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13、远山观澜

　　宋修开始亲自圈定相亲对象，当宋修决定去取悦一个人时，他很容易会成功。然而对方愿意了，宋修却没了后话。很快洛市相传秦观澜凉情薄幸。

　　宋修并不在意，又是相亲，这次的对象是个御姐，御姐坐下来就道：“久闻小秦先生相亲有个不成文的礼节。”她拿起百合闻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笑了，“可惜她们不懂。”宋修放下咖啡，“我该送你一枝红玫瑰的。”

　　程岚正式成为宋修的女朋友，第三天宋修就带她去见了秦老爷子，老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直接问什么时候结婚，被宋修四两拨千斤的带了过去。那晚宋修回去，白轩破天荒的也在。白轩问他，“你会结婚吗？”宋修一笑，“你觉得呢？”之后宋修就再也没在家里见过白轩。

　　平常的下午，宋修被人推醒了，站在他眼前的是白轩，短短一段时间未见，他的气质愈发沉稳凝炼了。宋修从沙发上坐起，“你怎么来公司了？”白轩轻声道：“老爷子去了。”宋修看着窗外纷飞白雪，平静道：“知道了。”白轩从背后抱住男人，“观澜，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修带着白轩去吊唁，在一众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有条不紊的宋修显得格外平静。悲痛欲绝的女人被人搀着走了过来，指着宋修骂道：“白瞎了老爷子生前疼你！如今居然连泪也不留一滴！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我滚！”

　　宋修转过眼，笑意嘲讽，然而他未来得及说什么，白轩却开口了，“秦三小姐慎言，老爷子正在堂里看着你们呢，当心惊了老爷子。”女人脸色一白，心虚的瞟了眼灵堂，转而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白家的破落户！不过是攀上了秦观澜，背地里你们不知道还有什么龌龊事……”

　　“啪！”

　　满堂寂静，女人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宋修收回手，冷冷道：“看来我当初说过的你都忘了，想动他先看看你自己够不够格！”“孽子！”秦父恨声道。秦三小姐不顾一切的要扑过来，被保镖给死死拦住。宋修慢条斯理的点燃香，“带下去。”

　　秦三小姐被强拉出了灵堂，宋修冲着牌位三拜，然后插上了香。转过身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清淡的笑意，“让诸位看笑话了，姑姑也是悲伤过度。诸位能在今天送老爷子一程，观澜感激不尽。”这天过后，不少人对宋修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可怕。更多的却是感慨秦老后继有人。

　　秦伯将老爷子的遗产交给了宋修，之后深居秦宅侍弄老爷子生前养的花草。时间滴滴答答的流过，宋修成了秦先生，他习惯了穿暗色唐装，远远望去和秦老爷子很像。

　　沈清和突然找他喝酒，宋修推了公务陪他。喝到中途，沈清和突然道：“这么多年了你的模样仿佛从来没变过。”

　　宋修轻笑，“有吗？”沈清和抚上宋修的眼，淡淡道：“有。”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宋修一怔，他细细打量着沈清和，对方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他喝了口酒，“然而彼此都老了。”

　　沈清和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道：“是老了。”

　　明明酒量不错的沈清和这次喝了个烂醉，宋修打电话准备叫沈清林来接人，沈清和突然抓住了宋修的手，“观澜。”宋修回首，沈清和眯起朦胧醉眼，“没什么。”

　　一个星期后，沈清和结婚了。宋修笑他不够意思。沈清和挽着新娘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宋修和程岚相视一笑，宋修回答：天知道。

　　婚宴上，白轩喝了许多酒，宋修不放心，于是开车送他回去。好不容易把白轩扶上楼，宋修叹气：“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和你干爹感情那么深呢？”

　　进了卧室，白轩将宋修压倒在了床上，白轩的一双眼暗的深不见底，“秦观澜，等我，好不好？”

