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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 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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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斯到Y市时已经是晚上,就近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后,第二天一早才打的到学校。
校门口放着指路牌,一路指引她去到体育馆,馆里已经人山人海,同龄人不少,同时也有不少陪同的家长。她找了个挂着工作牌的指引,问了问食品质量安全与工程专业的报道地点,办完报到手续后她又一路问路才辗转到了学生宿舍。
Y大的学生宿舍采用混住制,同一年级各个专业的学生打乱安排住宿,美其名曰促进学生交流、扩充知识面。
黎斯起先并不知道这一点,严格说来,她其实对Y大一无所知,所以当她提着行李按图索骥到了宿舍,却听室友说这里不是食品学院的宿舍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宿舍。
正打算拎包掉头走人时,答她话的同学急急跑过来拦住她。
“同学等一下,黎斯和金英,你是哪个?”
黎斯留了步,觉得奇怪,但还是冲那陌生的女孩笑笑,“我是黎斯。”
“那就是这儿没错了,我帮你吧。”女孩说着帮黎斯把行李箱拖进了宿舍,随手关了门,转头又自我介绍道,“我叫程超超,风雨兼程的程,超人的超,诶,你是哪个专业的?”
“哦,你好,我是食品质量安全与工程的,也是今年的新生。这里,不是食品院的宿舍?那我……”黎斯的目光四下徘徊,打量着这间宿舍。
四人间,都是上床下桌,带个小阳台和独立卫生间,环境看起来还不错,床位似乎是提前安排好的,她的床就在靠门的位置,床沿上还贴着她的名字,怪不得刚刚程超超那么问。
程超超大概是搬行李的时候弄脏了手,去洗了个手,回来才解释,“我们学校的宿舍是混住的,你不知道吗?”
“哦……”黎斯点点头,表示了然。
宿舍里已有两张床是铺好的,除了自己的位置,另一张床还空着。
铺好的其中一张床上似乎还躺着人,黎斯才抬眼看到那被子动了动,就听程超超说,“她水土不服,在睡呢。”
黎斯笑了笑。
“工程……诶,那你是工科咯!”程超超好奇。
黎斯愣了一下,“应该是。”
“真厉害,我呢,别说工科了,单是数学就够我头大的了,所以只好念文科,最后挑了这个专业,就冲着能到处玩儿,其实也挺鸡肋的。”
黎斯不像程超超那样把自己将来的从业内容甚至是专业前景都摸透了,只好讪讪道,“我没选专业,服从分配的。”
程超超瞪大了眼睛,“你高考多少分?你好像,不是本省人?”
“663。嗯,我广东的。”
黎斯答着,一边开了行李箱,然后盯着空空如也的床位怔肿,吴妈没给她准备床褥被子,这得上哪儿买去?
“663!你们一本线多少?”
“一本线啊……585。”
“哇塞!”程超超顿时惊呼一声,很快想到宿舍里还有人在睡觉,又马上收了声,压低音量道,“你过一本线将近80分诶,可以报我们学校最好的专业了!我还以为你是分数低没选择的余地,才服从分配……”
黎斯莞尔一下,不知如何答话,选这学校时她没犹豫过,只是原因有些曲折,她不可能对着一个头回见面的人道出心事,只好含糊着转移话题。
“你知道去哪买被子吗?”
程超超一听就笑了,“学校卖的被子又贵质量又不好,搞不好还可能是黑心棉,你怎么不从家里自己带……”话说了一半她马上就噤了声,吐吐舌头说,“我忘了你是省外的,自己带也麻烦,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程超超似乎对Y大熟门熟路,一点不像是刚来的新生,一路上不停地给黎斯介绍哪个食堂菜好吃,哪个超市的东西划算,又如数家珍地介绍Y市当地的美食,市中心在哪儿,逛街得去哪儿,Y市又有什么景点云云……
听到后来黎斯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本地人?”
