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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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圆桌前，看着十几盘琳琅满目的点心，向海岚的眼神却紧紧盯着最中间的那个盆子——蜜色透莹，状若梨花，精致小巧，微带香气。这点心看上去像她昨天吃过的玫瑰花糕，可好像更漂亮些，做工也更加细致。
恩……她环顾左右，四下无人，她可不可以偷偷拿一块？只要一块就好！
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听到背后传来稚声：“你偷奶奶的点心？”
向海岚一惊，心虚地回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白衣儒衫，环佩叮当。
“我没有……”向海岚摇头反驳，虽然是有这个意图……
少年大步走到她面前，定睛打量了一会身前的紫色小人儿，又看了眼桌上的点心，问：“你想吃胭脂扣？”
“胭脂扣？”向海岚不解，回头看了眼，发现他指的是旁边一盘梅红色的小点。
她再次摇头，拼命晃着小脑袋。
他又瞧了瞧，然后笑着肯定道：“那你一定是想尝梨相思了！”
“离相思？”
“这是六娘的拿手点心，听说是她家乡的一大特色。”他伸手拿过一块梨相思，然后又拉了向海岚的手，将点心放在她手里，说：“我尝过这个，味道不错，你也拿去尝尝看！”
向海岚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以及那只拉着自己的小手。
他就是上次在清莲居池塘边看到的人，姐姐说他是风少堡的七少爷，说他叫风写……风写什么来着？
风家有好多小孩，她根本记不全她们的名字。不过她记得姐姐说过，这个七少爷只比她大两岁，今年也只有九岁。
见她傻傻地愣着，风写意松手，然后转身干脆把整盘梨相思都捧了塞进她怀里，然后说道：“全都给你好了！如果奶奶问起，我就说全让我给吃了！”
向海岚眨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他无邪带笑的脸庞，一时不知道该要还是该退回去。
可是，她真的很想吃这个离相思，虽然名字怪怪的……但她敢肯定一定很好吃！
而且，她打从心底不想拒绝他，不想拒绝点心，也不想拒绝他的好意。
一定是因为这个点心太诱人！向海岚小小的心房里，一遍遍自我安慰。
“海岚！”又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来你在这里。”
“姐姐！”向海岚捧着一盘梨相思，迈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向云霓面前。
风写意闻声望去，眼前走进来一个穿着黄衣裳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玲珑可爱。
向云霓看着妹妹手上的点心，蹙眉道：“你又骗人家把点心给你吃了？”
向海岚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见向云霓已伸手没收了整盘梨相思，说：“不可以哦。”然后走到风写意面前，递还给他，“谢谢七少爷，我妹妹还是不要这些了。”然后回身拉着海岚的手，口中道着“爹说回去了”，又朝风写意点了点头便拉着妹妹离开。
向海岚临走前也回头望了一眼，不知是望梨相思，还是望风写意，只知道她眼里透着比梨相思更晶莹的光泽。
风写意怔怔地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上的点心，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黄一紫的两抹小身影。
清莲居。
“海岚，你看什么哪？”风咏蓉摇着白皙的手，在向海岚眼前晃悠。
向海岚收回眼神，幽幽回答：“没什么。”
风咏蓉朝她刚才的眼神方向望去，然后手插着腰，不满道：“喂！你们两个一下午都在下棋，是不是不预备停啦！”
只见远处亭内，低头对弈的两人纹丝不动，好似根本没听到，只是继续沉迷在黑白的世界之中。
向海岚托着腮，也静静瞧着那两人。一个菊色罗裙，粉红绸带，温婉静雅；一个月牙白衣，水蓝玉冠，倜傥似谪仙。两人坐在那里，各执一方，满园红莲在旁，绿叶滴水，清风徐过，静谧和谐。
就连刚才咏蓉的那声叫喊也没能打破两人之间的宁祥之气。对弈或攻或守或激进或稳妥，但无论如何总是针锋相对，干戈厮杀，难得有他们这样的平静气氛，无半点杀气。
