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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当晚,林语刚躺下,正酝酿睡意呢,便听见隔壁传来撕心裂肺叫喊声、咒骂声,夹杂着小孩的痛哭声。

      听那声音,像是马招娣和狗蛋。

      林语烦躁地翻了个身,不予理会。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和隔壁扯上关系,跟狗屁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哪怕心里有那么两分好奇,但她仍然忍住了。

      结果,外面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刺耳,简直要穿透屋顶,这谁能睡得着啊。

      这不,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甜果,就被吵醒了。

      她半眯着眼,极力想睁开,眼皮却像铅块一样沉重,不自觉地渐渐合上。

      然后,刚闭上眼,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叫,甜果立马睁开。

      如此反复几次,把林语搞得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她今天四点多起床,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以为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大晚上的,老姜家就非得和她对着干是吧?

      她哄好两个小孩后,火速穿好衣服,随手拎了根棍子。

      推开院门一看,好家伙,外面乌泱泱围着一大群人,叽叽喳喳说着,不时对隔壁指指点点。

      林语:???

      她随手把棍子一扔,和徐芳芳几人凑作一团,悄声道:“他们家咋回事?”

      王婶子脸色十分沉重:“马招娣怕是不好了。”

      不好了,是当地比较委婉的说法,意思是有生命危险。

      林语怔了一下:“我下午还看到她了,跟人在村口干架,把人家打得嗷嗷叫,相当的神气。”

      “马招娣刚在家里摔一跤,立马见了红。要知道她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才八个月呢。”

      兰婶子摇了摇头:“都这样了,李桂花那个老虔婆,死活不肯把儿媳妇送卫生院,说什么浪费钱。还有姜一林,脑瓜子被驴踢了,自个媳妇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不说先把人抱进屋,光顾着跟李爱红闹。”

      “要我说,也是姜家大房心毒啊,大的小的都一样。狗蛋那孩子,完全被惯坏了,大晚上的非得在院里玩玻璃珠子。马招娣起夜去上厕所,一个没注意就滑倒了,血渍呼啦的。”

      “可不是嘛,狗蛋还死活不承认。谁不知道,姜狗蛋成天找村里的小孩弹玻璃珠,出了名的。小的混,大的就护短,上梁不正下梁歪。李爱红不说压着孩子赔礼道歉,甚至连医药费都不愿出。这不,两家人就僵持住了。”

      “他们一家掉钱眼子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好歹先把马招娣送卫生院去,要赔偿以后有的是时间,咋眼皮子浅成这样哟。”

      林语都替马招娣着急,忍不住和徐芳芳钻进了院子。

      院内。

      马招娣侧躺在地上,昏暗的灯光映出她惨白的脸色,嘴唇完全失去血色,一只手捂着硕大的肚子,血迹在身边蔓延,哎哟哎哟呻吟着。

      大丫跪在地上,死死扯着李桂花的裤脚,泣不成声:“奶,你让人送娘去卫生院吧。”

      她知道,没有奶的默许,大伯娘不敢做得这么过分。

      李桂花神情冷漠,谩骂道:

      “咱家啥家庭啊,去什么卫生院,钱多烧得慌?我当初差点把你姑生在地里,不照样活得好好的,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就她马招娣金贵,不就摔了个跤,摆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啊,啧。”

      刚还有力气骂她宝贝大孙呢,转眼就虚弱了。切,装什么装。

      更何况,就马招娣那圆肚皮,生下来肯定是个赔钱货,流了还省事。万一真要死在半路,正好给老二另娶个,不信了,生不出大孙子。

      旁边李爱红在拱火:“娘,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哄您的钱。咱狗蛋都说了,他没把玻璃珠子乱扔。肯定就是马招娣使坏心眼,联合大丫,想嫁祸给咱。”

      她要这么说,姜一林就有意见了。当然,他不是心疼马招娣。

      “大嫂,话可不能乱说。咱家只有狗蛋有玻璃珠子,不是他,还能是谁?你可别说推脱。就我家大丫三丫的老鼠胆子,哪怕把狗蛋的东西放眼前,都不敢去拿。现在出了事,你怎么着都得给我家一个交待吧。”

