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意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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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桀没有多言，心里一时五味陈杂，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小时候被人欺负，那是一种愤怒；师父仙逝，那是一种悲伤；师兄弟受伤生病或者遇到什么难处，那是一种担忧。可眼前的这种情绪是什么呢？一时未能理清楚，情绪突地化成了焦躁，还是先出门的好。
“我先出去一趟。”程桀扔了这句话后就立刻离去，没给自己听景先成回答的机会。
下午的天被压得灰暗，看样子像是不久就会下雨。程桀有些沮丧，顺着街道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时才想起严府挖出来的鬼文还没有看。
程桀推门，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臭小子，怎么才来？快跟我去看看挖出来的东西。”大哥的声音从房间中心冒出。
“我跟黄涣去查玉佩的事了，正想跟你说。”程桀坐在了大哥旁边，这时大哥才发现程桀脸色不对。
“你怎么了？”大哥忧虑道。
“等下告诉你，二哥和张湉呢？”屋子里只有大哥一人在那里擦这手中的佩剑。
大哥放下手中之剑，道“你五弟拉着你二哥出去走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
“哦。”程桀道，开始细细讲起上午调查的结果，包括大夫李立秋那部分。“黄涣二姨娘是自杀，黄氏灭门是魔族所为......”
程桀讲完咳嗽一声，继续道。“黄涣去家宅周围查黄立秋了，还不知道那大夫说的那些，我也正在想该怎么跟他交代。”
“直言相告，关乎老三家事，不得有任何隐瞒。”
也是，毕竟是黄涣家事，若是不能知晓全貌的话，更是于他不公，可是......“可是黄涣若是想报仇，怎么办？他斗得过魔族？”程桀正是担心黄涣不甘，去拼自己的命。
“这方面，等他回来，我来告诉他吧。”大哥拉着程桀的头发往外拖。“臭小子，快跟我去干正事。”
两人走到后院，阴气逼人，三伏天愣是逼出一股寒气。严府的家丁被下令不得靠近此处，以免破坏周围贴满的符咒。
“这本，你拿去看。”大哥递给程桀一本很薄的小本，四角都被腐蚀得稀烂，连中间有字的部分也有破损。
鬼文其实是地府办案登记所用的官文，不是鬼都能写都能看懂的。
上面的鬼文歪歪扭扭稚气地像个孩童涂鸦，没有官文的那份严肃。程桀拿起来看，拼凑起能看的部分，像是一首童谣。“我有一把弓哦，他有一把弩。我们关系好啊，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我才是老虎.....”
程桀拿起第二张“我既是老虎，咬人不松口......”后面的也什么也看不清了。程桀低头发现挖出来的那堆东西里有些小孩子玩的玩具，与一些衣物。听黄涣说，刚挖出来的时候，地下有很大的婴儿哭声。
“大哥，这严老爷是不是养过小鬼啊？”养小鬼是南方的一种巫术，以新死的婴儿炼制，通过小鬼来使对付自己的对手，以谋才贵，若是事后经营不当，便会遭起反噬。
“嗯，昨晚我也这样怀疑，问过严老爷，他承认了。”大哥道。
看来这严老爷早年为了发财干过不少坏事，遭到反噬也是报应。
“既然你们都查清楚了，还干嘛叫我来读这个？”程桀感到有些不解。
“以免遗落线索。”大哥转身过来。“不然你跳着吼没有个人价值，怎么办？”
程桀无奈沉默，唉，真是了解我啊。
那堆秽物定在今晚处理，程桀决定今晚一定要加入。
两人一同走出后院，程桀看见黄立秋带着个药盒正从严老爷房里出来。“大哥，等会黄涣回来，你就跟他好好说说怎么回事，我现在要出去逛一逛，这里太闷。”
“嗯，好。”
程桀跟在黄立秋的后面，这次程桀刻意把脚步隐藏得更加小心，避免黄立秋发现跟踪。
黄立秋进入医馆，程桀见此便跳上房顶，清晰地看见黄立秋在那里捣鼓了一下煎药的炉子后，推门进入了一间屋子。
等了良久，那黄立秋才出来，远远的，能看见他眼中有一丝泪色。程桀等他离开后，跳下来，推门进入。
