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42、烽烟燃起前的黎明 10

　　彼时施然进入“血鹰”时，整个组织还在发展阶段，各项设施都不是那么完备，连成员都凑不齐一支有素的军队。于是组织只能用最低成本对外进行宣传，这也是它到处张贴招募令的原因。

　　由于在招募考核中取得了名列前茅的好成绩，出于重视，军队派了J亲自接待自己。也就是在与J谈话的时候，施然曾经见到了Q的第一面。

　　那时候J正在和她们畅聊未来与理想，也就是俗称的“画大饼”，还是最饱腹的那种。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J，找你有点事。”女人说话温温柔柔的，“哦？这里好像有客人在，你好。”

　　她周遭散发出的气质不似J那般飒爽干练，更多让施然想起湖中月色的倒影。她如瀑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尽管施然从那抹笑里看不出几丝温度。

　　施然有些讶异于女人的模样，不是因为她出众的样貌，而是因为——

　　在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白纱。

　　是眼睛看不见吗？但是现在的医疗技术如此发达，如果不是没有充足的资金，这种病应该很快就可以治疗好。更何况眼前的人应该是高层人员，根本不像没钱的样子。

　　“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女人始终是笑吟吟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Q，主要负责‘血鹰’武器研究方面的事务。除了去当嘉宾，我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在日常生活里你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遇不到我哦。”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施然之后在“血鹰”里的十年里，除了大型场合的颁奖典礼，很少看到过她。

　　唯一一次私下见面，也只有那次运动会。

　　“你似乎很好奇我的眼睛？”Q抚上自己被布条遮蔽住的双眼，“正如你所见，它们在一次战争里彻底损坏了……还挺痛的，我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不让它重见光明，我想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

　　“人对外物的感知总和是有限的，失去了我的视觉之后，我的其它感官也变得更加灵敏。在人们都相信自己眼睛的情况下，这种能力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所以我干脆将它变成了我的优势。”

　　施然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想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道：“原来是这样。”

　　“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说完后，Q转过头，朝向J所在的方向，“现在我需要借用J几分钟，很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

　　“好吧，”J站起身来，略带抱歉地看向施然，“那就先失陪一会儿。”

　　之后，整间办公室里只剩下施然一个人。那位女士也真是心大，竟然放任一个刚进入组织的人独自待在这里。

　　施然先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坐了一会儿，感到太过无聊，于是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走。

　　这间办公室的风格是简约风，大多为黑白色调。除开几株绿植外，一切都是如此规整有序。J的桌上放着厚厚一叠文件，而最让人在意的，是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份。

　　那份文件明显要比上面的那些要厚上许多，装订也更加精美，而文件的标题被其它文件遮挡，只隐隐露出开头那一个字——“人”。

　　施然知道随意翻看他人的物品不是正确的行为，但那份文件实在令人在意。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内心里做了很多次挣扎，最终还是决定秉持原则，没有翻开那页纸。

　　她又坐回了沙发上。此时J也刚好和Q洽谈完事务，J推开门进来，对仍然乖乖坐在原处的施然露出笑容：“抱歉久等了，我们之前聊到哪了？”

　　思绪回笼，对于Q带领的团队最近的突破，施然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会不自觉地相信这个人，似乎一切麻烦在她手里都不足挂齿。

　　这种感觉自她第一次见到Q就有，没有来由也没有依据。她就像一个可靠的年长者，眼睛里却是透露着足以燎原的野心。

　　谈笑间，两人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然招手道：“安宿云！这边！”

　　“又这么晚呀小宿云，”许如乔的视线落在安宿云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最近没休息好？”

　　“有点……”安宿云垂下眼睛，“不过也还好，过几天应该会轻松些。”

　　“别想太多，好好睡觉。”施然拍拍安宿云的肩。

　　许如乔调侃道：“施然你前两天也跟我说过这句话，看来很有经验嘛。”

　　施然的神色恍惚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嘴：“因为你们根本不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回荡着许如乔刚刚说的话。

　　经验么……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说这句话的？

　　好像是从习惯当“姐姐”这个角色开始的。

　　自从自己的弟弟妹妹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她就开始承担起了照顾他俩的角色。

　　那时候的白许悠和白锦儿还正是闹腾的年纪，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即便是在学校里，也控制不住孩童喜欢玩闹的天性，特别是白锦儿，常常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

　　本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白锦儿满脸泪痕地出现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显眼的红痕。