      娘生了五个娃,最会看肚子了。她私下底说招娣怀的女孩,那肯定就是了。不就个丫头片子,没了就没了。让大嫂出点血才是要紧事。

      这一点上,他和招娣真是不谋而合。没看出来,媳妇演得还挺像,简直跟真的一样。还有大丫,哭得死去活来的,活像死了娘,等下可得好好夸夸。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三丫,傻不愣登的,光站着,跟个哑巴似的。

      奶抠搜,爹靠不住,给大丫急得不行,虽然已经去让人去叫车了,咋还没来呢。眼看着娘的脸色越来越差,她只得催着三丫去屋子里拿棉被,好歹垫一垫,舒服些。

      三丫出神地瞅着这出闹剧,闻言,愣了愣,纠结了几秒,才往里跑。

      林语实在看不过眼了,想说点什么。

      好在这时,李叔赶着牛车来了。

      大多数村民还是不错的,挡住了张牙舞爪的李桂花和李爱红,硬是把马招娣抬到了板车上,再拿过棉被裹她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的。

      林语趁机给大丫塞了五块钱,大丫一愣,要跪下。她摆了摆手,拒绝了大丫欲感谢的话语。

      倒不是突然同情心泛滥,大丫是个挺不错的娃,平时对甜果、小野挺照顾的,林语不想让她没了娘。马招娣虽然没有个好娘样,但真要出了事,姜一树肯定会另娶。以他的德行,大丫两姐妹的日子会更糟心。

      林语刚回身,就瞥见三丫直勾勾盯着自己,嘴角勾了勾。

      这一幕,让林语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丫的笑,不是感谢,像是嘲讽、挖苦,尤其是眼神,极其古怪,形容不出来,就像是被毒蛇注视着,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她很快转移了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林语仍觉得心慌慌的。

      自从三丫落水后,经常是这种眼神,莫名的诡异。

      大丫说最近妹妹变得很乖巧懂事,会心疼她这个姐姐了,虽然偶尔有点神神叨叨。甜果也说,三丫姐变得好相处了,说话好温柔,脾气也收敛了。

      但林语总觉得三丫变得太过突然,遇到自己总是甜甜地打招呼,表现得十分有礼貌,又很天真可爱的样子,却莫名有种的违和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刻意的,一点都不自然。

      不过,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谁不是被逼着成熟呢?三丫经历了那次落水,差点没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不能三丫也重生了吧?

      怎么可能?

      林语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笑话,重生又不是大白菜,哪能到处都是。

      ***

      这天,林语刚下工,便看到李叔赶着牛车,停在门口。

      只见,马招娣在大丫和三丫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下来。

      隔壁也真做得出来,就让两小的陪着去了卫生院,一点都不怕出事啊。

      林语注意到,她们手上没有包被。

      马招娣的气色差到了极点,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布满了红血丝,脸色暗黄,一下子老了十岁。

      照理说,卫生院有护士照顾,咋被糟践成这样?

      恰巧有几个村民路过这儿,上前想打个招呼,还没靠近,直接被马招娣阴暗的目光吓了回来,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马招娣仅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谢过李叔后,进了院子。

      李叔心中感慨,倒是比以前懂礼貌,但这代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着实太大。

      他长叹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马招娣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里玩耍的狗蛋,好不快乐。

      她从没这么愤怒过,甩开女儿的手,径直冲上去,揪住狗蛋的头发,上手就是两巴掌。

      谁都没料到,她突然这么来一下,毕竟才生产两天,身子虚弱得很,不宜多动,给围观的村民吓得不轻。

      马招娣平时抠抠搜搜的,两个女儿养得跟竹竿似的,但对狗蛋还是不错的,不时给点吃的,搂搂抱抱,说是希望他能给自己带个儿子来。

      现在看那架势,她是恨不得把狗蛋往死里打啊。

      听到儿子的惨叫声,李爱红赶紧出来护崽,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马招娣一板凳甩过去。

      凳子从她头上擦过去,与地面相撞,裂成了几块。

      马招娣随手捡起一块,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朝着哭几赖尿的狗蛋走去,狠狠抽在他身上。

      李爱红正庆幸着自己及时闪开了,不然脑袋铁定开花,转眼便看到狗蛋被打得那叫一个惨,疼得直打滚,卷起一堆的灰。

      那可是她宝贝着长大的儿子,平时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抽在儿心,痛在娘心,李爱红感觉心在滴血,发疯似的冲了过去。

      “马招娣,你个贱人,敢打我儿子,我要和你拼命。”

      还未靠近,马招娣扭过头,恶狠狠道:“你敢拦,老娘就连着你一起打!”

