸如疼爱这类情绪。宫中所有欢声笑语从来没有他的份,他永远是透过偏殿狭窄的窗缝,去偷看帝妃之间的温情,仿佛这样就能成为其中一员。
皇帝对子女过分漠然,生母留他只为攀比固宠。终于懂得自己处境的韩溯,将所有悲伤愤恨不甘怨怼都丢到了脑后,他开始利用璃妃地位提升自己影响力,培养出他一句话就能摧毁那些碍眼幸福的死士。直至今日,成为了南庆继位呼声最高的皇子。
等他称帝那日,若是璃妃知道她多年的太后梦就是一场虚影,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还有李佑那个蠢货,韩溯从来不是真心想要帮助他夺得帝位,李琮明显比这个傻瓜王爷想象中聪明得多,如今在这场争斗中横插一脚,不过是为了看看李佑筑起希望后眼睁睁看着它坍塌的模样,应该十分有趣。
更重要的是,李佑答应了替他摧毁齐国公府,虽然不知以李佑能力能做到几分,想必过程不会太过无趣。
从回忆中抽离花去韩溯很大力气,想到未来不会太过平淡的日子,他不禁弯腰笑起来,直到微微缺氧满脸通红,才直起身子发狠饮下一杯酒,酒液辛辣一路烧到五脏六腑,却叫他浑身舒爽,快意非常。
“一文!给本王上酒,捶背捏脚跳舞的,统统不许少,本王要庆祝好戏即将开场!”
万寿节宫宴结束时正接近子夜,韩溯回到驿馆却迟迟不愿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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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过去没几日,但自从李雪枝要嫁到南庆的事板上钉钉,惠王府贺礼就从未断过,毕竟这场婚事带有维护两国邦交的色彩,于公于私都该祝贺慰问一番。因此李雪枝近来过得十分滋润,不是挑拣送来的礼品,就是接受各家贵女的吹捧。
她知晓有些官员明面上庆贺她觅得良人,愿远去他国能万事顺遂,实则携带妻女到来以后大家并不会在正厅见面,而是女眷来她院中,自己前去书房与父亲单独会面。李雪枝心知肚明,这些会去书房的人都属于惠王一派,父亲借此次婚事又拉拢不少人,作为惠王府长女,李雪枝得到的宠爱不少,但关键时刻惠王需要利用她价值时也绝不会犹豫。婚事定下之前她从未见过韩溯,了解更多来源于道听途说,此番见面不论是容貌气度亦或成婚后韩溯能带给她的权力地位,都让李雪枝陷入一见倾心的甜蜜中。
接待客人一整天,李雪枝嗓子都快要冒烟,然而不等她稍事休息,惠王便来到了她院中。
日暮西沉,酉时方至,黑暗已逐渐吞噬日光沉沉笼下,父女二人静坐在圆桌两侧,只有橙红色烛光映亮两张侧脸,丫鬟掌灯后迅速退下,偌大室内只余浅浅呼吸。
“你与齐国公府那个丫头可是不对付得很?”李佑率先开口打破寂静,直接的问题教李雪枝一时摸不清父亲意图,只好以沉默应对,李佑知道女儿在郁却白身上吃过好几次亏,如今谨慎情有可原,又道:“不必顾虑,只管实话实说。”
再是如何到底是自己父亲,胳膊肘断不会往外拐,李雪枝点点头,等待下文。
“溯王爷似是与国公府有私仇,助力本王条件之一便是为难国公府,告知你此事是因为本王已安排好一切,唯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面完成,事成之后会有人安排你脱身。”
乍听闻此事,李雪枝因为韩溯对郁却白的关注下意识有些不虞,不论爱恨总归是夺得一份注意,但瞬间她又收拾好情绪,毕竟听父亲字里行间的意思,接下来郁却白要遇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若她真当上南庆皇后,以后碍眼的莺莺燕燕还会少吗。
经历过皇权争斗的李佑出手显然不再停留在缺胳膊断腿这种于他而言“小打小闹”的层面,李雪枝听到父亲嘴里仿佛十分平常却叫她心惊的内容,不知不觉间掐起了手指。
李佑看出了女儿那一点胆怯,他沉默片刻,神情逐渐冷下来。
“懦弱并不能成事,你以后到了南庆,若想把权力和人心都攥在自己手里,只能比现在更狠。”
李雪枝心中一震,深知父亲这话毫不夸大,她犹疑着埋首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是娇笑连连。
“孩儿知晓了,这件事孩儿会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