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红鸾》风*音

30、第三十章

　　高临川走在前面，赤火妖精、水灵仙子押着风写意和向海岚，几人来到魑魅巅崖前。

　　向海岚一眼便看到了被火光圈围住的金门殿，如张开血盆大口，烈火恣意吞噬着紫色的外墙，滚烫的炙热紧紧依附，红黄烈焰四处蔓延。大批教徒围守在外，呼喊抢救，奔走灭火。而最前面，一排黑衣教徒镇守门前，抵挡着比火势更猛烈的外敌。

　　朝远处望去，只见火苗连延到魑魅巅悬崖前端，而崖前立着近百号人。她定睛细看，正是当日聚集在风少堡的各大名门正派之士。除风老夫人外，风少堡所有子孙都在眼前，而无极殿东方父子、季龙门门主和夫人、韩云庄少主韩商棋、凌剑山庄宋致远老爷子，五大世家的人也皆在其中。其他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几大门派世家都带人而来，各个手持兵刃，此刻会众于血阎门前，看来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向海岚对眼前这番情形也不无惊讶，她朝风写意看去，却见他一脸坦然镇定，看来是早知道会有此一幕。如今想来，昨日他也非只身一人冒险入血阎门救她，而是早已计划好一切，如果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将她安全带离自是最好，但即便不能也后有援兵之策。

　　而此时在金门殿前，一灰一蓝两个身影正在激战。向海岚先是看不清那灰袍者的模样，只见他一头银发，白色长胡须，似是花甲之容。后才发现他脸上有一条狰狞的长疤从左眉划破整张脸，越发狰狞可怖。而向海岚再仔细一瞧，另一名蓝色衣衫的男子，清隽明朗，凛然正气，正是风少央。

　　正邪两群武林中人如今皆在血阎门前，向海岚心中似焦似虑似喜似忧——难道今日便是殊死一战的日子？向天庄之仇能否得报，就看今天了么？

　　灰袍老者和风少央徒手交战数百招有余，后同时撤掌，分立两边。

　　只听那人道：“姓风的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带一群酒囊饭袋上来找死！好！老夫今天就大开杀戒，把你们全体送去阎王殿！”

　　风少央回道：“今日一战，成败输赢，只怕方长老还言之过早。”

　　风少央身后的人群之中也传来声音：“方定思！你少口出狂言！今日我等非将血阎门踏平，为向老庄主报仇！”

　　向海岚心想，原来此灰袍人便是左门长老方定思，本以为该和高临川一般年岁，没想到竟已是个老者。

　　方定思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当年老夫在江湖上杀人屠城的时候，你们这群小子还各个在洞里钻着呢！”

　　“老家伙！死到临头了还猖狂什么！”又有人开口骂道。

　　方定思冷眼看向对面一干人，哼笑一声，说：“只会躲在风少堡的人身后，像个娘们儿一样畏首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站出来跟老夫比划过了再叫嚣！”

　　只见风敬扬上前几步，停在风少央身侧，对方定思道：“我等今日冲着血阎门而来，一为救人，二为向天庄讨回公道。不知道你们教主如今身在何处，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便纷纷喊道：“是啊！叫迟傲出来！”“迟傲人呢！到底是谁畏首畏尾了！”“魔教教主难道这么怕死，躲在被子里哭了是吧！”“狗屁教主还不快滚出来！”

　　方定思道：“对付你们区区几个，哪里需要教主出马！”

　　风敬扬说：“莫非江湖传言是真，血阎门如今已由高临川作主？”

　　此言一出，向海岚便看见身前的高临川轻功一跃，飞身至众人之中。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韩商棋开口：“高临川，你可是要代表你们教主出来迎战？”

　　区别于方定思的满脸怒容，高临川则挂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一派长者之风，看着众人说道：“各位今日劳师动众上血阎门，倒真叫高某意外。”

　　风敬扬道：“如今两位长老都已现身，而迟傲却迟迟不肯露面。看来血阎门果真换人当家作主了！”

　　高临川眼光一一扫过眼前众人，最后落在风敬扬和风少央身上，一脸和气神色，不答反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如今名门正派已然唯风少堡马首是瞻了！”

　　此话虽语气温和，可暗含之意却比坚冰更冷刺。向海岚见名门正派中果然有人立刻反驳：“废话少说！我等今日都是为了除魔教而来，不管是谁杀了你们这些魔头，都会是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高临川冷笑，“堂堂武林正派，居然也暗中放火行凶，还敢义正严词称自己是什么英雄？这世道真叫高某不认得了！”

　　季无雪掌门高声回道：“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你们这些魔教中人用惯了下三烂的手段，如今也叫你们尝尝厉害！”

　　只听高临川不疾不徐道：“一群人这么大动干戈，究竟有几个是真的为向天庄报仇而来，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说完，回身看向向海岚和风写意，当着众人的面，问道：“如今向四小姐和风七少都在我教手上，难道各位也不在乎他们二人的性命？”