　　那时父母正在外面出差，本应该在学校吃晚饭的白锦儿比平常早了不少到家，此时的施然也刚刚回来，甚至书包还没放下，就看见了在门口啜泣的白锦儿。

　　施然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看到最为熟悉的家人，白锦儿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施然开始号啕大哭起来。施然一下下拍着白锦儿的背，试着安抚她的委屈。

　　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白锦儿的伤口，然后让她躺到床上休息。

　　直到白锦儿一点点恢复冷静，她才开口：“好啦好啦，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白锦儿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是我们班的几个同学，他们想抢妈妈送给我的手链，我不想给他们，他们就生气了……”

　　还没听完，施然就皱起眉：“生气了然后就打你？”

　　“嗯，”白锦儿声音越来越小，“是我没能保护好自己，对不起，如果我再……”

　　“你为什么要道歉？”施然把已经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义愤填膺道，“明明是他们的错！”

　　白锦儿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施然，语气急切起来：“施然姐姐，你要去哪？”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把手链拿回来！”

　　等到施然匆匆赶到学校的时候，却看见了已经和几个男生扭打在一块的白许悠。他的脸上已经挂了几块彩，胳膊和膝盖也是青紫的。看到施然出现，他的动作在空中停住，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施然撸起袖子：“继续，我来帮忙！”

　　孩童时期的人总是如此冲动又热血，可以为了家人不计后果地和别人大打出手，留下满地狼藉和一腔孤勇。

　　最后，作为斗殴的惩罚，老师叫来了双方的家长，指出了这件事情的恶劣性。白芷特地从出差地赶回，然后挨了老师一顿训。

　　“是，老师，”白芷低下头，语气里满满都是歉疚，“回去之后我就好好教育他们，保证下次不再犯。”

　　“施然和白许悠的妈妈，你来办公室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这样的保证……”

　　“老师，我相信孩子们都不是有意的，我一定会好好督促他们。”

　　看到白芷表现出的真诚态度，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摆摆手作罢。

　　两人偷偷站在门口的拐角处听完了所有对话。白许悠和施然的脸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可贴，另一边的几个男生也没好到哪里去，整张脸都五彩斑斓的。双方对上视线，于是又开始朝对方做起鬼脸来。

　　看到白芷出来，两人很快收起自己狰狞的表情，静悄悄跟在了母亲身后。

　　白芷自然发现了身后多出的两个小家伙，她放缓脚步自顾自说道：“我本来是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务要处理的，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它们可能要延后了。”

　　施然攥了攥自己的衣角，闭上眼睛等待母亲对自己的批评。

　　身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任由自己和弟弟胡来，做事也不考虑后果。这些就足够让母亲对自己发脾气。

　　但是……自己绝对做不到熟视无睹。

　　“你们做得很好，”白芷蹲下来，和他们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她摸摸两人的头，“虽然方法有些……莽撞，不过你们都有好好地在保护自己的家人。”

　　“母亲……不批评我们吗？”施然愣愣地问道。

　　“嗯，是要批评一下，”白芷弹了弹施然和白许悠的脑袋，“在保护其他人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行，下次不要这么冒失了。”

　　回忆里那天的天空很蓝，像是刚刚泼洒上去的颜料，而所有人站在被涂抹的苍穹下，也恍然间成为了画中人。

　　——那也是自己远去的童年。

　　“……施然姐？”安宿云的手在施然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吗？”

　　“别管了，她天天这样，时不时就发起呆来，”许如乔靠近安宿云小声吐槽道，“我都怕她哪天一头撞在电线杆上。”

　　施然有些无语：“……我听见了。”

　　“你终于醒了？”许如乔凑到施然旁边，“不过我有些好奇，你这是在脑子里看广告续航呢？三十秒的那种？”

　　“差不多吧，”无视掉许如乔对施然敷衍回答不满的眼神，施然指指食堂，“还不去吃饭吗？晚餐都要凉掉了。”

　　又经过了几天的带武器对战，训练马上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三人像往常一样出现在训练场，却发现现场多了几个本应该不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家都在啊。”施然看着身边多出来的许如乔和戈荀，以及在不远处记录着什么的安宿云，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此时，沈尧和其它两位老师也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沈尧掏出准备好的大喇叭，高声宣布：“行了，我也不多废话。今天开始我们就进行的下一版块的练习——”

　　“团队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