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王小进

5、所谓江湖第一章（终））

　　桃春风沉浸在无尽的遐想中，全然从车水马龙的喧嚣中幻脱出来。壮生扯了他一下，把他从无中生有的快感拉了出来。街头拐角的不远处，聚集了不少人，四周散落的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加紧脚步往拐角处凑，更远处的行人受到影响，以为出了什么新鲜事，赶紧跑过去。一时间拐角处成了块巨大的磁石，人们铁屑似的向它聚拢。其实壮生对凑热闹的事情并无多大兴趣，或者说他对一切未知的、需要动用想象力的事情没有兴趣。他扯扯桃春风，是因为此时桃春风一反常态，不像往常一样看见有人堆的地方便兴奋异常，一头扎进去。壮生怕桃春风暂时的沉默是种假象，而出其不意的爆发才是本意。他知道桃春风有鬼魂一般飘忽不定的本事和嗜好，也受过师兄因好奇心盛而忘了安全终至把他甩掉的戏弄。临出庄前桃掌门曾把壮生叫进密室，对他的武功进行考核。当他把护体神功熟练的演练出来后，老人家喜出望外，大大地称赞了壮生。桃掌门说：“短短一个月就达到如此境界，真不枉为师的栽培。有你在，为师就不用担心众弟子，特别是你那个不中用的大师兄的出行安全了。他要是有你一半天资，我就要烧高香了。”壮生这次随桃春风出庄，就是因了师父这句话的感召，才自觉的把保护大师兄当成了使命，即便他为桃春风的神经质深感头疼。这次他扯扯桃春风，主动提议与他同去看热闹，免得他趁自己不留神，撒腿溜掉。桃春风见过往行人们在自己思考的当儿，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围观大军，立刻参见进去。
　　人堆的中心是位盲目的老者，他摒弃了瞎子们眼睑微合的传统脸谱，把两眼瞪得溜圆，却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让人一望便知这双眼睛里空无一物，只剩下装饰门面的作用。他衣衫褴褛，补丁里套着补丁。但这些都没有引起壮生的注意，他正为老者不可思议的动作和疯狂的叫喊而纳闷。老者坐在原地，两手各持一把长刀，胡乱地挥动着。他的叫喊声让在场的看客都起了鸡皮。
　　“你们别过来！你们都拿着刀剑，想杀死我。老朽预知天下将乱，就被你们嫉恨！你们别过来！”
　　桃春风不仅可怜起老者。他挤到最里圈，想阻止老者发疯的举动，又怕不长眼的长刀伤及自己，只能呆呆地瞧着，毫无办法。他在十岁时尝过伸出援手反伤了自己的苦头。那时桃春风是个十足的野小子，尽管桃帮主竭力阻止儿子频繁地与弟子们接触，桃春风还是想出各种鬼点子从书房里逃出去，继续和傻里傻气的师弟们厮混。一天他们在桃家山上发现了一尾双头蛇，蛇的两个脑袋环绕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上下地摆动。对小鸟的怜悯和显显大师兄威风的想法，让十岁的桃春风把手伸向双头蛇两只脑袋围成的圆圈。这个舍己救鸟的举动使桃春风关于童年的记忆有二十天被抹掉。他的手刚到达双头蛇的攻击范围，便被重重地咬了一口，由此便昏迷了二十天。事后父亲说，幸亏毒蛇有双头，却只咬到了一口，不然你小子要么昏迷四十天，要么见了阎王。他这才知道双头蛇在那次攻击中也身受重伤，早已陨命。原来蛇在出击前，双头锁定了同一攻击部位。结果蛇的右头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咬中目标，而接踵而至的左头避之不及，一嘴啃在咬中桃春风食指尖的右脑袋上。
　　由于宣传有力而及时，桃春风的事迹在武林轰动一时。人们为“十岁桃公子，力斩双头怪”的宣传所激动，纷纷登门拜访，来一堵这虎父之子的神勇风采，顺道看看传说中硕大无朋的双头怪。但苦等了二十天，待看到举止娇柔的桃公子，并得到怪物已被焚化的消息后，人们颇觉失望。桃掌门见自己伤愈的儿子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弱女子气，便断定桃春风由于受到极度惊吓，才至性情变异。他暗中祈祷儿子能早日恢复正常，却一直未能如愿。五年后的一天，桃掌门突现灵感，悟出双头蛇可能是条母的，它的雌性毒液一定渗入了儿子性腺，才让他变得女里女气。他猜想救治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阴阳中和，找条同种的公双头蛇再咬儿子一口。得到顿悟后，他开始后悔自己虚荣，不该把双头蛇夸大为双头怪，以至因害怕参观者见到实物后不以为然，慌忙地把长约五寸的死蛇焚毁，皮毛不剩。他大意得连那蛇属于哪一种类都没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刻晃在桃春风面前的更何况是两把长刀。桃春风迟迟不敢动弹，他突然想起了壮生，便叫道：壮生，你上去把这两把刀抢下来。
　　然而，老者的左臂抢在这话之前落了下来。他朝自己砍了一刀。老者惨烈地大喊：
　　“你们不要杀我……”
　　人们尚未明白怎么回事，老者右手中的刀已然插在自己的小腹上。众人的眼力和思维，比老者的刀速慢了半拍子。当他们确认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情景后，开始骚动起来。自杀的疯狂制造出恐怖的气氛，让看客们人人自危。
　　“天下将乱！”
　　老者喊得过于用力，把插在腹中的长刀都给逼了出来。他就在鲜血涌出的汩汩声中，合上了已瞎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