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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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奕站在榜单下问黎斯，怎么会报Y大？
黎斯说，想出省。
像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只是因为想，没别的原因。
蒋奕笑，说，“还以为你就算不去北京，至少也是报中大。”
“为什么？”
“因为你家里的关系啊，总觉得你的家庭背景并不简单，这样的家庭，父母还是会给孩子想好一条不太费劲的光明大道吧。”蒋奕说得有理有据，口吻像个大人。
黎斯想笑，但又觉得心头荡开的苦涩，让她扯不动嘴角。
你又是为什么放弃Y大，报了华南理工呢？黎斯没敢问，因为一旦问了，她报Y大的动机也就一清二楚，她不敢，她还没勇气。
那天回家路上，唐立岩载着她，车速放得很慢，黎斯感觉他有心事，但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直到把黎斯送到楼下，唐立岩才终于开口，他说，他和蒋奕的想法一样，都以为她就算不去北京，也会留省。
黎斯撇撇嘴，她对唐立岩倒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早知她知得透彻，“我不想去北京，本以为，蒋奕会报Y大。”
说到这里她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心下一跳，她猛地抬头看唐立岩，单刀直入地问，“蒋奕为什么会报华南理工？为什么要留省？”
唐立岩坦然地笑笑，一脸无害，“我也不确定他的改变是不是和你有关，他……他是挺在意你的，你会想要告诉他吗？”
黎斯垂下头，眸底暗了暗，犹疑了好一会儿，才摇头。
还不确定呢，他也没有表示，而且自己也还不够好，还是算了。
以前，她不知道什么叫在乎，什么叫牵挂，不知道自己还会因为某个人而变得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自己还会因此而变得……怕失去。越是抓得紧，就越怕摊开掌心去面对真相，因为怕掌心摊开后，那被她抓紧了的东西并非是她所求，甚至，会逃离飞走。
尘埃落定之后的日子，过得越发无聊。
翻翻书，上上网，偶尔被唐立岩叫去看他们打球，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
林诗茵仍然没有回音。
吴妈这两天大包小包地往家里运，起初是些轻巧的日用品，到后来连床席被褥这些都搬来了，黎斯终于忍不住皱眉，跟吴妈说，“吴妈，我上飞机，带不了太多，可以去学校买。”
吴妈客客气气地应允，转头又说，“都是太太交代的。”
黎斯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给周礼君打了电话。
“姨妈，我带不走那么多东西，您能不能跟吴妈说，让她别买了？”
周礼君沉默着。
“姨妈？”
电话那端传来叹气声。
“不要就不要吧，你还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去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得多难，你还坚持要自己去，反正我们都管不了你也拦不住你，但东西总得给你准备齐了。行了，你觉得够了，我就让吴妈别买了。”
“谢谢。”黎斯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姨妈，谢谢你。”
改志愿的时候，她一点没犹豫，更不会去考虑一个人去省外读书难不难，那时候，她满心只有一个念想。但现在，她才意识到，前方的路，或许已经没有了如她所想的顺遂，她也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听到周礼君的那些话，她的心莫名软了下来，想到飘摇孤寂的这些年里周礼君对她或多或少的关照，她的确是不欠她的，但起码，她欠周礼君一句谢谢。
Y大报到得最早，华工和惠大都比Y大还晚几天，所以黎斯开始打点行李的时候，蒋奕和唐立岩还有时间逍遥。尽管原本的四人行突然缩减成了三人行，大家的遗憾还未能消减，但唐立岩和蒋奕仍说要给她践行。
黎斯没同意，她说，等寒假回来吧，约了诗茵一起再聚。
她还没放弃对林诗茵的惦念，她不相信林诗茵真的会就这么和他们断了联系，至少，只要唐立岩还在，林诗茵一定不会走远。
蒋奕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承了她的话，连连答应，说等诗茵一起。
唐立岩才收到她的短信说不聚了，二话不说就杀上门来，黎斯开门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吭声，侧身进了屋子，就看到客厅摆着个大行李箱，黎斯家里的沙发已经用大白布盖了起来，东西也基本收置妥当，像是主人随时可以拎包走人，并且可能久不回来。唐立岩本想说收成这样太夸张了，可回过味来才意识到，黎斯一走，这家里也确实没人住了，把东西都收拾好，也不为过。
“黎斯，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也不早了。”
时间正是下午五点过，尚未入秋，天色还暗得迟。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唐立岩卖了个关子，眼角带着很浓的笑意。
他开朗明媚的样子，似乎总有种无法忽视的感染力，让人难以拒绝。
黎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两人在市区倒了两趟车去到客运分站，上了中巴，黎斯才知道唐立岩究竟想带她去哪儿，是近郊的一个海滨度假村，这个时间点去，恐怕晚上很难赶得回来，她觉得唐立岩太疯狂了，但脚步却停不下来，再怎么疯也许就这一次了。
到了度假村，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唐立岩买了票，拉着她穿过漫长的椰林长道，才抵达了海边。
