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不弹琴》瑶仔兽

3、第 3 章

　　厉奇扯松领带，把从脖子上摘下来的工牌甩进背包。
　　周末加班后的不爽还堵在胸口，偏偏手机还在口袋里震个没完，他掏出手机瞥了一眼，程乐凡那小子的消息已经99+了，不用点开，他都知道光“快来诸境”这句话就刷了满屏。

　　他狠狠按灭手机，摘下他的黑框眼镜，走进电梯的时候抬眼看见镜面墙，因为自己这副上班族的装扮眉头一皱。

　　毕业后他就在这家广告公司做内容策划，曾经因为太忙影响乐队排练，想过要不要辞职，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忙点好，忙死算球！

　　下了楼推开公司大门，夜风混着音乐声扑面而来。

　　楼下广场的露天舞台前站满了人，一支学生爵士乐队正在演出，主唱是个有着一头利落蓝色短发的女低音。

　　她唱的是诺拉·琼斯的名曲《Don't Know Why》，键盘手奏出略带青涩的摇曳感，主唱气息偶尔不稳，带着些许生涩的沙哑，却意外地契合这首歌微醺的气质。

　　厉奇本想直接走人，可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在鼓手身上——那是个戴着唇钉的男生，手脚协调度差了点，踏击踩镲的节奏总是慢半拍。

　　他想起他们大学时第一次登台，徐玮宁弹错两个和弦，他自己踩镲进早了一拍，程乐凡干脆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拨片，却在徐玮宁一个安抚的眼神后，逐渐找回了节奏。

　　该死的回忆，又冷不丁刺痛他的太阳穴。

　　厉奇摸出烟盒，低头咬住一根，打火机打了三下才点燃那根烟。

　　一首歌结束，他正要转身离开。

　　“厉奇学长！”
　　女主唱舞台上通过麦克风传来的呼喊，让全场都听到他的名字。

　　厉奇不自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头，被迫停下脚步，转身就看那女主唱从台上跳下来，在全场视线里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厉奇学长！真的是你！太好了！”
　　女生抬头看着他，那眼神闪亮亮的，“您等一等我！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她像阵风似的跑回舞台侧方，从背包里迅速掏出一张什么东西，又一口气飞奔了回来。

　　而当看到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自制CD，厉奇呼吸一滞。

　　淡金色的CD封面，印着黑色字体——CIRCULUS 。

　　她翻到背面，指着右下角的一个签名——徐玮宁。

　　“两年前我们在校庆演出，紧张得全乱套了，是徐学长过来鼓励我们，还送了我们签名CD，从那之后，每次演出的时候这张CD就是我的护身符。”
　　女生把CD递过来，又摸出一支马克笔，“能请您也签一个吗？就签在旁边！”

　　女主唱的眼神无比热烈，那张久违的CD在厉奇指间微微颤动，他盯着那个签名看了很久，久到女生不安地吞了吞口水。

　　“……Circulus早就不在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暗哑。

　　马克笔被推了回去。

　　女生愣住了，可下一秒，她直接把CD塞进厉奇手里。

　　“那这个送给您！”
　　在厉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率先后退两步，以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这个比她高了20公分的男人，“希望您早日振作起来，我相信只要还有人记得他的音乐，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说完这句话，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跑。

　　厉奇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少女的背影奔向站在舞台边等待她的队友。

　　——记得就不会消失吗？

　　——都是废话。

　　-

　　肖骋第三次推开诸境的门时，换了一件灰色卫衣开衫，依然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和萨克斯包。

　　傍晚时分，场子里还没几个客人，他熟门熟路地坐到吧台前。

　　“姜汁汽水？”
　　余漾头也不抬地问，手里正把那只试图偷喝柠檬汁的三花猫拎下吧台。

　　猫不满地“喵”了一声，爪子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两下，被及时赶到的董悦一把抱走。

　　“你学过乐器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柠檬刀在砧板上磕出一声钝响，刀锋偏离柠檬的经络，汁水溅在虎口。

　　“没有。”
　　余漾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染了汁液的手。

　　“真可惜。”
　　肖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这双手生来就该碰乐器……小提琴，或者钢琴。”

　　“没那个天赋。”
　　这么说着，余漾往雪克杯里扔进几片生姜。

　　“但你肯定喜欢音乐。”
　　白色球鞋跟着他捣姜汁的节奏轻轻点地。

　　不然，怎么会把这家livehouse经营得那么好？

　　“我不喜欢。”
　　余漾加重了捣压的力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汁的辛辣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门后的铃铛在这时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余漾抬头，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又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那天晚上被他赶出门的年轻男人陈廉。

　　“我发了39条微信。”
　　陈廉撑在吧台上的手戴着克罗心戒指，“你一条不回。”

　　“追求者太多。”
　　余漾往雪克杯里扔了几块冰，“要排队。”

　　“别这样啊。”
　　陈廉放软语气，“那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嗯，接受了。”
　　余漾不分给他一个眼神，自顾摇晃起雪克杯。

　　“那今晚一起吃饭，我等你——”

　　“排队。”

　　“余漾！”
　　陈廉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捶了下吧台，“我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确实，以他这张能直接出道的脸，大概也从没在情场上吃过瘪——可惜他遇到的是余老板。

　　余漾连眼皮都懒得抬，直到……

　　“打扰一下。”
　　肖骋突然插话，“我的姜汁汽水还要等多久？”

　　“你谁啊？”
　　陈廉不爽地皱眉。

　　“你好啊，追求者21号。”
　　肖骋给了他一个灿烂得刺眼的笑容，“我是1号。”

　　等那个气急败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余漾才把调好的姜汁汽水推到肖骋面前。

　　“前调酒师。”
　　他简短地解释。

　　“哦？”
　　肖骋挑眉，拿出手机对着这杯饮品拍了张照片。

　　“面试时说好了，员工之间禁止恋爱。”
　　余漾擦拭着吧台上并不存在的污渍，“没想到他搞这出。”

　　“不用跟我解释。”
　　肖骋喝了口姜汁汽水，眼里是恶作剧的笑意，“我又没吃醋。”

　　余漾的抹布停在半空：“谁在解——”

　　门被猛地推开。

　　厉奇边讲电话边大步走了进来，将西装外套甩在肩上的时候，花臂上的乌鸦纹身随着肌肉绷紧而振翅欲飞：“别再打来了！我到了！程乐凡你他妈烦不——”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目光在肖骋和余漾之间扫了个来回后，突然对着手机冷笑：“你不是说自己到了吗？你人呢？”

　　电话那头传来“在厕所”的辩解，沉默两秒后，厉奇转身就走，只留下门后那串响个不停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