“你们每次来风少堡他们俩都下棋，七哥就没有新鲜一点的玩意儿么！”风咏蓉百无聊赖，抓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边咬边说：“男子汉大丈夫，回回都输那么几目，也值得耿耿于怀！”
向海岚低头，真的只是在意每次的输赢么？
风咏蓉眼珠快速转溜，忽然想到什么，兴趣不低地对海岚提议道：“我们去找三哥玩！昨天我看见爹又教了他和大哥一套新掌法，我们去切磋切磋！总比闷在这里好！”
说着便欲拉起向海岚起身，却听到另一边低头读书的风清言开口：“你还是别去吵三哥了，他练功时向来不喜欢被打扰。”
风咏蓉也没泄气，而是念头一转，朝着风清言笑道：“那五哥陪我比划比划！我坐在这里一下午都快闷死了！”然后又推了推自己左边正在吃桃子的风素玉，说：“素玉也一起上吧！奶奶昨天不是还说过要你多练练那套步法么？”
风清言温和一笑，问：“你小小年纪，怎么老爱找人比试？”
风咏蓉不服气道：“我和海岚一样，都快十二岁了！哪里还小！”
风清言先是看了眼向海岚，见她没有动身手的意愿，随后摇头对风咏蓉道：“你这丫头总静不下来。也罢，我陪你练练功夫，你放过她们两个吧。”
风咏蓉听到有人愿意和自己交手比试，也顾不上向海岚和风素玉，拉了风清言就往身后的空地上跑。
向海岚回头看向下棋的两人，依旧专神于眼前的棋盘，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风清言和风咏蓉各自取了剑，两人在院中比试起来。向海岚换了只手托腮，看着眼前飞动的人影。耳边听风素玉说道：“八姐急于猛攻，虽气势不小，剑法犀利，可招数略显凌乱；而五哥手中剑招千般变化，虽只守不近，却也未处劣势，很不简单。”
向海岚微微讶异地看着身边这个才十岁的小女孩，虽然自己也知道胜负明朗，可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微感意外。她看着风素玉，眉目清秀，眼神却射着精光，显然在武学上的成就上比自己厉害许多。
向海岚细细瞧着风素玉，却听风咏蓉忽然“啊”地一声惊呼，然后又听到风素玉大喊：“不好！”
向海岚回头看去，只见风咏蓉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飞离出手，朝着向云霓和风写意的方向刺去。
向海岚的心瞬时揪紧！
低头对弈的两人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明晃晃的利器横穿过眼前，搅乱了一盘棋子，两人才惊然回神。
几人纷纷跑到他们面前，风咏蓉第一个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只见风写意没理会风咏蓉，而是直接拉过向云霓的手，一边查看一边急问：“刚才你还在落子，手有没有被剑伤到？”
向海岚见他拉着姐姐的手反复细看，满脸担忧，心里透出淡淡的奇怪感觉。
向云霓则摇头，朝众人莞尔道：“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风咏蓉忙赔罪：“都是我不好，乱挥一气，剑才会飞出去的。”见风写意预备瞪她，她赶紧一溜烟跑到地上的剑旁，一脚踩上去，口中嘀咕：“都是你不好！这么不听话，差点伤了人！万一伤到七哥和云霓，我把你丢进熔炉！”顺势还多踩了几脚。
她这一踩，众人都笑了。
风清言宽心：“你们两个没事就好。”
向云霓看着散落一地的棋子，可惜道：“结果还是没下完。”
风写意收起地上的黑白棋子，捧了棋盘，又拉过向云霓的手，说：“我们回房再下，我都记得。”说完便丢下几人，带着向云霓朝屋里走去。
向海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走远。
向天庄。
“姐，你刚刚说什么？”向海岚以为自己听错，怔然地看着她。
向云霓则略低着头，掩着满脸红晕，轻声重复：“我说，我想嫁给少央。”
向海岚心下一沉，不解地问：“嫁给三少？你……你怎么会突然想嫁给他的？”
向云霓立在窗边，抚着自己的长发，回答道：“不是突然，很早就想了。”
向海岚想到什么，问：“今天风老夫人来庄里，是跟爹谈你的婚事？”
向云霓点头，却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向海岚惊震，上前抓住姐姐的肩膀，又惊又急地问：“为什么不是写意？你怎么不是嫁给写意呢？”
向云霓看着她，伸手挽住她的手臂，缓缓说道：“我想托付终身，厮守一世的人，从来不是写意，一直都只是少央啊。”
见向海岚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向云霓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说：“傻丫头，你还没看到自己的心意么？”
