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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朝堂对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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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怀吉曾同公主夜叩宫门,被东宫之人拦阻,才未得实行。公主一时气愤填膺,冲动之下险些铸成大错,而怀吉却不加以劝阻,情愿担此重罪。如此定是怀吉确定公主会力保其命,才胆敢如此有恃无恐。怀吉与公主怎会是单词的主仆之义?”
怀吉:“小人与公主确非单纯的主仆之义。当时,小人心里只晓得公主被打,眼里只看见公主泣不成声。小人无力让公主欢颜,只能陪着公主,无论公主要做什么,小人当时并未思虑其他。无论何时,即便主子要的是小人性命,小人也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奉上。
怀吉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自是一腔热血忠魂,全寄托在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和公主身上。说句大不敬的话,小人待太子和公主之心,如同诸位待自家子女。可诸位大人心中还有家国天下,有父母,妻妾,兄弟姐妹。而小人呢?孑然一身,心里记挂的唯有主子。自然不仅仅只有主仆之义,应该说主子便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公主待臣亲厚随意,小人说句托大的话,也不仅仅是主仆之义,或许还有自幼相处的朋友之义,师生之情。公主信任臣,臣亦愿以性命相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朋友之义,师生之情?怀吉到是勇气可嘉!那敢问在公主宅内,内臣梁怀吉着文人服饰,与公主在书房便卿卿我我,形影不离。更甚者,内臣怀吉甚至端坐其位,公主站立一旁为梁先生红袖添香,研墨铺纸,难道是朋友之义?还是师生之情?”
听了此话,官家和我面如寒铁,司马光定是要把这遮羞布揭下,来讨论公主的失德了。
“请司马司谏慎言!勿要污了公主清誉。” 爹爹真是太仁慈了,如此毫无王法之人,我恨不得拖出去斩了,“司马大人元宵灯姐向陛下进言取消女子相扑时,公主问了司马司谏一个问题,适才那两位女士相扑中,最后获胜的是谁?今日公主看了一场精彩的相扑比赛,而司马大人看到的,只是裸戏女子露出的双乳吗?公主说所见即所思,人性无染,本身圆成。今日既然大人污公主清誉,本太子也想问司马大人同样的问题,司马大人眼中,只有裸戏女子露出的双乳吗?”
司马光气的双目圆瞪,双唇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怀吉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可是熟悉他的人定会明白这样的怀吉才是气狠了。怀吉行礼道,“恕小人冒昧,形影不离?这样的词还请司马司谏查证后再说,以免有人说司马大人信口雌黄,影响了司马大人的官声。臣还揽着太子给的差事呢。臣有时出门办事或者交友,内臣身份不便,便着文人服饰,估计大人所说之事,在公主宅内着文人服饰,是小人还未来得及更衣。
小人住在宫外,相对方便,太子的几个铺子便由臣管着,太子也不想因小人每次巡视铺子,被顾客知道是太子产业。小人也有几个论诗作画,志同道合之友,他们并不知小人内臣身份,把话说开来,臣担心彼此相处,反到有了芥蒂。臣隐瞒内情,是小人之过。
至于臣与公主同一书案作画赋诗,确有其事,小人不敢狡辩。公主喜欢臣的画 ,故而公主的画经常由臣教授。公主为人心善,从不因小人奴才身份便心生鄙夷,反而说达者为师,因此对小人颇为礼遇。”
说着怀吉对着官家重重跪下,“公主宽厚,小人却因此坏了礼仪规矩,官家,臣知罪,因臣行为轻佻给公主带来如此影响,臣自知万死难辞其咎,臣愧疚难当,甘愿受罚,以赎其一二。”
司马光:“如此看来,公主与前驸马理应情趣相投,前驸马李玮更是书画绝佳,怎不见公主与驸马谈诗作画,而是你这个内臣?”
怀吉淡淡笑了笑,似是怀念,又似开心,“或许公主更喜欢我的画?”还是那般温和又轻飘飘的一句回应 ,但笑意不达眼底的冰冷。我猜想怀吉要逗司马光乐子了。
司马光:“大言不惭!恬不知耻!” 随即,司马光拿着大朝会记事簿的笔纸便要扔给怀吉,让朝臣们看看怀吉的口出狂言。
怀吉近来频频作画,到是没有手生,而且怀吉最擅人物肖像了。不一会儿,一位气急败坏,怒发冲冠,着朝服的官员便活灵活现的展露在众人面前。这不就是司马司谏吗?围着的一群人顿时忍俊不禁,实在是怀吉画的太Q了。
大大的脑袋,使的这人物肖像的面部表情,尤其凶狠愤怒的眼神尤为突出,如同燃烧着不屈的熊熊烈火。那慷慨陈词,义正言辞的神情,恨极了并在一起成一条直线的薄薄嘴唇,再加上一个小小的身板,本来激昂慷慨的身形,却是小小圆圆的,再加上气愤填膺,振臂一呼的夸张手臂。太像了。太Q了。
司马光顿时恼羞成怒。我只得拼命告诫自己,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一旁的欧阳修等人已经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声,又看到高坐其上的官家和黑脸的司马光,拼命忍了下来。我突然想起几年前,我根据史努比画过小黑黑的Q般图像,没想到今天怀吉灵感突发,画了个活灵活现的卡通版司马光,我肚子有点抽。
绘画在宋朝可以说是达到了中国古代的鼎盛时期,朝廷甚至设置了翰林画院,广招人才,画师炙手可热,且文人学士在书画方面皆造诣颇高。这时又有几人窃窃私语,
“看这画风和用笔特点像不像元吉大师?”
