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奈情怀入梦来》要是

38、情难忘，意难忘

　　凤芷将玉璃的衣服带回了朝天宗里，众长老听闻了此事皆是不住的摇头叹息，如此可造之材竟去得这么早！皆道天妒英才，果真没错啊！其中最为伤心的还属玉璃的直系上司——铁长老。

　　他捏着玉璃带血的衣服久久沉默不语，向来严肃刻板的老人在得知自己最为看重的弟子突然离世的消息后，反常的保持着沉默，只是那瞬间又添上几道岁月割痕的沧桑脸上显示出了他此时沉痛的内心。凤芷站立一旁眼神飘忽，似是在竭力寻觅着空气他遗留下来的神识和那携着淡淡甘草味的气息。

　　幽烨这次没有随她一起来，恐怕现在的他也不会好过吧——在天帝及众仙眼睁睁看着他将神器递交给魔界人手中之后……真不知道又该掀起怎样大的一层波浪了呢——

　　在场的人中只有萧长老一人，悠然的坐在千年楠木椅上喝着茶水，没人注意到他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了几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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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留我下来是有何事相告吗——”低沉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浓密的黑胡须下面传来，一双鹰隼般的眼带着质问看向对面从头到尾都是这一副泰山倒于身前依然面不改色的样子。

　　萧长老稳稳地放下檀木杯，拂了拂衣袖，这才开口：“看师弟刚才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怕是有九分信了此事吧？”

　　听出了萧肃话中的玄机，铁无烬双眼一睁，略有些疑惑地道：“师兄的意思是玉璃这事有蹊跷？哼，恐怕你还得给我个可以信服的理由。”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又并不十分明晰，所以他在等着对方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萧肃轻轻一畧面前花白胡须，脸皮跳动着说出了只有他一人明白的细枝末节。接着便只听到了一声豁然开朗的了然叹息。

　　看着眼前微微隆起的小山包，为了便于以后找到它，凤芷专挑了个周围树长得围成半个圈儿的地方将它入土，挑了块上好的香木削成墓碑立在在衣冢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放弃了在墓碑上刻字的念头。

　　在这里一站便是一下午，可人间到底不比天上，凤芷才感觉过了一会的时间，天却已经落下了黑色帷幕，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萤火，虫鸣依旧，只是再也听不到那个会笑着喊自己笨丫头的温润如一块暖玉的声音了…

　　“玉璃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的话，我会经常都来看你的。还有这么多萤火虫和蛐蛐儿代替我陪着你呢！这下应该不必再…忧伤了吧？”

　　一个人闷闷的回到房间后，黑暗中一小团阴影迅速扑到了她的身上，凤芷瞬时躺倒了床上，侧过头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曜曜发亮的大眼睛，伸手摸了摸对方柔软华顺的皮毛，声音中压抑着某些情绪：“小狸啊，为什么我每次都会把你忘记呢？但是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主动靠近我，难道你都不会讨厌这样自私又没心没肺的我吗？”

　　回答她的是脸上传来的一阵湿热的舔吻，凤芷紧紧地抱住它的小小身体，眼睛在闭上的刹那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啊！好像从来都没把什么人事放在心上过，任何经历过的事情在她脑中都如雁过无痕一般干净。那时的自己根本不知烦恼为何物，因为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她都可以选择不自己去面对，有人会替她扫除一切不利因素。

　　和玉璃相处时也是，明明知道他有不为人知的伤怀，可是每次都只是想想，从来都没主动去关心过，追问过。或许当时自己还可以拿“天性即是不喜欢追根究底”来当个好借口，可是现在忽然间通晓了人情世故的她哪里还有资格再去刻意逃避呢？

　　再就是小狸，明明自己之前说好不论安全与否，贵贱与否都要将它带在身边作伴不离不弃的，可事实呢，每次奔波行动前都会将它远远的丢在一边，待事情结束再拿幸好没让它和自己一起冒险。呵——瞧瞧，她是有多么恶劣不堪啊！也许上天让她先恢复记忆，再通晓人情，就是为了让她不能再随心所欲没心没肺的生活下去吧！是啊，也许早该这样了…

