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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与母6 ...

  •   冬菱带笑目送田慧走远,才轻声叫醒田妙:“小姐?”

      田妙面色发白,不由自主地问道:“冬菱,现在该怎么办?”

      冬菱柔声安抚她:“小姐,您不过是早晨偶然有些头痛,熬了一上午严重了罢了,请大夫来开几贴药便会好了,不用担心。”

      田妙僵硬地转动脖子看了看四周,顺从地点了点头,倚着冬菱回房。

      冬菱心下暗叹,胳膊疼得厉害,不知道有没有流血,若是破了得想办法挪用些祛疤膏才行。

      晚膳时,田慧跟母亲细细说了今日的事情,末了免不了提及冬菱一声:“她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聪明,就是找错了主子。”

      苏薇给田慧盛了一碗白玉菌菇汤递了过去,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纠正道:“不是有几分聪明,在丫鬟里面她算得上数了。府里几百号人,但她这个年纪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除了我身边的冬蕊、冬华,也就只有她一个了。而且,她在丫鬟里面的名声不错,许多家生子都对她很有好感。她也没找错主子,国公府的长女,即便是妾生子,也是个好出处。”

      田慧对此也不是特别感兴趣,转了话题:“这倒也是。我今日收到了李敦来信,永乐长公主三日后要开海棠宴,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

      苏薇峨眉轻蹙:“李敦做不了长公主的主,她这么问肯定是出于长公主的示意,你必然要应下。只是咱们家与太子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你舅舅希望至少表面上止于此,否则恐怕有结党之嫌,终究不好。”

      “娘,舅舅考虑得的确周到。但是,史书所载的帝王与储君,往往以父子相得始,兵刃相见终。究其原因,在我看来不过人心易变四字。当帝王一年比一年老迈,而储君却一日比一日强健,矛盾便会越发不可调和。当年戾太子之变,天下人都知晓太子无罪,以武帝之英明为何会仅凭一面之词便定下太子之罪?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连替罪羊都已备好,再没有更好的时机了。此时陛下与太子关系和睦,看到太子与群臣关系融洽只会欣慰于太子有储君风范,而等到陛下年迈,那即便太子独坐东宫,陛下也会疑心太子是在暗度陈仓。”

      苏薇脸色发白,紧紧抓住田慧的手腕,却仍忍不住颤栗:“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田慧伸出右手覆盖在母亲手背上,看着相似的一双玉手,心中安稳:“娘,我知晓轻重,不会和他人说起朝政,也就是和您才会说一说罢了。自我懂事起,只有读书这一项还算喜爱的消遣,一个人看久了自然会有些想法。若有不对的地方,娘你慢慢教我也就是了,女儿会改的,你不要着急。”

      苏薇知晓女儿自幼喜欢独处,却不知她独自一人时竟在想这些事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着急地捧起女儿的手腕,发现已经有些发红,不由懊恼:“你这孩子,抓疼了怎么也不叫我?”

      “娘,不疼,不然我肯定会喊你的。您帮我打听一下长公主此次宴请的都有哪些贵人,免得我到时候怯了场,可就给您丢脸了。”田慧拽了拽衣袖,遮住红痕,又顺手抓住苏薇的衣角摇了摇。

      “自从二年前越国公请封了世子后,长公主就开始频繁宴请各家女儿,传言是在给世子相看人家,因此请的都是十三岁左右的姑娘,照理你不该在邀请之列才对。你到时候与李家姐妹一起,万事不要冒尖。”苏薇言及最后,愈发严肃。

      “我哪里有胆子敢在贵人面前放肆?只敢在娘身边插科打诨罢了。”田慧忙点头应下,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记不起前世越国公世子妃到底是谁,到时候在宴席上谁也不亲近便是,宋国公府已经没落,席上也不会有人专门盯着她不放。

      苏薇看着笑得明媚的女儿,想起女儿好转后的种种异状,心下越发担忧。决定明日便给弟弟递信,约弟弟近日出来见一面才行。

      田妙回到房间,由冬菱百般安抚,才冷静下来,想起要与弟弟说的事,不免更是烦恼:“弟弟向来喜欢去母亲那里,我在祖母处应了说服她近日不去母亲那里的差事,要如何是好?”

      冬菱并不喜欢与大少爷接触,田松只爱美人,而她相貌平凡,每每遇上总得不到好脸色。此时她也觉得为难,只能委婉地提醒:“小姐,奴婢记得有段时间大少爷一直待在家中,不知是遇上什么好玩意了?您如果知道的话,咱们投其所好,再寻一个类似的来?”

