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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代价 ...


  •   灵妙骇然,做梦也想不到他会骤然发难,这个一表人才,态度和蔼,甚至对自己充满关爱的师叔,转眼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场便即吓傻,手脚好像没了知觉,既不能招架格挡,也不能跳跃闪躲。

      其实以他的武功,在相隔不到尺半的距离,想在了缘的攻击下逃生,几近痴人说梦,何况变生肘腋,防不胜防。

      灵妙睁着惊恐万状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无尽的长夜,微微刺痛的喉管,像是聚满了冰冷的液体,等待最后的流淌。

      蓦地,他感觉有一股极强的力道在拉扯自己的后心,整个人飞了起来,轻飘飘的,飞向半空,飞向大地,落入一处温暖的港湾。耳边响起喁喁低语:“站在我身后,不要怕。”

      韩冲笔直的身躯拦在了他身前,衣袂飘飘,如吃饱了风的风帆,

      了缘面色沉重,缓缓道:“飞龙探云手,你是上清派悟真子的传人。”

      韩冲冷笑:“是将你擒下详加拷问,还是开打前爽爽快快说个清楚,你自己选择。”

      了缘道:“你有擒我的把握?”

      韩冲不语,举起右掌凌空劈下。呼的一声,地上的沙石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动着向前滑行。了缘不敢怠慢,立即将双掌抱于胸前,遥遥一封,只觉对方的掌力密不透风,犹如一面钢墙,胸口顿时呼吸不畅,不由得吃了一惊,内力疾吐。“砰”的一声大响,沙石“哗”的向四周扩散,尘土飞扬。

      两人隔了三丈远,隔空较量,用的均为劈空掌,但韩冲的掌力一直推到两丈过半才被挡住,其功力之深,骇人听闻。了缘暗暗纳罕:“他年纪轻轻,这身内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韩冲道:“有把握否?”了缘皱起眉头,问道:“你决意看护此子?”韩冲断然道:“不服来战!”一路西行,总是行侠仗义不果,今儿可算逮到机会了。不过他此刻可不敢摆什么侠士英雄的谱,对手武功深不可测,实乃劲敌。

      了缘叹了一口气:“看来要得此子,非过施主这关不可了。”韩冲仰天打了个哈哈,大袖一摆,仍是前招“力劈华山”,但不再施展劈空掌力,和身而上,左掌当头猛劈。

      与小和尚逗乐时没正没经,口头便宜占个不歇火,可一到动起真格的,竟是半句废话也不多说,说打就打。白影横空掠过,掌力如山洪暴发,威势惊人。

      了缘不慌不忙,身子微蹲,双掌向前平推,左掌刚中带柔,右掌柔中带刚,两股不同的力道分左右夹击韩冲。

      灵妙站在一旁观战,“咦”了一声,心道:“般若掌起手式‘礼敬如来’,他……他真是我师叔……”

      韩冲也看出他用的是般若掌,心中愈发火大:“难怪了然大师从不向小和尚提起他,妥妥的恶僧一枚!”眼见了缘的掌力后发先至,于是不待招式用老,手臂内弯,划了个圆圈,闪电般推出,却是和灵妙拆招时所用“亢龙有悔”。

      作为先攻者,划圆后再推掌乃是多余,但是用作防守反击,便是妙到毫巅。浑圆无极,永无破绽,圆未划完,已将对方掌力化于无形。

      了缘亦变招“借花献佛”,仍旧左掌刚中带柔,右掌柔中带刚,见招拆招,招招反击。

      两人这一动上手,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掌风呼呼,不消片刻便走了十七、八个回合。

      灵妙自幼习武,却从未见过真正的高手对阵,此刻真是大饱眼福。韩冲的掌法甚为质朴,直来直去,没什么花巧,但力道极为刚猛,仿佛利斧,仿佛巨锤,每一击都像是开天辟地。了缘的掌法则是精微奥妙,出掌收掌,充满无穷变数,让人摸不着具体方位,掌上力道更是变幻莫测,轻重缓急各不相同。

      灵妙思道:“师父曾说,临阵克敌,招式越简越好,太过繁复,反而容易错失良机。九郎显然是遵循此理,为什么师叔偏偏以繁驭简,他不知道吗?”又看一会儿,只见韩冲的掌法略显生硬,不再激得风声呼呼,掌力却似乎越来越沉重,每一掌击出,了缘都用好几个变化来消解。灵妙又思:“是了,九郎内力凝聚,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师叔却依然用繁复的招式应对,那是他将掌法练到功力不散的境界,不论多少变化,每一变都能保持力道均衡。”越看越是佩服,想到和韩冲切磋的场景,与眼前的打斗相比,当真如儿戏一般。