“嗯,元吉大师在两年多前,作品大变,常为边塞军民风光。”
……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敢问梁先生可是元吉大师?”
怀吉点头。一些视画成痴的朝臣看怀吉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之前看怀吉,就像什么趋炎附势的脏东西,如今却变成了小迷弟。
这时,我又开口道,“怀吉多才,先前三司使那记账之法亦是怀吉所出。”
众人哗然。三司使提出的记账之法现在已经在全国各地各行各业普及开来。其中之便捷严谨,诸位即使不懂,也是听过的。或许之后朝臣们会忌惮防备怀吉,断了怀吉有真正的参政掌权之机。但不管什么年代,什么身份,真正的才学之士,在不妨碍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人们大都还是愿意给予其尊重的。
此刻朝臣们的心思已经不仅仅在公主内臣的风流韵事上了,他们会想的更多。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或许并不简单?而自己是个消息不灵通的?
被画成那样一张傻兮兮的样子(当然了,在我看来,是超可爱的样子)也就只有司马光还是一根筋的沉浸在自己被辱的情绪中,“天下万民无不是陛下儿女,陛下岂可独爱公主?陛下,公主她身份不同,又有宦官从旁蛊惑,今日即可以以性命要挟陛下,插手其家事,明日即可依样要挟陛下,许其干涉国事?谨防宫闱之变,是祖宗家法重中之重。汉唐教训,陛下不可以不引以为戒,请陛下放逐梁元亨。臣句句肺腑忠言,请陛下三思。”
这下不仅仅是官家气坏了,其他朝臣也觉得这司马光得多缺心眼儿啊。公主宅多安全的地方啊,或许这本来就是官家担心内臣干政采取的措施呢?放逐怀吉?放逐到哪儿?延州吗?谁知道过几年怀吉这个非人类又能帮狄青捣鼓出什么东西来?让狄青一个武人爬他们头上吗?他们还不呕死。没有十年苦读熬出来的朝臣喜欢强权的宦官。他们苦哈哈一年的功绩,还不如溜须拍马的宦官一句话顶用,谁不担心?他们到是想把怀吉赶到西京呢,问题不是没铁证如山吗?没看见怀吉已经把太子都迷惑了嘛。
前几次司马光提出放逐怀吉,追随者众,能来一大片齐整整的“臣附议。”如今,司马光话毕,却安静如鸡。司马光脱下官帽,放在地上,一步一步膝行向前。
官家:“司马爱卿是要辞官吗?”
司马光一脸的正人君子独有的义正言辞,“臣当初十年寒窗,求的不是腰金曳紫,出人头地,而是期望,可以辅佐一位贤明的君主,以使天下归心,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如今臣无能,无法说服陛下,摒却一己私爱,示天下至公之道,将来势必会令陛下蒙上不明事理,罔顾道义的骂名,臣无法尽职,亦无地自容,只好殉职谢罪了。”
如此一番胡搅蛮缠,爹爹坚持己见,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司谏血溅当场,那么后世必要评自己一个逼死谏臣的昏庸之名了。对于徽柔姐姐,食爱而生,爱情才是浇灌她的雨露。而对于爹爹来说,毕生的心愿就是能得一个仁君的名号。世上最可怕的是,就是对方打着“普渡众生”的旗号,满嘴,满眼,满心都是善意和忠诚,却做着最毛骨悚然之事。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朝廷争辩,更是士大夫阶层对皇权的进一步的试探和挑战。如今的皇权已经越发被限,被禁锢。先前的庆历新政和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的失败,究其原因,除了对手的强大,和内部的种种分歧,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一直都没有一个自上而下的强有力的,坚定不移的领导,改革不能军令如山,令行禁止,改革措施总是被掣肘,派系恒生,矛盾叠出。变法之人,更是为得支持而急于求成,却欲速则不达,境况愈下。
司马大人一生清寒,本来我也敬仰为这样两袖清风的臣子,可此刻司马光的顽固让我不胜其烦,“律法之所以公允,为天下人遵守和信服,便是它以事实为基,不以人的主观喜好评判,不以人的猜测预断。所以一个整天梦想着打家劫舍之徒,官府不能抓;一个空有满腹抱国之志而无寸功之臣,朝廷不可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公主?但司马爱卿如此殚精竭虑,此刻未免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如今陛下圣明,法纪严肃,明章之治,司马司谏莫不是怀疑官家的为政修明?谏官应用事实说话,而非强造之辞,恫疑虚喝,干扰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