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噪音（缄默如焚或不可燃物）》淮城下

13、第二卷 焚烧 第十三章 升温

　　夜色如洗，骤雨初歇。
　　沈家楼下的水洼倒映着零散的星光，像被离心机甩落的荧光标记，细碎却清晰。
　　湛元榆靠在车门边，把玩着一只注射器，抬头望着沈缄的背影消失在门廊的声控灯下。
　　“我本来以为阿缄会直接杀了他。”乔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遗憾，又像是某种释然。
　　湛元榆轻笑一声，将未拆封的注射器揣进兜里：“她要是真动手，五年前就动手了。”
　　“那不一样，”乔屿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水洼，搅碎了一颗星星的倒影，“五年前她连自己都想杀，现在…”
　　他顿了顿，仰头看向沈缄家的窗户：“现在她家里有人在等。”
　　暖黄的灯光透过窗帘，在雨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乔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开相册：“说起来，你看到这个了吗？”
　　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陆栖烬仰着头，手指揪着沈缄的衣领，而向来冷静自持的沈教授，耳尖红得像是实验室里的pH试纸。
　　湛元榆扫了一眼，嘴角微扬：“保存得挺快啊。”
　　“那当然，”乔屿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这可是历史性时刻。不过…”他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你觉得小陆知道阿缄那些事吗？”
　　“知不知道不重要，”湛元榆拉开车门，夜风裹挟着雨后青草的气息掠过她的发梢，“重要的是，她知道之后还接受现在的沈缄。”

　　沈缄站在玄关，指尖悬在指纹锁上0.5秒才按下去——这个由她亲自设计的安防系统，此刻竟显得陌生。
　　“滴”的一声轻响，门缝里漏出芒果与西柚的甜香，混着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
　　客厅没开主灯，只有厨房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
　　陆栖烬蜷在岛台边的高脚凳上，卫衣帽子歪歪地扣着，手里捧着那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杨枝甘露。
　　听见响动，她猛地抬头，发梢在灯光下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
　　“老师…”她放下玻璃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您淋雨了？”
　　沈缄的西装外套确实沾着斋幽路的雨，发梢也湿了几缕。
　　她低头换鞋，避开那道视线：“嗯，没带伞。”
　　这个谎言拙劣得可笑——车后备箱里常年备着三把伞。
　　陆栖烬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踩过瓷砖，忽然在她面前蹲下。
　　沈缄僵住，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自己膝前，鼻尖几乎碰到她冰凉的皮带扣。
　　“伤口”陆栖烬的手指虚虚悬在她腰间，“在实验室撞到的那个…”
　　沈缄这才想起三天前的淤青。
　　当时离心机故障，她护住样本时磕在操作台边缘，陆栖烬吓得打翻了整整一盒移液枪头。
　　而现在，那道早已消退的伤痕，正被温热的呼吸熨贴着。
　　“早好了。”她伸手想拉人起来，却被反握住手腕。
　　陆栖烬的拇指按在那道愈合胶上，力道轻得像是在擦拭培养皿：“徐夺…”
　　微波炉突然“叮”地响起，芒果的甜香暴涨。
　　沈缄趁机抽手，转身时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响——陆栖烬的卫衣帽子勾住了她的表带。
　　“我去热…”
　　“我去。”沈缄截住她的话头，指尖掠过杯壁。
　　太凉了，加热的时间还要长一点。

　　微波炉的蓝光映在料理台上，沈缄盯着旋转的玻璃杯，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陆栖烬在翻医药箱，酒精棉片的撕扯声格外清晰。
　　“老师。”
　　沈缄转身，迎面是蘸着碘伏的棉签。
　　陆栖烬的鼻尖还泛着红，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在微波炉前烤的。
　　“您脖子上…”她指了指那个早已结痂的咬痕，“…我不是故意的。”
　　芒果香突然变得粘稠。沈缄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按：“没事的。”
　　这个动作让陆栖烬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她怀里。
　　微波炉恰好停止运转，寂静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一个又快又乱，一个沉重得像超速离心的转子。
　　“陆栖烬。”沈缄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怀里的人一抖，下意识攥紧她腰侧的衬衫，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沈缄看着那颗发顶旋，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应激时咬住她手套的小白鼠。
　　“把医药箱放回去。”最终她只是这么说，手指很轻地掠过对方后颈，像对待一份易碎的色谱报告。
　　陆栖烬“嗯”了一声，却没动。
　　沈缄能感觉到她的睫毛隔着衬衫布料轻颤，频率接近离心机即将失衡时的预警震动。
　　微波炉的余温在背后散发着甜腻的热度。沈缄想起湛元榆的话——“被需要”的感觉确实像某种精神镇痛剂，让她短暂地忘记斋幽路的雨，忘记监护仪刺耳的平音。
　　“老师…”陆栖烬突然仰头，嘴唇几乎碰到她的下颌，“我能…”
　　“嗯？”沈缄语气里仿佛有钩子，“能什么？”
　　“…能亲吗？”陆栖烬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焚化室里敢说，在这里不敢说了？”沈缄弯了眼睛，眼尾下方的小痣显现出来。
　　“叮”的一声，是杨枝甘露热好了。
　　沈缄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冰箱里有猕猴桃，想吃的话就拿出来去客厅乖坐着。”
　　“…哦。”陆栖烬的失落很明显，她松开沈缄的衬衫，转身去冰箱里拿猕猴桃。
　　沈缄看着她有些幽怨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