      她眼神怨毒,咬着后槽牙,似一头凶恶的狼,像是要把人撕碎。

      吓得李爱红直接怔住,愣了几秒,竟不敢再有动作。

      李桂花暗骂了句不争气的,自个儿子被打得嗷嗷叫,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得看老娘的。

      她上前一步,威逼道:

      “好啊,马招娣你现在了不起了是不是?嫁过来这么多年,蛋没下一个,倒是显得你能耐,会欺负人了是吧?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

      话音刚落,一板子甩到她身上。

      李桂花被打得后退几步,眼里尽是惊愕,臭骂道:

      “马招娣,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老娘?我倒是得问问,老马家咋教的哟,养出你这么个恶媳妇。大家来看看去,现在新社会,她马招娣竟然毒打侄子,还敢打六十岁的老婆婆。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我不活了。”

      说着,她便作势要去撞墙。

      村民们赶紧拦下,纷纷劝道:

      “招娣啊,孩子没了,咱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再怎么样,也不该朝你婆婆动手啊。她确实蛮不像话,对你也不咋好,有时候挺招人厌的,说话也难……(以下省略多个缺点)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婆婆啊。”

      李桂花:???

      这大姐,你是来劝人的,还是来吵架的。

      “是啊,李桂花的确不是个好婆婆,但体谅体谅她,年纪大,脑子不清楚,咱心善,不跟她一般计较。”

      李桂花:!!!

      滚蛋,你说谁老糊涂呢?

      这都啥人啊,是特地来挑拨离间的吧。她又不敢反驳,万一没人拉着了,总不能真去撞墙吧。

      李桂花那叫一个憋屈哟,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引得林语暗暗发笑。

      一哭二闹三上吊,便宜婆婆的招牌戏码,村里人谁不知道,真以为自己人缘多好呢。

      谁不怕将来女儿嫁到这样的婆家,怀孕了,还得天天被数落,看婆婆的脸色。马招娣还怀着她家骨肉呢,出了事,连去卫生院都舍不得,简直是恨不得儿媳妇死啊。

      这几个劝架的村民,家里都有女儿,变着法地讽刺李桂花呢。

      马招娣没再动手,只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儿子,我的儿子啊,就这么没了。”泪水唰的落下来。

      “什么!”李桂花惊叫道:“你怀的是个男娃?”

      趁此机会,李爱红赶紧跑过去,搂住浑身是伤的狗蛋。

      她心里也是一惊,又感到庆幸,幸好这个孩子没了,以老太太的偏心眼,不得当个宝宠着啊。

      “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贪玩,我心心念念的儿子,还好好的在我肚子里。”

      这两天,马招娣精神都是恍惚的,晚上一睡觉,她就会梦到自己全身是血的地上,眼睁睁看着儿子溜走,却无能为力。

      说着,她又癫狂了,朝着李爱红扑了过去,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两个女人立刻撕了起来。

      狗蛋被打得鼻青脸肿,缩成一团,眼里满是畏惧,嘴里念叨着什么。

      李桂花已经无暇干架,她拍着大腿,干树皮似的脸,扭曲着,嘴里哀嚎道:

      “我可怜的孙子哟,咋就这么走了,奶都还没见过你呢。都怪你娘没本事,没护住你。哎哟哟,我的宝贝大孙子哟……”

      她眼泪哗啦啦地流,确实很难过,却没有激起在场人内心一丝的波动。

      马招娣要是没的是女孩,她李桂花肯定不是这副嘴脸,现在的鳄鱼泪,到底有几分真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大丫站得近,刚才分明听到了狗蛋的嘀咕,说院里的玻璃珠不是他放的。但他说谎成性,可信度不高,可刚才娘都把他揍成那样了。狗蛋最怕痛了,照理说,应该早就承认了啊。

      莫非真是冤枉他了?

