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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在外面被妖气吓得半死,一直以为这里会是什么奇怪的地方,结果竟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我和阿黄站在山坡上,看着山谷下宁静的村庄,各色妖怪熙熙攘攘地生活,平和又热闹。

      山坡上开着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在爽利的风中如浪花般一阵阵地舒动,又像刚洗的床单在阳光下抖开,我瞬间被眼前美丽的景色吸引。突然,在油菜花田里冒出一个戴着白色毛球绑着两个丸子头且身形如人族七八九岁样高的小男孩儿,他像个小地鼠一样站起来探了探,看到我们这边时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远远长长的声音从油菜花田里传过来:”城泽哥哥——”

      他费劲又灵活地迈开的腿嘿咻嘿咻地跑着爬了上来,一把冲进了阿黄的怀里,脸埋在了阿黄的肚子上,抓着阿黄的衣服嘟嘟囔囔地说:“我最近老是看不到你,你有了仙女姐姐就不要元宵了~”他语气颇为难过,又带着一点生气,如壁虎一样扒住阿黄。

      “当然不是啦,我这不是为了小元宵回来了吗?”阿黄摸摸他的头,好似瞧稀奇似的指着我说:“你看,神仙就长这个样子,没你大叔说的那么吓人吧。”

      我瞪了阿黄一眼,然后换上另一幅面孔对叫元宵的小朋友温温柔柔地微笑:“你好鸭,我叫奉瀮。”

      元宵如葡萄般水灵灵黑溜溜的大眼睛圆滚滚地看着我,实在可爱。他几步跑来抱着我,我很开心地蹲了下去,他就环住了我的脖子:“你就是城泽哥哥说的仙女姐姐啊,比司繁姐姐还好看,好香好香。”

      我十分受用地笑出了声:“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阿黄看我一脸得意的样子,抱着手说:“她好看个鬼,你看她黑眼圈比眼睛都大。”

      我立刻感到自己作为小仙女的尊严被他无情践踏,跳起来就指着他的鼻子说:“要不是你昨天晚上让我没睡好我今天会是这个样子吗?”

      元宵很贴心地扯扯阿黄的衣角,让他赶快跟我道歉:“城泽哥哥,是你不对,是你千里迢迢跨越高山和大海跑去睡仙女姐姐,自己得了便宜怎么还能嫌人家呢。”

      我和阿黄脚步一闪差点摔在地上,我看着眼前表情无比认真纯洁的小元宵,尴尬地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就是差点打起来,闹得我没休息好。”

      他恍然大悟地看向阿黄:“哦~原来没睡成啊!城泽哥哥你不行啊!”

      我捂着胸口就要一口气背过去,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元宵!

      我看阿黄也没比我好到哪里,他扶住身边的大树稳住了自己,面色极其不好。我听青徵说过男人不可以说不行,这事关一个基本尊严的问题,我心里觉得可能要出事,果然,阿黄说出了无比恶毒的话:“《三界万年记》,抄十遍!”

      我想起了以前在居仙楼看到的一整个书架的《三界万年记》,心疼地看着张着嘴手里还拿着折了的油菜花已经完全石化了的小元宵,他的小肉手颤抖了一下,可能就此要残疾了……

      我为他祈祷:“南无阿弥陀佛,早登极乐。”

      ……

      我和阿黄到村里时,头上还戴着元宵送我们的油菜花环,这里的山坡要不都是大片的青青草地,要不就是各色块的花田,就像盖着一块又一块颜色不同的毛毯,村庄坐落其中,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真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

      我和阿黄刚走进村子没多久,村口的大树下一个正乱理毛线猫妖看到了我们,笑着说:“就是这位客人吧,主……”阿黄一个眼神,她突然一顿,生硬地扭转话风说:“主……注注意安全,哈哈哈。”

      我笑着和她打招呼:“姐姐上午好,仙妖友谊万古长存!”

      我还有话没说完,阿黄不顾我想攀谈的欲望强行拉走了我,一边走他一边介绍,万妖国以帝江殿为中心,四周最为繁华,我们现在所处的环水村是在万妖国外围……

      我完全没在听他说的话,已经撒开丫子呼呼哈哈地跑进了村,阿黄看我这匹脱缰的野马,咬牙切齿地在我身后吼:“你要是被怪兽吃了我可不会来救你!”