　　宋修没有回答，他知道白轩是真的醉了。宋修拨开白轩额前的碎发，平静道：“你想要什么？白轩。”

　　白轩眯眼乖巧的蹭着他的手，冷漠道：“权利。”

　　宋修淡笑，“好。”

　　这晚过后，宋修和白轩见面的次数更少了。白轩分外忙碌，宋修没有干预白轩自立门户，没有秦家的襄助，白轩初时举步维艰，然而很快他熟悉了一切，白轩的势力开始极速膨胀。

　　然而洛市的权利蛋糕就这么大，一个势力的崛起必定会触动到其他家族，伴随着白轩的强大，一些家族接二连三的破产。这在洛市掀起了不小的恐慌，即使是当年的秦观澜，手段也只有狠辣二字，而这个异军突起的白轩则是用毒辣形容也不为过。不少人来找宋修，希望宋修能够约束自己的狼崽子。宋修只是淡笑，“与我无关。”

　　然而不论局面如何动荡，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眨眼间又是新年。

　　以往此时所有秦家人都会回主宅给家主贺年，然后准备祭祖一事。宋修在老爷子死后再也没有回过秦宅，贺年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沈慧照例送了宋修一个中国结，这姑娘已经能把中国结编的极漂亮。宋修夸赞道：“这些年你还是有些长进的。”沈慧心口仿佛被插了一刀，然而仔细一想人家还真没说错。她看着清清冷冷的客厅，心里一酸，“秦叔，不如你跟我们回沈家吧，你一个孤家寡人怪可怜的。”

　　宋修摇头，“不用了，我去又是一大群人围上来虚情假意。”沈慧突然觉得高高在上的宋修有些时候真的很可怜，宋修哪能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弹了她额头一下，“快走吧，你男朋友要等急了。”

　　说完，宋修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以前你会成为我儿媳妇。”沈慧眨巴眨巴眼，“其实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有可能成为白轩的后妈。”这下宋修无语了。

　　沈慧走后，宋修打电话给秦伯拜了年，然后一个人煮了盘饺子，边吃边看春晚。春晚到了尾声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刺骨寒风灌入，有人走了进来，“今年的雪真大。”

　　白轩自然的合上门，然后脱去覆了层薄雪的白大衣。宋修起身取了毛巾，“过来。”白轩坐在了宋修身边，乖巧的低下头。宋修轻轻擦拭着乌发上融化的雪，“怎么都是汗？”

　　白轩微笑，沉默看着男人，心里热的发烫。十几个小时前国内下属给他打电话祝贺新春，他才惊觉今天就是新年了。买了机票马不停蹄的赶回洛市，道路却都被车辆堵塞，白轩索性从机场了跑回来。当看见这男人的第一眼，白轩只觉得所有都是值得的。

　　宋修擦完放下毛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中国结，“不知道你要回来，没有准备礼物，我就借花献佛了。”白轩愣了一下，察觉到的宋修轻笑，“不喜欢么？”白轩拽住宋修收回的手，取下中国结，细细摩痧，“喜欢，我只是太喜欢了。”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电视中传出新春倒计时，宋修勾唇笑了，“新年快乐。”恰是此时窗外绽放出璀璨烟花，落在白轩乌黑沉暗的眼中碎为无尽光火，他柔声低喃“新年快乐。”

　　新年过后，宋修命令秦家人回祠堂祭祖，白轩也跟着去了，然而作为一个没有入族谱的异性外人，是没有资格入祠堂的。于是他站在祠堂外等宋修。

　　宋修穿着玄色唐装，即使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唇边依旧含了丝淡如清风的笑意。祭祖进行到尾声，白轩不舍的从男人身上移开眼，目光无意间瞥过人群前端，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观澜小心！”

　　然而还是晚了，枪声骤然响起！血色牡丹在男人背后晕染开来，凄美艳丽。保镖纷纷冲进了祠堂，女人歇斯底里大笑，“秦观澜你不得好死！！”混乱之中，白轩仿佛与世界剥离，他看着男人倒在血泊中，心脏在刹那间被蛀空。