      可是,不是狗蛋,还能是谁呢?奶和大伯娘不可能,她俩一直说娘怀的是妹妹。大伯和爹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家里喜欢玻璃珠子的,只有小孩子。二丫这两天去外婆家了,不就只剩下三丫了?

      她瞅了瞅旁边安静的妹妹,觉着自己的想法极其荒唐可笑。三丫眼馋狗蛋的玻璃珠没错,那天晚上确实去院里。

      不不不,不可能。

      三丫是有些小心思,但不至于,即便真是她做的,她图什么呢?

      对啊,三丫图什么呢。娘要真没了,爹肯定会再娶,她们姐妹俩没好日子过。

      大丫甩甩头,丢掉脑中的胡思乱想,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想想怎么还三婶的钱吧。

      ***

      介绍人递来消息:周传家看上了林语,真是难得的好事的。

      李桂花直接乐开了花,最近可谓是被折磨得不轻。

      马招娣自从失了儿子,跟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对着李爱红和狗蛋,她那是想打就打,怎么阻止都没用,给一林收拾了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闹得鸡飞狗跳的,简直是无法无天。

      自己真是命苦啊,临到老了,还得替儿子收拾烂摊子。可怜狗蛋,见天地挨揍,身上没得一处好的,显得越发沉默了。

      李桂花实在气不过,随口说了两句,给马招娣厉害的,甚至连自己都敢打。

      唉,现在日子真是没盼头了。

      要是林语能嫁出去,老房子就会空出来,正好把马招娣娘仨赶出去,省得成天作妖。

      李桂花急啊,赶紧和媒人商量相看的日子,顺带着提了嘴彩礼钱。

      “唉哟,我的老姐姐,周家你还不知道,家底厚着呢。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咋得也不能在这方面吝啬啊,你可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罗媒婆咧着豁牙子,大声地说。

      “这不是替我那儿媳妇着急嘛,她替我家一树守了这老多年,好不容易遇着良缘,总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不是。老妹妹,这事还得麻烦你多上心。至于谢媒礼,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李桂花咬了咬牙,伸出三根手指。

      当地一般是一块钱,搭几个红鸡蛋。可以说,她算是下了血本。

      罗媒婆自然笑得是合不拢嘴:“老姐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的本事,十里八村有名的,肯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鄙视。

      这个老虔婆,明摆着想拿儿媳妇换彩礼,嘴上说得那么好听。谢媒礼就三块钱,活像割了块肉一样。要不是看着周传家真稀罕林语,才懒得李桂花打交道。

      罗媒婆想到方才了解的情况,仿若无意道:

      “不过,你可得好好和儿媳妇讲清楚,咱可搞不来逼良为娼的那一套。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可是在周家拍着胸脯子保证的,过了明路的。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软的硬的,反正你这边必须万无一失。”

      本以为坐等着收媒人钱就成,刚过来村里打听才知道。李桂花和她三儿媳关系尤其差,而这小娘们的性子又是相当不好惹。

      这桩婚事,怕是多有波折。

      但周家给了足足一张大团结的谢媒礼,实在太诱人了。所以,这事必须得办成。林语不嫁也得嫁,她的意愿不重要。真要事情败露,那是李桂花该操心的事。

      反正自己就是个媒婆,牵牵线而已,怎么都牵扯不到。

      李桂花瞳孔一缩,不禁有些慌:“那是自然,我过两天肯定让林语捯饬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见传家。”

      罗媒婆这才笑道:“老姐姐,我这人呢,性子直,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你可记住了,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指着对方好。行了,我还得去周家回话呢,不就待了。等事情办成了,咱老姐俩再好好唠唠。”

      李桂花应好,乐呵呵地送她出去。

      回来时,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死虔婆竟然敢威胁自己,还砸招牌,就她那名声,十里八乡都是臭的,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

      不过,事情倒没罗媒婆想的难办,周传家条件这么好,林语个二手货,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不能不心动。

      她想得倒挺美,但事情真会如她所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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