向海岚听不懂姐姐的话，她只是忽然觉得心很疼，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急道：“你嫁给三少，那写意怎么办？他那么……”
不等她说完，向云霓就打断：“不管有没有写意，我都会嫁给少央，只嫁少央。”
她看着姐姐坚定的眼神，忽然迷茫了，好像自己认定的事实一下子全体被颠覆，都成了另一番模样。
她的心还是很疼，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姐姐说这些没有高兴的感觉，却强烈而清楚地感受到心疼的滋味。
“海岚，写意和你一样，你们的心，别人都能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你们自己却看不清？”
不是的，不是的！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的心，始终都在你那里啊。
而我，我看不清么？
如果看不清，那为什么心那么疼呢？
若缕晨光倾斜，闭室里透着淡淡的白光。
向海岚忽然浑身一颤，从梦中惊醒。
“海岚？你醒了？”
向海岚发现自己背靠铁墙，头倚着风写意的肩膀，不知何时睡着了。
“没见过被人关押在牢里，还能像你睡得这么安稳的。”风写意抵着她的额头笑着说道。
梦里的感觉还那么真实地游荡在胸口，原来只是梦么？
向海岚伸手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左手和风写意的右手交叠在一起。
她怔怔地看着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问：“你会不会后悔？”
风写意身体一动，反问：“后悔什么？”
“我们昨夜这样拜天地，好像也有些荒唐儿戏，你以后若是后悔了……”
风写意将她揽进怀里，“我不会后悔。”
向海岚不语，听他又说：“岚儿，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可是，你二十几年的情感，真的这么容易就割舍得了？
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只是伸出双手紧紧揽住他的颈项，牢牢抱着他。
就算他会后悔，她也不能再放手了。
她放不了。
向海岚紧搂着他，怕他消失一般不肯松手。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他抚摸着她身后的长发，“我不会后悔，一定不会。”
见向海岚依旧不松手，他道：“岚儿，我忽然很想吃你做的点心啊。”
向海岚一愣，然后果然松开他，问：“你说什么？”
风写意道：“饿了一天，现在特别想念你以前做过的点心。”
他又说：“你若把从小学做点心的时间和心思花在练武上，降红鸾大概早让你练的炉火纯青了。”
“你若把从小游山玩水的时间花在练武上，也许当今武林就不止‘三杰’了！”向海岚嘟起嘴抗议道。
风写意朗声一笑，但还是不禁说道：“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想念你那道墨玉粉，如果以后回到风少堡，天天有人愿意做给我吃，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向海岚心头一暖，“我……”刚开口，铁牢大门忽被打开。
水灵仙子走了进来，不带任何情绪道：“看来两位这一夜过得不错，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位该去见主上了。”
再次来到右门，见到高临川，他坐在堂前，赤火妖精水灵仙子立于两侧。他依旧一派和煦清风般的笑脸，也不过问风写意闯入血阎门的事，而是看着眼前的两人，直接问道：“一夜时间，向姑娘可想好了？”
向海岚和风写意都被点了穴道，除了能开口说话，身体根本不能动弹。面对高临川的问话，她寒着脸，不做任何回应。
高临川又望向风写意，“昨儿个火丫头伤了风七少，大概惹得向姑娘不高兴了？”他转头拿起桌旁的茶杯，又继续道：“但若向姑娘再这么一言不发，只怕过会儿风七少连左臂都没了。”
风写意不以为然，坦然笑道：“在下不练武，少一条左臂也没什么。”
高临川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他看去，笑意不减，“也是啊，向姑娘看上去也不介意，那如果风七少少了一条命应该也没什么吧？”
向海岚震惊，启唇开口道：“威胁恐吓，痛下毒手，血阎门的人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会什么不重要，”高临川浅啄一口手上的茶，说道：“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想要的掌握在手里。”