程超超得意地笑道,“不是,我河北的,先你一天到而已。”
黎斯想说,看起来不像,倒像是在这儿生活了半辈子的,但她不太确定这样的话出口是否合适,最终也没说,却听程超超接着滔滔不绝。
“来之前要做攻略啊,要在这儿生活四年呢,当然得了解清楚,我还加了个新生校友群,来得时候大包小包的还是群里的学长帮我扛进宿舍的。”程超超眯着眼睛,一脸灿烂,“我东西多,我妈连被子都给我带了。”
她也是个挺活泼的女孩,这让黎斯想到了林诗茵,但一想起她,黎斯心里又觉得沉重,隐隐地喟叹一声,又作若无其事状,接着听程超超细数。
程超超十分鬼精,买被子的时候特意翻了内里出来看,检查清楚是被子和褥子的胆心都是白花花的棉絮,都干净放心了,才对黎斯点头,表示可以买,转头又跟老板砍价,说这被子质量也一般,您可不能坑了我们新来的,以后还要经常光顾的,得留个好印象给我们,便宜点吧!
老板耐不住程超超这伶俐的嘴皮子,最后只得憨憨一笑,给他们少了五十块钱,算了两百齐整。
两人合力提着褥子被子回宿舍,程超超还一路念着,“我们还是买贵了,但是算了,这质量看着还行,我听说每年卖新生的被子里好多黑心棉的,就怕这个,你说是吧?”
黎斯弯了弯嘴角,“谢谢你帮我砍价,要是我自己买,老板说多少,我就给多少了。”
“别犯傻,能砍就砍,别跟他们客气,都说无奸不商,老实人就得受欺负!哎……跟你一比我就是个话痨,你不会嫌我聒噪吧?”
“不会。”黎斯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在回应了,但交流中仍然失衡,这不,一不留神又是两个字打发了一个问题,她也对自己无奈了,可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啊,她想了想,才补充说,“我不太会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很冷淡,你别介意。”
程超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逗,哪儿有人说自己冷淡的!你这样文静的比我有女孩样儿多了,我妈老说我太吵闹,不像个女孩子。”
“诶你爸妈呢?没跟你来?”程超超想起黎斯是一个人拎包进的宿舍。
“嗯,我一个人来。你呢?”
“一个人好,我们就得独立,省得老被人说咱90后啥啥啥的,听着就烦!我也一人来的,我妈把我扔上火车就算完事儿了。”
黎斯又忍不住笑了,程超超这爽利的性格真是挺招人喜欢的。
……
另一个室友金英等到那天下午才到,学的金融学,程超超是属管理类的,睡觉的李孝梅念的是农学,数下来,一屋子四个人农工商管齐备,程超超直呼服了学校的均匀分配!
第一天除了收收洗洗,整理东西,倒没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学校安排了新生入学讲座,四人一大早起来约了一起去吃早餐,简短的相处里,黎斯觉得大家都挺实在好相处的,她本就习惯于独处的生活,而今初入异乡,感觉倒没太多的不习惯,就算学校的菜色多以辣菜为主,和她以往的口味差别有些大,但兼顾到全国各地同学的口味各有不同,食堂里也能找到清淡合口的菜,黎斯也不挑。
入学讲座闹哄哄了大半个上午,才总算听学校各个领导发表完讲话,宣布完入学各项事宜的安排,各班又在下午组织了大家开班会。
Y大的强势专业是金融经济类,食品质量安全与工程在这学校里完全算个冷门专业,班上有半数以上的同学是服从分配进来的,所以毋庸置疑的,黎斯的入学成绩到了班上简直是鹤立鸡群。
班主任要她代理一个月的团支书,她回绝了,也直截了当地跟班主任坦白,高二到高三间在班上任职的学习委员,也只是冲着成绩好,其实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她十分欠缺。大学的班主任不像高中那样,事事管到位像个老妈子,既然黎斯回绝,她也没坚持,只说还是要对自己有信心,但是觉得胜任不了也不勉强,转头便委派了其他的同学。
入学后的第四天,整个年级的新生集体上了大巴,被送往Y市的一个部队训练基地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军训。军训前那两天,大家在叫苦连天的同时,又从上级学长那儿取经,一听说部队伙食差、东西贵、训练还艰苦后,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全都一窝蜂地涌进超市里,疯狂大采购储粮。最离谱的甚至连盐味精这类调味品都买了,因为有学长学姐说,部队食堂做饭的懒得调味,盐也不搁……
大巴车队兜转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上了盘山公路,在七弯八拐的公路上拐了不知多少个圈,直到把大家都绕吐了,才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乌央央的新生们又被叫出来列队清点人数,男女分开点名,以排为单位分塞上一辆辆大卡车,送到各个分管排去。
黎斯刚到学校,只认识宿舍里的人,现在以学院为单位分人,一下子一个人也不认识了,只好又恢复冷冷清清的样子,缩在角落。她拉紧了扶手随着大卡车晃悠,耳边是一整车人熙熙攘攘连成片的骂声,此起彼伏地说,祖国的花朵来部队受摧残了,好好的人全被当成猪用卡车来运,大巴哪儿去了?