      此言一出,田妙的脸色更为阴沉。以往他们姐弟每个月可能要去城西一两次,但有段时间田松连续三个多月一直待在府中,名义上是读书。但最后,他书房里伺候的笔墨丫鬟怀孕了。经过调查,才知道田松买了两个戏子,充作笔墨丫鬟带入书房,又寻来许多春宫图,让两人依图行事。这件事被祖母死死压了下来,两个戏子都处置了,她是因为田松向她抱怨失了一对尤物才知晓此事。如今比照办理,是要再去寻一对戏子回来么?若是让祖母知道……

      田妙打了个寒颤,甩了甩头,否决道:“不行,上次事情祖母已经命令弟弟不许再做了,若是我知晓我怂恿他……”

      冬菱看她的反应,越加确信了心底的猜测,虽然觉得以大少爷的年纪,风花雪月未免早了些,但这些疑惑并不能阻碍她向田妙提些建议:“小姐,您在老夫人身前已经应了下来,若是做不到,老夫人那边要怎么交代?夫人待你一向不亲善,世子又孝顺,有老夫人恶了您,您以后在府中要如何自处啊?”

      田妙思及自己的处境,难免悲凉,但悲凉中又生出愤慨来:“你说得对。都是他们逼我的。老夫人自私自利,父亲唯唯诺诺,母亲暴虐狠毒,弟弟也纨绔浪荡。如今连田慧都不把我看在眼里,她以前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如今稍稍好点就得意忘形,若是哪天再傻回去了……”

      冬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又迅速压了下去。田妙这样咒骂他人,自己不也是自私自利吗?这样有地位有野心却没有什么头脑的主子的确适合她,比给少爷做妾要好太多,妾的地位太低了,就算她笼络住了少爷,若少夫人性格暴烈,直接将她发卖了也没人敢说什么。而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必然是要做豪门大户的正妻,自己作为她的心腹,到时候能活得多么恣意。冬菱垂首作出恭敬聆听的姿态,果然,田妙吩咐道:“你去让人偷偷买两个漂亮点的戏子,再在附近置办一个宅院。”

      冬菱嘴角抽了抽,委婉地提醒:“小姐,在京城置办宅院的话,若是以后被查出来?而且长得漂亮的姑娘,听闻青楼里这样的姑娘一大把,而且很多都精心培养过,会许多才艺呢!”

      田妙隐隐有些明白,恍然点了点头:“那倒是便宜了。”

      冬菱进一步道:“这些其实都是顺德告诉奴婢的,若是他知道少爷喜欢这些,必然能主动替少爷分忧。”

      田妙了然:“既然如此,你近几日去大少爷那儿走一趟,给顺德透露些吧。”

      冬菱立时应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办好。”

      田妙松了口气,只觉得情绪起起伏伏分外耗神,便吩咐冬菱在外守着,她去里间歇息一下。

      次日,李敦收到田慧的回帖,见田慧应了,便将帖子收好,去花园中寻了李敬,将她引到亭中:“姐姐,田慧已经同意参加海棠宴,请帖可以给她送过去了。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京城中有谁会拒绝长公主的邀约呢?”

      “她答应自是最好,若是强请也不合适。以往她都是万事不管的性子,凡事过耳便罢,但上次宴会上她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李敬柳眉轻蹙,“长公主让我们俩给田慧送帖子,又给乔老夫人单独送了一张帖子,还不知道国公府会如何呢?”

      “姐!咱们已经将上次的事情告诉完完全全告诉长公主了,长公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考虑,你何须烦恼?”李敦觉得姐姐是在庸人自扰,却也知姐姐性格便是如此。母亲还说姐姐这样万事深思,才不会出错,让她多学学。但在她看来,该管的事情管好,不该管的事情不插手,便是最轻松又不出错的情况了。

      李敬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对李敦心中的腹诽都能猜出几分,莞尔一笑,拉住妹妹的手:“是不是又在骂我多管闲事了?”

      “绝对没有,我在回想母亲的训导,正准备向姐姐学习,凡事三思而后行。”

      汾阳郡王府气氛融洽,宋国公府的慈恩院也是其乐融融。留下来的两位姨娘,奉承话不停地从口中冒出来,起因自然是来自大长公主的请帖。老国公早就因伤回祖籍休养了,国公府许久无人入朝,在京中地位尴尬,如今得了长公主的请帖,等于得了再次踏入京城顶级贵族圈的机会,让老夫人如何能够不喜?田妙昨日连梦中都满是不愉快,近日便遇上这样大的乐事,光从老夫人对她态度的转变便知这张请帖的贵重之处了。

      四周的吹捧让田慧不免飘飘然,胆子也大了许多:“这样的喜事,应该禀告母亲才是,只是长公主的宴请,不能带妹妹一起过去,着实遗憾。”

      老夫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复又笑开来:“很是,你遣人去告诉她。顺便再给我递一句话,让她对你宴会上要用的衣服首饰多多用点心。”

      田慧难掩喜色地应了,出了门,细细嘱咐了候在廊下的冬菱一番,才意气洋洋地回转。

      冬菱听到这件事,心底的欢喜比田慧更胜。即使是她这样的小人物,也知道长公主的尊贵之处,若是入了长公主的眼,一个国公夫人的不喜又何足轻重呢?