      他说什么?我没听清,但这不重要,我已经顺利地融入了村子。

      一对喜鹊姐妹坐在树枝上唱歌,树下的乌鸦兄弟哇哇哇地叫着鼓掌,喜鹊姐姐噗呲一笑扔了个果子下去,乌鸦兄弟争得打了起来。

      院子里的骡子精给自己套上了绳子围着石磨一圈圈地拉,鲜白的豆浆从石磨里流了出来,她的妻子大豆妖又从自己的头发上揪着豆子往里扔。

      路过菜市场,左边的鸡妈妈卖着自己的蛋结果被卖牛奶的牛妖撞倒,她们欢欣鼓舞地打成一片。

      右边的白菜妖和萝卜妖讲价,讲着讲着吵了起来,白菜妖一气之下一菜刀剁下自己的手,萝卜妖不甘示弱地拧下了自己的头,双方交换了商品,握手,哦不,是握菜言和。

      与此同时,中间的猪妖正拉着横幅示威抗议:“救救孩子,无辜小猪猪为何深夜命丧屠刀,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妖性的扭曲?”一个狼妖试图为食肉动物申诉两句,被一群猪妖围着打,混乱之中,一只羊跳上了摊子大喊:“解放食草动物,素食才是我们的明天!”

      很快,一切都乱了,一只小猪猪引发的群架波及到整个菜市场,刚刚还只是吵架现在已经在一片脏话中互殴起来,不知从哪儿飞出来半根被削掉的胡萝卜,我帅气地一手接住,往裙子上擦了擦啃了起来,还没啃两口被突然窜出来的阿黄揪着我的衣领往外拉,他一边拉我,一边把我手里的胡萝卜扔了,我大骂他乱扔垃圾没有素质。

      刚出了菜市场,我还没站稳,他用咒法化出绳子将他的左手和我的右手绑在了一起,我大惊失色:“别啊,我保证不乱跑了!”一边说着我一边扒拉绳子。

      他难得严肃还有些生气地说:“万妖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很安全的,你不好好跟着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没有继续去扒了,倒不是因为他这番明显关心我的话,而是我在他左手上扒出了一个金色的小镯子,那个和他打架的夜里我情急之下给他套上的镯子,他居然还戴在手上。

      我的目光停在他左手白皙秀气的手腕上,他顺着我的目光落下,一惊,立刻把袖子拉下盖住,红着脸咳嗽两声:“咳咳,女孩子的首饰就是小,取都取不下来,麻烦死了,下次还是去铁匠铺把它给剪啰!”

      我举起铁拳恐吓他:“你敢!我这个可是蓬莱法器,你敢给我剪啰,我就把你头给你剪啰!”

      他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一指头戳了一下我的额头。他还敢戳我?我正要戳回去,被他就拉着快步去往市集的方向。

      街边一只拿着大刀的牛妖看到我们,恭敬地行了一礼,我自小被教育要懂礼貌,正准备回礼却被阿黄又一把逮住了衣领,给我提了回去。他丝毫没理我,对那个牛妖说:“菜市场又打起来了,你去处理一下。”

      牛妖恭敬地领命:“是,主……”牛妖话还没说完,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他磕磕巴巴地说:“……祝祝祝你们身体健康。”

      哎,又是一个好客的结巴。

      阿黄带我往主城的方向走,我一路上被妖族各种稀奇古怪的操作吸引得移不开眼。

      “诶诶诶!那个石头精拿着锤子砸自己,在表演胸口碎大石诶!这就是传说中的我碎我自己?”

      “阿黄阿黄!你不管管吗?那只绵羊精当街脱了衣服卖,然后就这么裸奔了?”

      “哇,阿黄,原来你们妖族的高汤都是那只鸡大叔的洗澡水吊出来的啊?”

      “阿……”我话还没说完,不赖烦的阿黄突然一个回身,一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原本瞪着我的眼睛在看到我无辜的眼神后突然松下来,很无奈地说:“求你了,暂时别这么叫我了好吗?”

      “嗯?”

      “马上就到主城了,那里有很多认识我的人,我不要面子的吗?不许这么叫我了!”