“你不用多费唇舌，即使今天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把降红鸾的口诀心法告诉你。”向海岚肯定说道。
好像早预料到她这般反应，高临川摇头，一脸无奈，说：“我说过的，只要向姑娘合作，我能保证你还有命见到你姐姐。何必非要自讨苦吃？”他将茶杯搁下，轻叹一口气，道：“既然理是说不通了，那也怪不得高某不客气。”
向海岚见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纷纷朝他们两人走来，不禁额头沁出一丝冷汗。
“我说过不对你用刑，自然说话算话。”高临川居高临下，说：“现在，她们只是在你们身上各种下一种盅毒，比起我教的刑罚，可是轻松太多了。本来想替你种离心盅，不过念在两位彼此一片深情的份上，那另外一种可能比较适合你们。”
只见水灵仙子抬起向海岚的左臂，赤火妖精也同时抬起风写意的右臂。
“水丫头那盅名‘水寒’，火丫头那盅名‘赤焰’，顾名思义，此毒是一对，倒真合适两位是不是？”高临川笑意盈盈地问。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堂外忽飞进一道黑影。
转瞬凝眸间，只见高临川已飞身迎上，截下风魂。
“右门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高临川笑声伴着呼喊，同时动起手来，“我倒要瞧瞧风少堡在耍什么花样！”
风魂和高临川在堂内打斗，而向海岚也第一次看清了风魂的身影，虽黑衣蒙面，可之前两次他都是来去飘忽，一晃而过，只有这次是被高临川困下。
趁着高临川和风魂缠斗之际，赤火妖精再次一把抓过风写意的右臂，直接运气，一掌没入他右臂。
“写意！”向海岚惊声一叫，风魂瞬时从高临川身边抽身，飞向赤火妖精，一掌将她击退。
赤火妖精倒在地上，却高声大笑：“来不及了，我已经把赤焰种在他右臂上了！”
高临川又朝风魂而来，而水灵仙子也在此时抬起向海岚左臂出掌，种下“水寒”。
向海岚虽觉手臂上中了一掌，可并未有丝毫疼痛感。她朝风写意看去，见他担忧不已地看着自己，但神色中并无痛楚之状，一时不免讶异。
风写意急问：“岚儿，你有没有受伤？”
向海岚刚想摇头，就听水灵仙子道：“水寒赤焰都是一个时辰后才会毒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有没有受伤了。”
两人心中皆是一震，同时又听到风魂被击退三步的声音。
“你是风少堡什么人，能有如此身手，和我对峙这么久？”高临川问。
风魂捂着胸口爬起，然后又卷土重来，迎面直上相搏。
两人又徒手相对数十招，高临川出手狠毒迅猛，若非风魂轻功之高，早已命丧右门。
风写意见风魂在打斗中渐渐落于下风，出口喝道：“退下！”
但风魂迟迟不肯离去，虽知他并非恋战，而是不愿将风写意留下，可眼见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也欲上前帮忙，风写意再次喝道：“退下！”
此言一出，风魂收战，以轻功优势飞出堂外，消失于顷刻间。
“主上，要不要派人去追？”赤火妖精问。
高临川冷眼看着堂外，狠狠道：“你以为追的上么？”高临川怒颜尽显，一气之下更是当场以掌劈碎身边的座椅。
向海岚第一次见到愤怒的高临川，和之前的伪装笑脸截然不同。她见高临川转头看向他们，又开口问：“盅都种了？”
“是！”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双双回答。
高临川算是又恢复先前的笑脸，幽幽而道：“一个时辰后，两位就可以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了！好好享受吧！”
向海岚心上一紧，却见风写意并无惧色，而是抬眼望着堂外，似乎在看什么。
高临川也好奇，走到风写意面前，问：“风七少似乎还有话要说？”
风写意回头，温文答道：“在下并无话说，不过，也许很快就有人要说话了。”
向海岚惊讶，而高临川则眉头微拧，不善道：“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只见堂外就跑进来一个黑衣教徒，跪在高临川面前，大惊失色道：“右长老，不好了！”
“怎么了？”高临川怒视着教徒问道。
“金门殿……和崖前都失火了！”教徒哆嗦抖颤着回答。
“失火？”高临川迈步走到堂外，只见不远处火光满天，一片暗红晕满天际。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