　　向海岚和风写意被赤火妖精、水灵仙子双双押至金门殿前。

　　众人见他二人都穿着魔教教徒的衣服，虽认得风写意，却并无几人见过向海岚，一时也疑惑不定。可此时见她和风写意一起受制于人，且风少堡的人也未反驳她的身份，看来此人的确就是当日被血阎门带走的向海岚。

　　“既然你们各个口口声声说为了向天庄而来，若今日向海岚死在这里，只怕向青天在地下也死不瞑目！”方定思猖狂而道。

　　风少堡众人见向海岚和风写意都被血阎门扣押为人质，虽有心理准备但一时也皆是心中忐忑。

　　“七哥！”风咏蓉一见到风写意被制，不禁呼喊着想冲上前去。一旁的风静夕和风寒衣赶紧拉住制止她。

　　“咏蓉，别冲动！”风静夕道，“写意他不会有事的！”

　　“你这样冲出去，不是更让写意担心？“风寒衣也道。

　　风清言看着对面的风写意和向海岚，对身边的风咏蓉道：“八妹，若你真想七弟没事，就不要贸然出手。”

　　风咏蓉盯着风写意，哪里听得进旁人的话。扯开两人，拔出长剑，口中直喊：“我不管！我要救七哥！”

　　“站住！”风敬扬面朝高临川，对身后的风咏蓉喝道，“给我退回去！”

　　“大哥！”风咏蓉冲他大喊。

　　风素玉赶紧上前拉回风咏蓉，“八姐，你听大家的话！这么多前辈在这里，大家一定会就七哥和海岚的！”然后又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你放心，五哥已经有办法救他们了！”

　　风咏蓉一顿，半信半疑间已被风素玉拉回众人之中。

　　只听对面风写意忽高声喊道：“八丫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风咏蓉听着声音，心中焦急，握紧手中的宝剑，转身问风清言：“五哥真有办法？”

　　风清言轻拍她左肩，然后悄悄走到季无雪夫妇身边，拱手作揖，小声说道：“向姑娘和我七弟显然是被血阎门的人点了穴道。晚辈听闻季夫人是皇名山吕阳道人的关门弟子，吕阳道人擅长解穴功夫，不知季夫人可否愿意出手相助？”

　　季夫人闻言，也压低语调，义气回敬道：“风五少客气了，我们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救人，既然有我能做之事，自然义不容辞！”

　　“阿弥陀佛。”这时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少林僧人忽走上前，语气沉缓道：“老衲愿意自废武功，来换回两位施主，代做人质。还请两位长老高抬贵手，放过他二人吧。”

　　“哦？这倒有意思，”高临川笑容不改，沉声道：“不愧是智宏大师，少林寺的得道高僧果然慈悲为怀。”

　　“大师万万不可！”风清言出面阻止，“魔教之人言而无信，即使你真的自废武功，他们也不会将人归还。何况血阎门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抓到向海岚，如今又抓了我七弟要挟，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人？”

　　东方博也道：“不错，魔教人阴险狡诈，大师万不可轻信他们。”

　　“少给老子耍花招！”方定思越过高临川，站在众人面前，不耐烦道：“又不是秀才比文试，哪来那么多废话！有胆量的出来跟我痛痛快快打一场，说吧，你们哪个先上？”

　　高临川抚额摇头，道：“你这老头子还是这么火爆的脾气，话还没说两句又要动手。”

　　方定思哼一声，“老夫可不像你，文巴巴一脸诡异的笑！”说完又看向对面众人，厉声道：“不是嚷着来寻仇么？怎么没人上啊！”

　　众人彼此互视，刚才风少央和方定思已动过手，大家都见识到方定思的武功内力皆非一般，一时竟无人上前。

　　“笑话！各个贪生怕死，也敢在老夫面前叫嚷？”方定思厉声而道。

　　只见韩商棋首先迈至方定思面前，握着黑色短剑作揖道：“韩云庄韩商棋先来会会方长老！”

　　方定思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屑道：“当年你老子韩逸隆连老夫五十招都挡不了，什么韩家剑法根本不值一提！哼，不过你小子倒也有几分胆色，好，老夫就成全你！”

　　韩商棋见他出言侮辱父亲和韩云庄，气愤难当，拔剑直冲。

　　方定思也毫不迟疑，聚内力于掌心，汇而直击。

　　韩商棋手中的那把黑色短剑名綦云，乃韩云庄的传家之宝，为历代庄主象征。听说韩商棋自幼苦练剑法，尤其是短剑，为的就是他日能手握綦云，统领韩家。

　　而这把綦云同时和厉魂、以及风少央的凌霄剑齐名为武林三大名家兵器。

　　韩家剑法虽不比风少堡的风云剑法来得让世人称颂，可韩云庄凭此剑法也成为武林中的世家之一，占一席重要地位，韩家剑法同样不敢令人小瞧。可方定思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徒手应招。