      我懂得起地眨眨眼睛,点点头:“嗯嗯。”

      万里无云,阳光轻柔地照耀着对视的两个人,风也那样温柔,带着花的香气,身边一墙开得正盛的紫藤萝在下失真的光晕下悠扬摆动,蓝紫色的花瓣安安静静地落满一地。

      城泽的手覆盖在小姑娘的唇上,能那样清晰的感受到她嘴唇的柔软和温度,还有她淡淡的吐息,这个唇是他曾经亲吻过的,依然勾引着他去靠近,掌心痒痒的,他看着她闪着光的双眼,收回了手,扯着左手上的绳子接着往前走。

      闹市来往的人在他们身边路过,他拉着身后的女子穿过人海,不自觉地勾起了笑容。

      终于到了主城,我站在城门口,穿过长长的繁华街市能一眼看到远处高大巍峨的宫殿,这样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无字碑,阿黄说:“帝江殿是万妖国的中心,是由上古时期第一代万妖之主帝江所建立,说来他在时,当时还是你们神族领袖的女娲和伏羲也畏惧三分,到后来烛九阴打败帝江成为新一任妖主时,蛮荒大陆上已经完全被妖族接管,神族的势力根本插不进来。”

      “所以后面的神妖决战才打得那么凶残啊,要不是烛九阴被女娲上神灭肉身分元神镇压回西海,现在三界究竟是以神族为尊还是以妖族为尊可说不准。”我跟着他往前走,眼睛突然发光:“所以我们可以进帝江殿看看吗?”

      阿黄看着我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现在不行,今天晚上有风华盛会,你参加完了盛会我再带你去帝江殿,对了,你自己千万别乱跑进去,那里是类似于你们神族凌霄殿的地方,你要是被当成奸细乱棍打死了可别怪我。”

      我拉着他的胳膊,赔笑道:“不乱跑,这里你熟你说了算。”

      不过风华盛会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妖族的习俗可能也像神族那样又多又杂吧,总之我运气真是不错,刚来就遇到大型盛会。

      主城的繁华丝毫不逊于人间的长安城,我任阿黄像遛狗一样遛着我,这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敢和他吵架,而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今天逛街全部是由他买单!

      我拿着木锤打着洞里的地鼠精,拿着木圈套着长着脚乱跑的瓷器,舞着鱼竿去钓池塘里的美人鲤鱼,还买了些妖族没见过的东西,其实很多都是他主动买给我的,他提着大包小包问我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我心疼地看了看他,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

      我想如果阿黄被我累死了,我不仅一分钱也没有了,所有的东西更拿不走了。

      但我错了,累死的是我,不是他。逛了一整天,我脚都酸了,阿黄还兴致勃勃地在想还要送我什么,我靠在酒楼阁间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华灯初上,一副被掏空的样子:“早知道来你家这么累,我真的应该睡饱了来。”一边说着我一边揉着被绳子勒了一天的手腕,今天不愧是有盛会,人群一堆接着一堆,要不是有条绳子说不定我和阿黄真就走散了。

      阿黄点着菜看我:“还想吃酸辣粉吗?我给你点十来碗慢慢吃?”

      我一口茶水喷出来:“算了算了,清淡一点就好。”

      于是不久后,我看着阿黄喝着豆浆的样子欲言又止,我又看了看面前那碗鸡汤,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拿着一牙西瓜慢慢吃。

      “仙女姐姐!”一个童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开,吓得我一口把西瓜子吞了下去,元宵哒哒哒地跑过来环住了我,我看着他健全的双手:“我猜你还没开始抄吧?”

      他看着阿黄挤出一个大大笑容:“今天怎么也是风华盛会,仙女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城泽哥哥容我一天总可以吧。”

      阿黄咬着西瓜:“一天加字百分之二十。”

      “啊?”他眼泪花花地看着阿黄,咬咬牙对我说:“仙女姐姐,风华盛会其实是……”

      阿黄立马呛住,赶快妥协:“不用了,不用了,都不用你抄了,你玩去吧!”

      元宵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哼了一声。我看着这两个人,正准备问清楚,一个身着黑色纱衣的美艳女子快步走了进来,好似没看到我和元宵一般直接对阿黄行了一礼:“主……”她立刻改口说:“主要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城泽,关于风华盛会的事情主君有事找你。”

      女子身材高挑,极具女子的风情,美艳和清丽相结合,既能勾人心魄又能纯真无辜,我算见识到了正宗的妖族美女,只觉得看到她第一眼就明白了当年商纣王为何拜倒在了狐妖妲己的裙下。

      “司繁姐姐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元宵纯纯地笑着问眼前艳丽动人的女子,好似今天这顿饭是他请的一样。

      名叫司繁的睡莲花妖对他笑了一下,看到我,表情立刻尴尬。我本来一点也不尴尬,但不明白为什么司繁会对我尴尬,这让我突然也觉得有点尴尬,我觉得可能是自己礼节没做好,于是起身施了一礼:“神族奉瀮,仙妖友谊万古长存!”