      到了主院,冬菱被拦在门外,直到半刻钟后,才被叫了进去。这半刻钟,足以让冬菱体内沸腾的热血冷寂下来,一举一动再无逾越之处。入内,恭敬地给夫人行了礼,便退到一旁安静伫立,不敢多语。不过苏薇并没有将她晾在一旁的意思,嘱咐完管家娘子,便转头看向冬菱:“田妙遣你来何事?”

      冬菱又行了一礼,才口齿清晰地将田妙的话略微婉转地表述出来:“回禀夫人,老夫人今日收到了长公主送来的帖子,请大小姐赴海棠宴,老夫人请你给大小姐准备好衣裳首饰,以免小姐不周到失了礼数。”

      苏薇一怔,吩咐候在身后的冬花:“你去库房去一套银首饰过来。”又转而嘱咐冬菱,“老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长公主的海棠宴上,贵人云集,咱们国公府理当低调些以免冲撞了。田妙的首饰向来繁复,的确不适合。至于衣裳,现做恐怕来不及,好在国公府每季的分例都比较素淡,还可以凑合用用。”

      冬菱听了这一席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夫人到底有何底气,竟然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接了首饰盒,冬菱浑浑噩噩地晃回慈恩院,战战兢兢地匐在地上将夫人的话复述出来后,便僵在那里不敢挪动分毫,以免被老夫人的怒火波及。

      老夫人上半辈子活得战战兢兢,下半辈子顺风顺水,将以往的隐忍都丢弃了,但最近连连受挫,让她找回了些早年的感觉。因此,听完冬菱的一番话,她既未怒斥也未摔盏,只是平淡地应了声。齐、方两位姨娘很快就告辞了,老夫人慈和地嘱咐田妙:“虽说你母亲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太素淡了不免与海棠宴不符。我当年陪嫁的首饰,有些很合适。”转而吩咐丫鬟去取东西,“冬雁,你带人去将金海棠珠花点翠步摇、金镶珠石蝴蝶对簪、赤金缠丝海棠对镯、金珠穿花坠、百蝶绕花纹样云锦取出来。”吩咐完,眉目舒展开来,显然很是满意。

      老夫人的私房果然珍贵,田妙面上惶恐,心底却已开怀大笑,道:“长者赐,不敢辞。但实在太贵重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既然知道,你受了便是,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就好。云锦你带回去让丫鬟连夜赶工,若有问题再来问我。”

      田妙双眸似一湾绿水,盛满感激:“孙女定不辜负老夫人的期待。”

      冬雁很快取来东西,田妙起身接过小丫鬟托着的云锦,触感细腻,粉花彩蝶,泾渭分明,抚了又抚,才不舍地交给冬菱。老夫人捧着莲瓣白茶盏,看着田妙的一举一动,嘴角上扬,很是愉悦。

      “多谢祖母。”田妙从精致华美的首饰从回过神来,郑重向老夫人道谢,“这样精致的首饰,便是无盐女也能添三分颜色。”

      午膳时,苏薇将此事对田慧说了一遍,田慧当场便笑了开来:“田妙今年已经十岁,虽然年纪小一些,但长公主以往宴请的人中也有几个同龄人,因此帖子不算特别突兀。对宋国公府来说,得了这样的机遇,必定对长公主感恩戴德,至少老夫人和世子会重视这个机遇。最后,还隐隐卖了母亲和我一个人情,若是我在这样的场合将田妙的身世透露出去,少不得也要感谢长公主搭地梯子。”

      苏薇见田慧言谈间条理清晰,既担忧又骄傲,虽然还是夸了她一番,但心底更急切于得到弟弟的回信了。接下来几日,国公府风平浪静,老夫人与田妙专心准备海棠宴之事,无力他顾。而在冬菱的引导下,顺德已经偷偷引田松去了一次青楼。田松在青楼中待了一日,忍了二天,又偷偷去了一次,想必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除了青楼,他是再不想去其他地方消遣了。因为田松以往就常出门会友,因此一时间除了始作俑者外,府中并无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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