　　宋修再次苏醒时，身边之人死死攥着他的手，白轩用泛着血丝眼紧盯着他，“醒了？”声音放的极轻，仿佛这是易碎的美梦，“嗯。”白轩轻轻圈住了宋修，宋修嗅到了烟草味。白轩伏在宋修肩上，竭力平静的声音下压抑着无尽恐慌：“我以为你要死了。”

　　宋修听出来了，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白轩的头发，调笑道：“多大了还哭？要是我死了难不成你还要用泪淹了我的墓？”白轩突然抬起头，幽黑的眼透着阴冷狠戾，“你绝对不能死！”宋修淡笑看着他，白轩怔了下，吻上了宋修的唇，刻骨的温柔缠绵。末了，白轩柔声道：“不要吓我，好不好？”宋修没有回答。

　　宋修出院后，得知秦三一脉彻底败了。他敲了敲桌子，“白轩也就算了，你这次出手倒有些重了。”沈清和不以为意，冷笑道：“怎样才算轻？在你坟前毙了秦三吗？”

　　宋修挑眉。沈清和语气冰冷，“那种废物迟早拖累你，你也该清理一下秦家了。”宋修微笑不语，秦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被大清洗，摧枯拉朽之势不可阻挡，等洛市人从这场震荡回过神时才发现秦家九成空缺早已被新人顶替。

　　此事刚了结，白轩就来到了宋修的办公室，浑身低气压渗的逼人，秘书警惕的盯着白轩。宋修利落的签好字，“让艺术总监给我回个准信。行就干，不行滚，你先出去。”秘书皱眉，但还是依言出去了。大门被合上，宋修笑道：“怎么想……”

　　宋修被按在了椅背上，炽热的唇封印了未完的话，这个吻暴戾凶猛，好似惩罚。宋修微眯着眼，等待着白轩宣泄完愤怒。

　　白轩睁开眼，吐出的话犹如冰刃，“秦三早就恨毒了你，但平日里她的杀手根本无法靠近你，所有她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祭祖之时下手，但我不信你会想不到这点。所以你故意让秦三得手，目的就是想借秦三之事对秦家所有敌对势力发难！对不对？！”

　　宋修轻笑，“对。”

　　“咚！”白轩狠狠砸了下桌子，“秦家势力六成都在你手里，秦三之流假以时日必死无疑，你却偏要走这么险而又险的一步棋，你究竟为了什么？！”

　　宋修偏过头，“真想知道？”白轩冷冷看着他。宋修微微一笑，“无聊而已。”宋修又被气疯了的白轩按住亲了一通，末了，白轩狠狠在宋修唇上咬了一下，摔门而出。

　　宋修抚摸着破皮的地方，轻啧，“狼崽子。”

　　“啪！”

　　宋修闻声望去，秘书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脚边是一摞坍塌的文件。

　　宋修微笑，“来的正好，给我拿药。”

　　秘书：……

　　程岚就是在这时找到了宋修，“我要走了。”宋修不动声色的喝了口咖啡，“她怎样？”程岚吃吃笑了，“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宋修轻笑，“所以你要去死缠烂打？”程岚撩了下秀发，“好歹我的身家样貌都不错，你何必说的这么露骨？”

　　程岚走的那天下了雨，她看着宋修幽幽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可我从来没看透你。观澜，如果有一天秦程两家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宋修微笑点头，“我答应你。”程岚自嘲一笑，“谢谢，这是我能为程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程岚在宋修脸上轻轻一吻，“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观澜。”宋修轻笑，“好姑娘，再也不见了。”

　　宋修目送程岚上了飞机，转身出了机场，却看见雨幕里白轩正撑着一把黑伞，看见宋修，他走过去，“回家吗？”

　　宋修笑了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