屋内点了安神香，熏出一股困意。屋子正中放了一个玉石板，上面躺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面色凄白，但却十分宁静。程桀靠近一看，玉石板中间隐隐散发光亮，原来石板中间嵌了一块灵石。程桀想起黄立秋与魔族人的交易，原来，这块灵石就是他的酬劳。以灵石润魂魄，可以达到修补之效，看来黄立秋是为了修补这个女子的残魂。黄立秋大概很想看见她醒吧，程桀顿时理解了黄立秋为何怕死。
程桀虽不知黄立秋与她的关系，但是却能理解这份感情，这让程桀想到了自己。程桀退出了屋子，关上门，从墙飞出去。黄立秋对着程桀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悲凄。
正常地走到街上时，已是闷雷鼓鼓，狂风乱吹。没等程桀走几步，暴雨便倾盆而泻，路上行人纷纷都躲进了街边的屋檐下。程桀想着客栈不远，便淋着雨快步往客栈跑去。
景先成今晚子时就要走了，这个人，未知姓名，未知身份。相处几日后，现在要分别，程桀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程桀想起了城隍庙那晚，那面若寒玉，睥睨万物，令众生回避的那人，让程桀第一次知道一眼万年，从此难以忘怀。程桀从来憎恨攀附权贵之人，可即使已经从景先成眸子中看见那一丝睥睨的影子，程桀却不愿承认他是那众差簇拥的考官。
他大概是一个大官吧，程桀这样想着，自己一介小人物，怎能入眼。程桀垂下眸子，瓢泼大雨依然在毫不留情地打着，一时想起昨天下午一起散步，一时又想起黄立秋屋子里躺着的女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程桀突然被一股自卑感占领，这份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大概与黄立秋对待屋子里那女人一样，这是一份在心里珍重的感情吧。
小二看见程桀一身打湿的样子吓了一跳，程桀笑着解释道“出门没有带伞，失算了，失算了。”
推门进屋，身上的雨水哒哒滴在地上。景先成背对着门看书，书上是飘逸的鬼文，闻声，道“回来了？”
程桀不语，景先成觉得反常，转身看过来，发现那人浑身湿透。
“你怎么搞的？”景先成皱起眉头，赶忙走到程桀面前。
此时程桀心里乱成一锅粥，憋着心里的慌乱，笑着道“出门没有带伞，失算了，失算了。”
程桀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直到全身干爽，程桀才觉清醒。全身上下十分舒服，除了放下的长发依然湿漉漉地在滴着水。
景先成见他迟迟没有出来，绕过屏风，只见一地湿润的衣衫。他恭敬地道一声“叨扰”后，背过身去。
“我已经换完了。就算我没有换完，咱们都是男人，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好叨扰的。”程桀极力像平常一样说话，伸手去拿床头的梳子。“嘶。”程桀的头发淋了雨后打了很多结，梳子扯得头皮生疼。
“我来帮你。”景先成接过程桀手上的梳子，一瞬间程桀像是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
程桀本来以为自己会拒绝，但是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梳子到他的手真的变得十分温柔，让程桀觉得很舒服。突然脑子里弹出来一个想法：反正严府秽物处理简单，大哥他们能够完成，另外黄氏的事也有大哥给黄涣解释，要不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呸，我在想些什么！程桀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可是....可是今晚景先成就会离开了，只剩一具躯体。
梳完头发，程桀心思散乱地跑出去问小二要了几个好菜。
回来时看见景先成已经把衣服用法术烤干了，这时程桀才意识到自己顶着的头发也是干的，怪说不得梳头的时候感到很暖。
这顿饭吃得有些难受，像是每吞一口，都需要深思熟虑似的。景先成看上去脸色也不是很好，大概是躯体撑不住的原因吧，毕竟将死之人。
“你...咱们还会再见吗？”饭后，程桀坐在窗边，看向外面的大雨。
景先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怎么？”
“没什么，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客栈里你白吃白住，我养着你，你要是跑路了，我找谁伸冤？”程桀解释道。
景先成笑出了声，道“你看我像跑路的人吗？”
说完，程桀感到一丝恍惚，这话，什么意思......