“黎斯!”
黎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过头去就看到程超超摇摇晃晃挤过来冲她笑,顿时有些惊喜。
“幸好,我们学院和你们学院分一起了,我还不至于落个孤家寡人。”
黎斯禁不住笑开,嘴角荡出浅浅的梨涡。
程超超怵地惊呼,“黎斯!你笑开了可真好看,简直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黎斯有些恍然,想起蒋奕也说过她笑开了阳光明媚的,心中一时灿烂,也跟程超超开起玩笑来,“难道要我说你,六宫粉黛无颜色?”
程超超愣了一下,脸色马上灰下来,夸张地丧着脸装哭,“哎呀老娘不活了,我这文科生念个诗都念不过你啊……”
部队里床铺有限,都是士兵们腾出来的,大家各自准备好的被褥到了这里好多都排不上用场,教官说女生们个头都不大,让她们俩人一床凑合着挤挤,寝室里马上油锅一样地炸开了!黎斯一听这安排就傻眼了,和人挤她倒是无所谓,但眼下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找谁和她挤都是个难题。
可程超超就不一样了,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她竟就咋咋呼呼地认识了半屋子的人,看起来似乎跟谁挤一起都没问题。
黎斯正犯难间,程超超就拖着大背包凑了过来,径直道,“咱铺床吧。”
“啊?”
“我和你挤一床啊,还是你有其他同学了?”程超超也愣,她觉得她和自己室友挤一床挺合理的。
“没!铺床!”
黎斯马上愁眉尽散,她求之不得呢!
九月初,Y市已经转凉,但昼夜温差大,白天仍然骄阳似火,那大日头火辣辣地炙烤着新生们,一点也不客气。更无奈的是,部队全是男人,没有女兵,也不配备女性浴室,女生们天天汗流浃背的,却没条件洗澡,一个二个只得咬牙忍着,在艰苦短暂的光阴里忍受着漫长的煎熬,分分秒秒数着日子过。
从小习惯了海滨小城的气候,黎斯一时扛不住这白天二十几度晚上突然就降到十几度的温度变化,不过训了三天,就扛不住病倒了,又是感冒又是水土不服的。
请了病假回到寝室,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操场上震天响的口号声和踏步声,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却还是与她无关。
她明明身体不适,但真躺下了却翻来覆去莫名地睡不着,想了想,她摸出手机,写写删删,一条短信编辑了好半天,才终于发送出去。
这是她到了Y市之后给蒋奕发的第一条信息,最终送出的内容是近乎公式化的:
“换了新号码,我是黎斯。”
蒋奕收到短信时,正忙着赶去开班会,也来不及回短信,只随手存下了号码,之后事情接二连三堆过来,他也就真忘了回复。
这信息没有抬头称谓,像是群发出去的通知短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偏偏,这短信的收件人只一个!
有太多想说的,不好意思开口,有太多想关心的,也没有勇气问候,可是收到短信的那一方,看到这样机械化的语言,又怎能通过这字面的意思九曲回肠地想到,这通知一样的短信裹带的,会是一份多迂回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