　　这一夜，她彻夜未眠。脑海里一直在清理着从前和现在的种种她不曾带着情感去思考和看待的事情，这一夜，她抚着第一次开始鼓动的左边胸膛，那里一下子涌进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在人间早已子夜降临，星辰遍布的时候，天界此时依然亮如白昼，因为它本来就还是白天。仙雾缭绕，众仙云集的凌霄宝殿上，天帝一脸庄严肃穆表情的端坐于主位之上，华丽高贵的天后并坐其侧，绝美娇艳的面庞上爬上了几丝担忧，静静地看着跪于殿堂中央的那个继承了她的美貌和天帝的智慧的小儿子，想到他之前对自己无情的说出那样的话，天后不禁眼神一凛，握着天蚕丝绢的玉手紧了几分。

　　“凌幽烨，你可知自己这次犯下了多大的罪？”天帝压制住内心盘旋的怒火，冷冷开了口，这一点幽烨倒是和他有些相像。

　　哼——所谓的亲情与血缘关系一到了这种利益悠关的时候就会变得一位文不值，每次他只要做了一点点有违天规的事，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便连对他的称呼都改成官方的了。呵——是要证明自己的公正之心吗…

　　幽烨的一双寒瞳里波澜不惊，有的只是一片慑人的冰天雪地。妖冶的凤眸微微一转，看向那个坐于高首的人时，已经不带一丝情感，像看路人一般漠视着，森然回道：“幽烨为了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并没有任何错，天帝如若要问幽烨丢失神器之罪的话，尽管下命令吧。只是——想让我认错的话…”顿了一下冷冷续道“绝不可能——”眼里刹那间迸发出的寒意令与他对视着的天帝都猛然一震——这孩子变了！

　　被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面子，天帝不免一阵火大，倏然大怒道：“你竟然还不承认错误！还敢顶撞于朕！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天帝息怒，莫要伤到了自己。烨儿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他今天要救的那名女子！一定是她施了什么狐媚法术迷了烨儿的神智才会令他如此的反常。天帝还是勿生烨儿的气好，毕竟他…”一旁的天后见形势不对立即伸出玉手轻轻抚了抚天帝的后背，宽慰着他也提醒着他幽烨是他们的亲骨肉，切莫伤了感情。

　　拥有着傲世之颜的男子对于天后和天帝关于如何给他定罪的“讨论”内心一嗤，早已看惯了这种即使要治某人的罪偏偏还要绕上一大弯子迂回几个来回再来定出一个好似最合情合理，最能体现他们宽宏大量的罪名。狭长妖冶的凤眸微微一眯，里面万年不变的冰天雪地里反射出刺目的寒芒，饮血般的薄唇扯成一道直线，在嘴角处略微有些上扬，整张俊美无铸的脸更是显得妖邪无比，夺人心魂！

　　他抬起这张结合了那二人全部优点却犹胜之的脸看向高首，声音虽和平时的冷漠淡然无两样，却隐隐含了些雾霭冰霜在内。“幽烨没保住神器是为失职，臣愿意接受天帝的一切惩罚。但是有一点，还请天帝和天后娘娘记住了…不要迁怒于第个二人——”

　　天帝天后皆是一震，因为他们看到了从儿子眼睛里迸发出的那道如万丈深渊中射出的烈火赤焰般的慑人精光！他说这话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其中隐含的包护之意！何况他只是承认了自己守护神器不利，却并未提起神器易他人之手的直接原因…烨儿究竟是和从前一样的冷情孤傲，还是变得更知情有义了呢？

　　“哎——罢了，念及战神以前守卫天界，屡次溃敌的功劳上，此次就算功过相抵吧。众位仙家可有什么异议？”这天界此时的确少不了他这一员仙力超群，经验丰富的战将。魔界这次目的达成暂时退了兵，依局势来看，迟早会迎来一场掀天翻地的战乱，到时还得再由他带兵出战…天帝放在金色龙凤翩然交舞、镂花雕印层层叠映的至尊宝座上的手指习惯的点了点扶手背面，一双透着睿智与精光的深邃褐瞳里数道光芒划过。