再次晕厥之感上来，原来这两天的突然困意是景先成所为，程桀有些恼怒，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然而这次不同，程桀清楚地感觉到被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良久，唇上一阵蜻蜓点水般的微凉，心狂跳不已，突地没了意识。
翌日，程桀感到强光，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又已经大亮了。
景先成仍然静静地躺在身旁，只是这次没了呼吸。常人一般会被吓到，但是此时程桀在为另一件事发愁：到底该怎么把他搞出去啊，程桀十分为难，大清早从人家客栈搬出一具尸体，没人不忌讳。
“唉，早知道挖个坑，让那家伙躺进去后再滚蛋好了。”程桀喃喃道。
好在外面是下着小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程桀抱着景先成从窗户跳出。他死后，身体变轻很多，这点倒是做的很仁义。
一路小跑到东郊，才想起来忘记借铲子了。正欲回去拿，看见一个没打伞的小童挡住去路。
“是程桀程公子吧？”小童用一口稚气的声音问。
“嗯。”
程桀手里抱着尸体，甚是尴尬。只见那小童指了指远处一个方向，示意他跟过去。“我家公子叫我在这里等你。”
程桀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才发现那里有个挖好的坑。现下是不用问了，小童的公子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程桀把尸体放进去后，小童双袖一挥，两边的土埋了上去。没等程桀多问，小童缩成了坟边一块石头。
唉，程桀叹了一口气。
望着正在飘雨的老天，看来是时候做一些事了。
程桀跑回客栈结了几天的账后，又回严府与兄弟们汇合。
严府的事已经解决完全，只是昨日大哥问到严老爷的玉佩之事时出现了点小插曲。的确，后院的阴气虽然浓重，但是一直以来缺少一个导火索，而那个玉佩正是点燃这一切的东西。
严老爷说，自己还年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美若天仙，一时心生涟漪，那女子腰上所配玉佩与此一般无二，到好友店里逛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此玉佩，以为天意，便重金买下。却是买下了一个祸害......
程桀很少相信巧合，听闻此事，已知那美若天仙的女子是谁。程桀一向不喜与女子打交道，以为其误事，这次却被龚氏刷新了观点。为了让后辈知晓家仇大恨，竟从那么久以前开始谋划。
她算准了严老爷会买走玉佩，算准了严府的这场灾难，暗中撺掇严老爷邀请兄弟几人，算准了黄涣会查，最终不惜搭上自己性命。
呼，程桀内心感叹，既心狠手辣不顾严府死去之人的性命，又深谋远虑的谋划大局引黄立秋出来，这个女人是真的不一般。
兄弟几人踏上了会昶州的路，路上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黄涣想起了，二姨娘所言的“目若朗星，别无他念。”
程桀沉默了几日，终于在回到昶州的第二天去找大哥面谈自己几日来的计划。
“大哥，我想出门游历一阵子。”程桀跪在大哥面前，大哥连忙扶起他。
“为何？？”大哥知道，那个中了尽阳疾的人一死后，老四像是变了许多，却没想到今日会提出这个要求。
“我已年龄不小，我想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大哥，你年少时，不也有游历经历吗？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叫黄涣跟我一起。”
“人各有志，老三没有那个心。”
两人陷入沉默，程桀不知如何应答。良久后，大哥终于开口道“你何时启程？”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程桀终于喜笑颜开。
“嗯，但过年必须回来，每月必须写信，每月初一，不能出门。”大哥捏着程桀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玉扳指。“要是遇到什么散失，带上这个能应急。”
程桀带上扳指道“好，我后....后天就启程。”差点捋不清舌头。
“今晚，跟你师兄师弟说一下。”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生意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