      又过十余招,韩冲心下开始焦躁,他的武学见识远在灵妙之上,交手不过数招便即看出,了缘故意把般若掌使得如此多变,乃是为了调和内力。般若掌的一招一式,无不跟内力运行相关,他两脚站在原地,犹如在地上生了根,只守不攻,默默等待时机,一旦自己稍显疲态,立刻就会转巧为拙,化繁为简,以简制胜。

      了缘此来取灵妙性命,一出场并未动手,显然是顾忌韩冲,借叙谈师门之谊、指点佛法武功等障眼法骗取信任,在最易得手的时机意外失手,行事便谨慎起来。韩冲的武功到底如何,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深浅,招式粗鄙,非僧非道非俗,像是随意挥洒,他自称学过分筋错骨手、五行拳,可是一招也未见其用。了缘不得不沉下心,以作万全之策。

      再斗数合,局势愈发胶着,韩冲无意恋战了,骨骼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屈膝半蹲,双手撑在地上,作势欲扑。

      灵妙暗奇:“这是什么武功?”忽觉耳朵里像有蚊虫叮咬,一个声音传入脑海:“大和尚只要退开,你就死命跑,找你师父去。”灵妙这才发现,了缘站在小径路口,阻住了下山道路。他心道:“是九郎在跟我说话吗?”

      了缘似乎没听到那番言语,两掌翻飞,紧守门户。韩冲此举大异寻常,他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韩冲深深吸了口气,场中空气好像突然停止流动,一股无形的压力笼上众人心头。灵妙心念如电:“他叫我跑,是因为打不过师叔么?”顿时警觉:“不好,他要拼命了!”心中淌过一道暖流:“我怎能在危急时刻舍你而去。”相识相交不过半日,韩冲竟不惜以性命来维护自己,灵妙双脚站定,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韩冲全神贯注,用腹语术通知灵妙后,排除一切杂念,盯着了缘,蓦地一声大吼,腾空而起,举掌平推。

      了缘瞬时起掌,“佛光普照”,犹如变身千手如来,千掌万掌,遮天蔽日。此为般若掌中的绝招,幻象重重,若虚若实,教对手看不清攻击意图。灵妙用这招与韩冲切磋时,曾逼得韩冲不住后退,实因除了退步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抵御办法,上下左右全被封死,任意一道掌影都可能是杀招。

      但韩冲此刻却迎着掌影进击,平推力道之大,排山倒海一般。漫天掌影,竟而一冲即散。了缘料不到他内力精纯至此,掌力先收后吐。“啪”的一声响,两人对了一掌。韩冲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稳稳落在灵妙身侧。

      了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立在当地,久久不发一言,忽然合什,缓缓道:“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韩冲那一记平推,力道之强,可以称得上撼山震岳,否则怎么破的了“佛光普照”?便如那狂风扫落叶,管你是虚是实,一扫皆空。但在对掌时,如此强悍的劲力却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缘的掌力顿时失去依托,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墙上,墙面变成了空气,差点让他的内力行岔了经脉,莫说伤人,不伤自己已属万幸。这般本事,绝非灵肉合一,收放随心那么简单,内力必然达到“空”之禅境,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纵然是大师兄了空亲至,亦不过如是。

      了缘越想越惧,韩冲以“空”破“色”,却未乘胜追击,倘若欲制他于死地,在他骤失依托的瞬间,掌力化“空”为“色”,只需一成力道,便能震碎他的心脉。

      灵妙不明就里,见了缘认输,不禁笑逐颜开,叫道:“好哥哥,你赢了,你赢了!”

      韩冲“哼”了一声,道:“大师,请吧。一路走好,往后可别再惦记我家小灵妙了。”

      了缘苦笑,正欲知难而退,心中一动:“他的武功属于道家一脉,何以变成了我佛家法门?”顿住脚步,又思:“他曾问我:‘是将你擒下详加拷问,还是开打前爽爽快快说个清楚?’显然,是冲着我的杀念而问,眼下大占上风,不但只字不提,还急匆匆赶我走,意欲何为?”定下心神,疑窦丛生,偏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一眼瞥见韩冲的雅白长袍,上面布满灰尘,再忖:“武功到了‘空’之禅境,百毒不侵,灰尘岂能上身?他一直干干净净来着,怎的与我一战,变成了这副模样?”

      韩冲见他欲走不走,心中急的想要骂娘。刚才那一记对掌,他聚集了毕生功力,原意是想震退了缘,方便灵妙夺路而逃,哪知到了掌力相接的刹那,丹田空空如也,内力耗得精光,哪是什么“空”之禅境。了缘之所以误会,是因为将将好在那一刻,他的内力空了,倒翻回灵妙身边,还是借助了缘落空掌力之故。其状凶险万分,若非内力空得及时,小命早已送掉。

      装逼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从上少林寺算起,韩冲为维持纤尘不染的高逼格,将一身内力消耗了十之六、七。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把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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