　　在场众人听得天帝这明知结果还问的问题惊了一下，纷纷拱手弯腰一致答道：“天帝英明，这个决定实在公正不过了，下仙们绝无异议。”开玩笑！要是惩罚了三殿下，一来得罪了天后，二来又惹了殿下众粉丝团的记恨，三来…这三殿下实在不是惹得起的对象！所以说嘛，天帝这一问实在多余…

　　天后此时也展出笑颜，和声道：“本宫也觉得天帝这样决定最好不过了，烨儿尚小的时候就替天界横扫了大千来袭妖孽，此后更是屡屡为天界以身犯险，守卫众位仙家安然宁静。这次仅仅是一个任谁都会犯的小错误罢了，根本不值得为此动怒。烨儿你还不快来谢谢父神手下开恩？”

　　开恩？哼——多么廉价丑陋的字眼…紫色鎏金华服轻轻一闪，仙雾缭缭白纱轻舞的大殿内便不见了那个聚焦人物，只余下冰泉洒落的余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膜边“既然如此，那么幽烨就先行告退了。”

　　天帝正欲发怒，一旁的天后快速精准的握住了他的苍劲大手，眼里水光粼粼，柔情无限。更多的是一个对儿子溺爱到了极点的母亲的坚持。

　　朝天宗内，凤芷这几天因为玉璃的事和自己的事骤然间成熟了许多，见人也不再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反而换之以沉稳镇定，淡然恬静。连行川见了都暗道她这是大逆天，今后再有何稀奇古怪的事发生他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是夜，吟雪渊侧殿内，白色暖玉铺就的光滑地面，绿松石装嵌的宝柱圆台。屋顶上方却是一片挂满星辰的墨布，无任何遮盖之物，小小的平方虽只算得上天幕的一角，仰头却能看尽世间一切命运的轨迹及变数。在这块方不过十米的空间里，光洁莹润的白玉地面上映出了一个如柳临风，气宇轩昂的身影。

　　观了许久的星宿天象后，此人收回目光，双手畧着遮住下巴的胡须，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哎，若真是天意不可违的话，就只能看你们的了…”

　　凤芷正躺在床上抚着小狸顺滑的皮毛思绪飘飞，明日恰逢人间中秋佳节，宗里的大部分弟子皆由家人带领回去共享天伦之乐，余下的极少数要么是无亲无故的，要么就是她这种怕出去看了别人的热闹，到头来心里却更空的。

　　还记得白天行川一脸不自然的邀自己去他家做客，在讲到自己的亲人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几乎就差用一个比较明显的词——诱拐，来形容他当时的样子了。呵——若是之前的话，她定会在他说第一句时就喜笑颜开的跟着他跑吧。现在却突然对一切都失了兴致，世界再热闹那也无关她自己这片天地的…岑寂瑟然。

　　待她送满脸恹恹的行川走出门后，刚好子衿师兄从一旁路过，他们对视的刹那，纷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抹怅然。子衿穿着那件青色长袍真的挺适合他那不温不火的性子的，整个人邤长挺拔，眉眼如山，英挺俊气。他似乎正打算出宗的样子，二人默契的朝对方点头示意，然后各自转身…历经这最后一次轮回，他也快要回归仙列了吧。

　　自己欠下他的注定是要还的——

　　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凤芷弹指熄灭了床侧的滴血蜡烛，缓缓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屋内烛光一灭久久候在窗外几进不成的月光便一下子倾洒入室，柔柔地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泛着银辉的光毯，待它想更进一步延伸到不远处的床上时，一个长身玉立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它。

　　是谁啊？！竟敢阻挠它一亲芳泽的愿望！分出几缕月光来照向那人的脸——嘶！一张俊美无铸、妖冶绝世的面容惊得它赶紧收回撒出的光网！天呐——这张脸它绝对不陌生！因为…这就是它每天都在期盼着上班时间快点到来的唯一动力啊！哎呀——羞死了羞死了——屋内的光线瞬间隐去，重归于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