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79、第 79 章

　　“额尼雅！”我的脚刚刚踏上柔软的毡毯，还未来得及抬头，少女已然一阵风似的卷过来，欢呼着抱起我就往主位上跑。“看！好多好多东西！”
　　被一个十来岁的外甥女抱着跑是有点儿丢人，但比起打扮成北狄贵女的模样，让雅尔檀称呼为小姑姑……我规规矩矩坐在成训长公主的怀里，望了望坐在下首标宇清峻的年轻人，瘪瘪嘴权当默认了。
　　无论如何，在离开乌珠穆沁之前，我就是雅尔檀的远房姑姑，名为松格里雅。

　　王帐穹顶高大的雕花天窗正把最后一点夕照透进帐篷内，橘色的柔光折射出琼林玉树般的光彩，我被照得好一阵恍惚，定定神才看清那是毡毯上摆放着众多闪亮的物件，将暮色映出了最后的灿烂。
　　犀角磨制的华美酒具、翻卷开来的整幅织锦、由云母、海贝、琉璃雕琢成的新巧首饰……我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那些礼物，用流利的北狄语问雅尔檀：“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雅尔檀翻出了一枝用扇贝和海珠做成的琉璃钗，眉开眼笑地往我头上比了一比。“额吉，好看吗？”
　　聪明人永远比不过心直口快之人。
　　我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烛慜忍住笑，拿过她手中那枝琉璃钗，随手搁在小案边，柔声道：“此乃海贝，你身在草原无缘得见，松格里雅却见得多了，不算什么珍奇之物。”
　　那位年轻人一直面带微笑地倾听我们的谈话，等烛慜说完之后才笑道：“王妃殿下见多识广，这些贝壳的确算不上上品。不过在下曾经听说，真腊国海域出产一种非常珍贵的海螺，内壁附着海珠，形如眼泪，故而名曰……”
　　“泪螺？”我下意识接了话，听他描述，说的不正是在烛烈私库里看到过的海螺么？
　　年轻人向我望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位姬君……也知道泪螺？”
　　我心下一动，暗道不妙，如今我的身份是雅尔檀的远房姑姑，同是北狄贵女怎么可能熟悉海螺的品种？
　　烛慜一笑，漫不经心道：“每年途经乌珠穆沁的商人多如星辰，松格里雅见识过的宝物自然也多如牛毛，陈公子毋须讶异。”
　　陈公子亦是展颜一笑。
　　“王妃所言极是，在下失礼了。大海有大海的珍奇，草原亦有草原的宝藏。在下到乌珠穆沁之前，以为布里亚特的依勒佳居次是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今日进了王帐，才发现北狄最璀璨的明珠原来在汗廷，比真腊国的泪螺更为引人注目。”
　　此人不像重视财帛利益的商贾，反倒像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然而雅尔檀对他的热情比那堆宝物多得多，被他一番文绉绉的恭维逗得笑逐颜开，问起了他经商途中经历过的奇闻趣事来。
　　陈公子亦不负她的期望，妙语连珠，谈笑风生，竟然与雅尔檀说得极为融洽。
　　“……”我默默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低声问烛慜。“此人是何来历，雅尔檀如此……”
　　烛慜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轻笑了起来。“她与我幼时一般，都喜欢那些奇闻趣事。”
　　我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盯着正在交谈的二人，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九月的伊尔哈大草原，绿波千里，一望无垠，微风过，羊群如流云飞絮，点缀其间，草原风光极为绮丽，令人心旷神怡。
　　乌珠穆沁附近有一处名为欧拉秀玛的河谷滩地，地势平坦，绵延数十公里。
　　每年七月中旬，整个滩上遍开整齐而又平展的金莲花，策马滩上，马蹄下迸出一抹金灿灿花尘，蹄香不言而喻。到八月金莲花悄然隐退，代之以天蓝色的龙胆花，整个花滩一片蔚兰，滩接天际，天地一色。到九月，周围高山之巅已是白雪皑皑，这里却换之以斑斑点点的毛茛花。
　　这便是欧拉秀玛的花之三奇。
　　而乌珠穆沁持续三夜的篝火定情，便在欧拉秀玛举行。
　　黄昏时分，王帐更加喧闹，少女们赶在日落之前完成最后的妆扮，来来往往的人们带着兴奋的笑容忙碌着。
　　作为汗王最珍贵的明珠，雅尔檀一早就在王妃烛慜的王帐里梳妆打扮，试穿衣裳首饰。
　　而我，早早让百里深泽将陈姓商人约到了我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