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向沙滩，潮声滚滚，远远望去，一汪海水探不到边境，像个深邃的洞穴，仿佛只要一不留神，人就会被卷进去。
时值8月底，水温渐凉，海滩上的游客已经稀少，偶见零星的三五人，也不见他们下水，都只是在沙滩上走走坐坐。
“快看吧，等你去了Y市，可能就看不到海了。”唐立岩指着那片海说。
Y市四面环山，地处内陆，的确没有海。
远处的灯塔已经亮起，更远处，零星的几盏渔火也隐隐斑驳，海浪一个接一个的涌来，那海水焕发的动力和激昂，让黎斯禁不住有些动容，但理智还是促使她说了句煞风景的话，“晚上回不去了怎么办？”
唐立岩哈哈大笑，“就没打算回去，就躺沙滩上，聊天，睡觉，等到明早看日出，回去的早班车6点半开，送你回到家，你去赶下午的飞机，时间完全来得及。”
“你有预谋？”黎斯噗嗤一笑。
唐立岩摇头，“没有，但来的路上想到这样可行，就不担心了。”
“真疯狂！”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唐立岩用叫抹了抹地上的沙子，就地坐下，黎斯见了，也跟着坐了下来。
“诶，你有没有听过《最佳损友》？”
“嗯？”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朋友，我当你一世朋友，奇怪，过去再不敢回首，怀缅，时时其实还有……”
唐立岩轻轻哼唱了起来，吐字清楚的粤语歌词，微沉中带点沙哑的声线，伴随着潮起潮落的海浪声，在沙滩上款款飘荡，裹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等到唐立岩把整首歌唱完，黎斯才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舍不得你啊！”唐立岩没心没肺地调笑，“你说飞机要是遇到风筝，会怎么样？”
黎斯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可能会掉下来？”
唐立岩开怀，“那我明天去放风筝拦你的飞机！”
黎斯脸色僵了僵，她知道唐立岩不对劲，但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唐立岩垂下头抿紧嘴角，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让黎斯好半天冷静不下来的话，“诗茵复读了。”
“她前两天回我短信了，也不让我告诉别人。”
黎斯愣了愣，“你还是说了。”
“我没办法劝她，她志愿就只填了一个惠大补录，没录上就去复读了，选了文科，她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坚持，听林政的建议去转成文科多好？辛苦了两年，最终还是倒回去重来……”
黎斯默默叹气，她就知道，林诗茵什么都可能割舍下，唯独唐立岩，是她深藏心底的软肋。
“黎斯，她太固执了，我好像很难继续装傻装下去，可是……”
黎斯按住唐立岩的手臂，没让他接着往下说，“立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行，打击太大了，等她考完吧，你多鼓励鼓励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唐立岩微微叹气，嗯了一声。
“你刚刚唱的那首歌……”
“嗯？”唐立岩别过头来看着黎斯。
“不会的，不管我们将来要怎么选择，我相信大家会一直在一起，不会散的。”
唐立岩没说话，过去他和黎斯的想法一样，什么散不散的？大家都在呢，怎么会散？可是今天，他忽然不确定了，黎斯一副走了就很难再回来的样子，林诗茵默默选了另一条路，说着不会散的大家，其实不都渐渐和歌里唱的那样，各自有路走了？
带着黎斯跑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害怕将来的某一天会和她断了联系，再等到许多年后的某天，在街上遇见，只能说，嗨，好久不见。
他不是石头木块，冰冷无情，十几岁的年纪，感情、心理本来就敏感脆弱，再怎么没心没肺，在面对超出自己预料的突变和离别时，仍然免不了伤怀。如果可以，如果没有林诗茵这样深沉执着的追随，如果没有蒋奕对黎斯昏暗不明的态度，如果黎斯只认识他，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一切都不需要这样隐忍、复杂。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真的倒在沙滩上睡着了，朦朦胧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成了鱼肚白，唐立岩侧起身子，仔仔细细地看着黎斯安静的睡颜，心头像被羽毛拂过般软软、痒痒，他探过手去，悬在黎斯脸侧大约一公分的地方没动，想抚上去，但怕惊动黎斯被她发现，最后换成了食指指背，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黎斯眉毛动了动，睁开眼睛，就看见唐立岩正侧躺着身子冲她笑，她马上坐直了起来。
天边已经亮出淡橙色的朝霞，一点一点在水天衔接的地方荡漾开来，很快，耀眼的曙光撩过海面，水色粼粼。
直到飞机上了天，看到浮动的云层和刺眼的光，黎斯脑海中缭绕的，仍然是早晨看到日出时的景象。穿越黑夜，终会迎接黎明，穿越寒冷，终会收获温暖，正如她，熬过那十几年冰窖一般孤冷的生活，最终也能遇上蒋奕、唐立岩这样的朋友，在她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
立岩，谢谢你，在我临要启程的时候，再一次给了我勇气！
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去往另一个方向，是新的开始，也是未知的挑战，她暗下决心，从此以后，要笑着去迎接，积极去面对，不再让自己淡漠孤寂！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