　　“你喝过了吗？”沈缄把装着杨枝甘露的玻璃杯搁在猕猴桃旁边，看着乖乖坐着的陆栖烬，问道。
　　“…喝过了。”陆栖烬抬头看着她。
　　“撒谎，”沈缄指了指玻璃杯，“我冰箱里的杨枝甘露一共就这么多。”
　　“…我想让老师多喝一点。”陆栖烬别过头。
　　“好。”沈缄喝了一口，点点头。
　　“老师，我…”陆栖烬站起身准备说自己去洗澡，却被沈缄推了一下肩膀直接跌坐在沙发上。
　　“…老师？”陆栖烬抬头懵懵的看着跨坐在她身上的沈缄。
　　沈缄将自己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垂眸看着她：“不是要亲？”
　　陆栖烬反应了一下，微红着脸抱住她的腰，直起身亲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杨枝甘露的甜腻，却比实验室任何试剂都更具腐蚀性——陆栖烬觉得自己的脊椎正在融化，像高温下的琼脂糖凝胶。
　　“呼吸。”沈缄稍稍退开半寸，拇指蹭过她发烫的耳垂。
　　这个动作让陆栖烬想起离心前平衡管重的瞬间，精密而克制。
　　可当沈缄的齿尖擦过她下唇时，那种克制突然崩塌了。
　　陆栖烬的手滑进沈缄的衬衣里，掌心贴着腰部光滑的肌肤。
　　“…别乱摸。”沈缄的身体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她忽然扣住陆栖烬的手腕按在沙发靠背上，还有些湿润的发丝落在陆栖烬的脸上——这个姿势让西装口袋里的手术刀滑出来，“当”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陆栖烬在换气的间隙瞥见刀面上映出的自己——眼睛湿得像被乙醇浸泡的标本。
　　“不要分心。”沈缄咬了她锁骨一口，犬齿陷进皮肤的力度恰好介于实验标记与创伤复现之间。
　　陆栖烬急促的喘息突然变调，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呜咽，像极了小白鼠在迷宫找到出口时的超声呼叫。
　　“现在尝到了吗？”沈缄语气带着调笑，“甜的还是酸的？”
　　杨枝甘露当然是有点酸。
　　“没感觉，”陆栖烬继续往前凑，“…可以再尝尝吗？”
　　地上的手术刀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像共聚焦显微镜下两片细胞膜的融合，脂质分子紊乱又虔诚地交织。

　　沈缄起的很早，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以来都不是特别好。
　　她看着怀里熟睡的人，轻轻的把手抽出来，拿着手机走到客厅。
　　手机里有一条凌晨发来的消息，是沈蕴：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沈缄看了一眼便锁上屏幕，想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却来了一个电话。
　　看到来电人沈缄过了一会儿才接，接了之后也没说话，等着那边的人开口。
　　“阿缄，奶奶很想你。”
　　是沈蕴。
　　“你想让我回家不用以奶奶的名义。”沈缄道平淡的道。
　　沈蕴叹了口气：“你还在生姐姐的气吗，阿缄？”
　　“没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沈缄走到阳台，看着暮蓝的天色，点了一支烟，“你又忙到现在？”
　　沈蕴愣了一下：“嗯。”然后停顿了一下，又道：“…阿缄，是姐姐想你了。”
　　沈缄紧握了一下栏杆：“…我今天回来。”
　　那边的人好像笑了一声：“好，等你吃晚饭。”
　　沈缄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冷意，一件外套便落在她的肩上。
　　“老师，您起的好早，”那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穿一件衬衫不冷吗？”
　　“怎么不多睡会？”沈缄掐灭手中的烟。
　　“睡醒了。”陆栖烬的声音还有些懒
　　其实她在沈缄走出房门之后就行了，因为被子里的温度比沈缄的怀抱低很多。
　　沈缄看了一眼室内的电子钟——6：38，比她平常的生物钟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外面冷，”沈缄握住陆栖烬的手腕往房间走，“还早，再睡会吧。”
　　“好…”陆栖烬迟疑了一下，“那您…可以陪我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