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84、不遇知音在路旁

　　正值六月。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季节，你的身体先从哪个地方热起来？
　　心里。
　　有时候心里的烦郁燥热远比身体上的要多。
　　所以像澄琉这样容易暴躁的人，一个夏天全是靠各色冰碗儿抚慰着。
　　冰碗儿里面有些什么？
　　你喜欢的所有水果，加上冰碎，还有酥酪，或许还有蜂蜜。
　　它远比美人的冰肌玉骨要清爽，也比少女的笑容更加甜蜜。
　　这样的天气，谁能离得了冰碗儿呢？
　　连高海的手里也捧了一盏。
　　“三哥，我要吃桃子。”澄琉的琉璃碗已经空了，她的小银勺伸向了高海的碗。
　　“你不该吃那么多冰的。”但高海放下了碗任她挑拣。
　　“我快热化了。”澄琉含糊不清地说。
　　她的额头和脖颈上全是细汗，鬓角的鬈发粘在了腮边，白皙的脸蛋热得有些发红，声音也有气无力。
　　这样一个妹妹，一个久别重逢的妹妹，他怎么能忍心继续说教。
　　高海擦了擦她的汗：“你在魏国过得好不好？”
　　“你看见啦，我在魏国就是这样。”
　　“魏国皇帝待你不错。”
　　“嗯，不错。”
　　“他......有没有欺负你？”
　　“怎么会。”
　　高海没有说话，澄琉抬起头来，却见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澄琉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雪白的臂弯里，眨眼的朱红。
　　守宫砂。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高海说。
　　“你看他的表情好像要撕了他，”澄琉说：“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希望他最好没有欺负你，”高海将澄琉的袖子放下去：“这种人真是......坏透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给你的剑一定要贴身藏着，万一有人要欺负你，你就直接捅死他！”
　　“我知道了。”
　　澄琉低头卷衣角，忽然她被一阵男子的气息包裹。
　　高海抱住她，郑重道：“澄琉，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你。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三哥。”
　　“三哥，”澄琉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梁真最近怎么样？”
　　高海放开她，他皱眉看着澄琉，欲言又止。
　　澄琉笑道：“你可以骂他。”
　　“那个杂种......”高海啐了一口。
　　“收下这封信。”澄琉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给我？”
　　“给你。”澄琉说：“你回去之后，如果他知道我给你写了信，他一定会想看的。”
　　“我可以看吗？”
　　“你当然要把信打开。”澄琉说。
　　高海拆开了信，他神色凝重地看完了这几页纸：“这是你写的？”
　　澄琉默认。
　　“是他要你写的？”
　　澄琉也默认。
　　高海看着澄琉：“他要你嫁到晋国，是不是也有所图谋？”
　　澄琉没有回答。
　　“他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让梁真去给晋国施压，是不是还想把你送去梁真那里！”
　　“三哥，这些话不能说出口。”
　　“是不是他逼迫你的？”高海的脸涨得通红：“你不能回来！更不能把自己交给梁真！”
　　“三哥，我的婚期就定在十一月，父皇的忌日前后。”澄琉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仇。”
　　“父皇的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个女孩，你才十五岁！澄琉，你听话，我跟二哥会为父皇报仇雪恨！”
　　“为什么跟我没有关系。”澄琉看着高海：“这场谋反因我母后而起，父皇，父皇最疼的人也是我，我应该给一个交代。”
　　“你给什么交代？你拿什么给交代！澄琉你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悟！”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殉国了！”
　　高海看着澄琉，然后摇了摇头：“我宁愿你嫁给魏国皇帝。”
　　“我不会嫁给他，他也不会娶我。”澄琉说：“如果三哥真的疼我，就告诉梁真，让他想办法杀了高澄珪。”
　　“为什么？难道——信上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但，就是她跟母后一起害得我们现在国破家亡。”澄琉看着高海：“我恨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高家的人。”
　　高海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咬着牙说：“又没有谁亏欠了她......”他忽然拉着澄琉：“你在魏国她有没有欺负你？”
　　澄琉摇头：“有陛下在。”
　　高海叹了口气：“他还算有点担当。”
　　“其实，平心而论，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否则父皇当年也不会那么欣赏他。”
　　“你知道这件事？”
　　“父皇隐约跟大哥透露过。而且他当年很想把你嫁到魏国来。”
　　“这我也知道。”
　　这时候已经快到黄昏，太阳的余晖照得窗子泛金光。
　　澄琉看向窗外。
　　她想，高嵘当年选择太阳作为家徽的时候，是不是也正看着这样美丽的夕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