      “……”

      阿黄扶额,直接起身,将自己戴了一天的油菜花环取下来给我:“我晚上可能回不来了,你跟着元宵,他什么都懂,等我办完事情再回来找你。”

      他又掐着元宵的脸:“照顾好客人,还有,别乱说话。”

      元宵差点被他掐哭,委屈巴拉的捂着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忙吧,大家都等着见你呢。”

      他转身跟着司繁离去,我也取下了自己的油菜花环,手里拿着两个花环看着,他陪了我玩了一天是我万妖国唯一认识的人,突然就要留我一个人了,我心里一瞬有些慌,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脱口而出地唤他:“城泽!”

      空气安静地一顿,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也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被我认真的喊出来,元宵、司繁都愣了一下看向我,阿黄的狐狸耳朵动了动,回头,对上了我的眼睛,酒楼里亮堂的烛光把我们几个人各异的表情照得很清楚,我咬牙补上一句:“我没带钱,你付了账再走!”

      “……”“……”“……”

      人定将近,风华盛会即将开始。我看着楼下整个街道都热闹了起来,大家头上戴着鲜花往帝江殿的方向走,我问身边胡吃海喝的元宵:“好多人都去了,我们难道不去吗?”

      元宵嘟着一脸沾满西瓜子的小嘴,一勺一勺地舀着半边西瓜往嘴里塞:“仙女姐姐不用着急的,他们是去抢位置的,我们不一样,才不用抢。”

      “你有后门?”

      “不是我有,你有,你是客人。”

      我惊讶于妖族的好客,居然为了照顾我还给我留位置,我靠着窗,看着吃东西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小朋友:“你明明是只小仓鼠又不是元宵精,为什么叫元宵不叫仓鼠啊?”

      元宵呛了呛,说:“好问题!”

      他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又明亮,安静了一下,说:“或许是因为我父母死在元宵节,大叔想我永远记住他们吧。”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阁间中的两个人却突然安静下来,我为自己唐突的提问感到很抱歉:“对不起,你吃吧,我不说话了。”

      元宵当然继续吃啦,不过动作慢了下来,他说:“这有什么,难道一辈子都不能面对现实吗?想听听八卦吗?仙女姐姐。”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说了起来:“你看着我挺小的对吧,其实元宵已经七百岁了哦。但我确实是个小孩儿,因为我的身体和心智都停滞了,永远不会成长了。”

      我呼吸一滞地看着他,夜风从我身后吹来,吹拂起我的衣袖和长发,楼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一晃一晃,连带着屋檐下的影子也飘忽不定,楼下喧闹的人声似乎再也听不到了,耳边只有元宵吃东西的咀嚼声和他不急不慢的说话声。

      他一边挖着西瓜一边和我说:“七百年前,城泽哥哥的父母被人追杀至死,我阿爹阿娘与他阿爹是好朋友,所以拼死救下了城泽哥哥逃回了万妖国,但我阿爹阿娘也因重伤不治,去世了,阿娘临死之前生下了我,大叔说,那天刚好是元宵节,我出生的那个晚上,整个万妖国都在放烟花,哗啦,哗啦,一朵一朵地炸在天空上,多美啊。”

      他一口一口吃,没哭也没闹:“我因为元神残缺,长到几岁时再也长不大了,刚开始的时候,很多妖怪都嘲笑我欺负我,是城泽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帮我打跑了坏人。元宵弟弟没有了父母,但还有大叔,还有城泽哥哥。城泽哥哥没了父母,但还有元宵弟弟,现在还有了仙女姐姐。”

      裙子已经被自己抓皱了,太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正准备措辞,忽然响起的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我打开门,看着鲶鱼老板把盖着白绢的托盘递到我面前:“是奉瀮姑娘吧,城泽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梨花,盛会快开始了,可以出发了。”

      我接过小小的托盘,揭开盖着的白绢,一枝带着淡雅香气的洁白梨花静静枕在柔软的丝帕上,花枝上还带着露水,像是刚被人精心挑选后剪下来的样子。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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