　　向海岚只见韩商棋剑法凌厉，招数快速变换，綦云在他手中不似兵刃，如同融入手臂一般，已然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收放自如，来去如影。平日江湖中人很少有人用短剑，大都觉得不比长剑来的剑气纵横，可綦云使出的韩家剑法却能在无形中瞬息万变，此时看来的确有意想不到的骇人之处。

　　然而这一切在方定思眼前，都被一一化解在一双手掌之中。向海岚以前看爹和大哥练习掌法，总觉得爹的那双手似能翻云覆雨，一转一拍间皆有妙不可言的招数系在其中。而眼前方定思的掌法更是独特，来去犹如能幻化成风，将掌力推至顶峰，徘徊回转间已是万千变化，长风破浪，威力非凡。

　　血阎门两位长老的武功在武林中传言居多，虽有些神秘却也并非无人见识过。昔日教主迟纵嗜武成痴，且有一统江湖的野心，两位护法更是四处征讨，恶行天下。而那些见过两人武功的人大都已命丧黄泉，死于他们之手。

　　如今亲眼见到，两人武艺悬殊已不难看出。可韩商棋年少气盛，又好面子，见自己的剑法难以胜出，岂肯善罢甘休就此收手？何况对方也非善辈，出手招数逐渐狠烈，似乎是要将自己至于死地。

　　只见方定思左掌猛力劈向韩商棋，一掌之下，不但将綦云击飞数丈，更让韩商棋后退十步，当场吐血重伤。

　　向海岚心惊，同时听到身旁的风写意道：“这一掌只怕韩世兄伤得不轻。听闻当年方定思一掌将自己的女婿打死，如今看来此人果然内力极深，出手也狠毒异常。”

　　向海岚闻言倒吸一口气，“他打死自己的女婿？”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我以前听奶奶说过。”风写意道。

　　方定思对韩商棋说道：“小子，你输的连兵器都丢了，有胆子的就再上，死在老夫手里，也不算丢了你老爹的面子！”

　　韩商棋从地上爬起，咬牙忍痛，大吼一声又冲向眼前的人。此番已是冲动意气之举，在方定思看来如同送死。

　　方定思哼声冷笑，数招对过后，抬脚猛一踢，直中韩商棋腹部，又一记飞腾旋踢，将他翻身重重摔在地面。方定思右脚踩着韩商棋的左脸，冷冷道：“我说过，老夫会成全你，亲自将你送去阎王殿见你老子！”

　　韩商棋羞辱难当却动弹不得，口中大喊：“魔头！有本事我们再打过！”

　　“老夫没兴趣再陪你浪费时间！”说完，便抬起脚准备重重踩下。

　　就在这时，宋致远老爷子和智宏大师为救韩商棋同时出手，皆以双掌击向方定思。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方定思，宋致远双掌击在方定思前胸，智宏大师双掌击在他后背。而方定思以内力护体，三人各自屏息对峙，一时竟无人动弹。

　　“名门正派居然背后伤人！卑鄙！”方定思运气相抵，同时震怒骂道。

　　“老衲无意重伤施主，但若再不出手，这位韩少侠必将死于施主脚下。出家人怎可见死不救？”智宏大师道。

　　“不错！我和智宏大师皆是为了救人，绝非暗箭伤人的小人！”宋致远老爷子也边运气边道。

　　“他们三人这样同时运力，若再不及时收手，只怕皆有性命之忧。”风少央看着不免忧心道。

　　宋致远说：“我们三人同时撤力，如何？”

　　方定思邪笑，“你们倒相信老夫？”

　　“只要方施主愿意收手，我们三人皆可安然无恙，否则必是三败俱伤！”

　　高临川观看情形后也冲方定思说道：“方定思，你不可再硬逼内力！不然你……”

　　方定思气焰嚣张，还未等高临川说完，就对他斥道：“哼！老夫岂要你多事？就算同归于尽，也拖了两个老家伙陪葬！”

　　“意气用事，简直跟那帮名门正派一样愚蠢！”高临川甩袖，转身背对他，毫不客气道：“那好！你就早点给我死绝干净，杀了那两个老贼也好有脸去地下见老教主！”

　　“哈哈哈！”方定思纵声狂笑，道：“好！你高临川今日总算说了两句老夫爱听的话!半辈子看够了你那张假脸，今天倒顺眼了一回！”

　　向海岚见情形危机，心中凌乱，却在此时忽然感到有股内力点窜击中自己的身体，然后全身几个大穴在一瞬间畅顺自通。她暗自疑惑却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看向风写意，见他也以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便知他的穴道也已被解开。

　　向海岚朝四周看去，难道有高人暗中相助？眼前所有人此时都注视着中央的三人，只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目露精光。

　　向海岚想起爹生前告诉过她，吕阳道人擅长解穴神功，以其“无形手”闻名天下。而他的关门弟子中仅有一人是女子，此人便是如今季龙门的门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