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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迷宫 ...


  •   丹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地向房间里张望.

      扶光进去时他也偷摸瞥了一眼,就一眼,后脑勺却像是被重锤猛击,一瞬间头晕目眩,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四肢软倒在地,脑海里一片茫然.好像有谁硬生生把刚才那幕从他的记忆中剜出,稍一回想便头痛欲裂。他看见了、看见了——

      密密麻麻的血色铭文。

      丹强迫自己闭上眼。

      没关系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装神弄鬼而已,他那个竞争对手就喜欢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一次在公司他不小心碰到了那人桌上一个木制的装饰品,那家伙居然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想要揍他一顿——切,有什么稀罕的。那装饰品外形诡异,要不是模模糊糊感觉自己一直被盯着,他也不会失手……

      惊吓已经过去,他又开始在探头探脑。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股烙印在灵魂上的痛楚和恐惧似乎骤然消减,丹惊魂未定地搓搓鸡皮疙瘩,视线在狭小的房间里搜寻。他今天坚持来,就是要亲眼见证那个令他夜不能寐的对手的死亡,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那人一路高升,内心恶意滋生的速度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有谁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什么?”丹不耐。

      等等。

      他身体一僵。

      地下城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充斥着失控、罪恶和疯狂。但同时,这里还拥有着世界上最严备、最精密的重重警备。

      很多人尝试着去试探其中的界限,其中的规则。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没有规则。

      你可能因为简单的斗殴扰民被押进监狱,也可能因为血腥屠戮被奉为座上之宾。

      于是这里集结了许多亡命之徒。

      但是。

      丹不是。

      虽然他雇凶杀人,虽然他心术不正,虽然他和好人两个字半点都搭不着边。但是——

      他怂啊。

      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神出鬼没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不会被警卫队盯上了然后抓走蹲大牢吧???!他还年轻,铁窗泪什么的还是太早——

      咦。

      身后空空如也,丹眨了眨眼。

      “让开。”

      视线下移。丹微微讶异。面前的男生身量不高,低低压着帽檐,脸上戴着他们在电梯里遇见时如出一辙的口罩,挡住了他的大半部分脸。

      “你不是那个……”清洁工吗?

      丹有点摸不着头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无语,挥赶着手想把男生往外推。虽然他不知道扶光在里面干什么半天都没动静,但说不定尾巴还没处理干净,哪能随便让无关人员进去?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

      丹家境不错,能找上扶光他背景的确有点不黑不白的意思,平日里顶着一头黄毛,看上去流里流气。此时冷下脸也很有点唬人的味道。“让什么让,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滚一边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推了两下,没推动。他面上有点挂不住,动作逐渐粗暴起来。推搡间,他不小心碰掉了男生的帽子。

      一把把帽子踢远,丹凶神恶煞:“听没听到,你他妈——”

      男生抬起头。

      “滚开。”他说。

      空气寂静了一瞬。

      丹浑浑噩噩地侧过身,为男生让出位置。

      房门重新阖上,丹僵直在原地,良久机械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他一个踉跄,“嘎嘣”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死死按住自己好像快要炸开的头脑,源源不断的痛苦后知后觉争先恐后地涌上四肢百骸。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丹满是惊惶。

      ——那是一双暗金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绝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

      手里的尸体缓缓失去了温度,扶光垂下眼。

      那窸窸碎碎的声音又出现了。

      另外两个女生早在“祂”与扶光对话的时候就晕了过去。房间里不可能有别人在发出声音。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

      她掏出一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你是谁?”她问。

      声音似乎被她吓到了,猛地一顿。

      精神海角落,原本畅快徜徉的系统此时憋屈地缩在角落里,四周仿佛竖起无形的屏障。不管它怎么奋力拍打、呼喊扶光,屏障都纹丝不动。更可气的是,这个屏障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即使它仍然身处扶光的精神海,透出去的声音却时强时弱,被强行扭曲成一段模糊刺耳的杂音。

      系统要绝望了。

      前一秒它还在赛场面对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程楠,后一秒就发现自己突然被隔离开来,丧失了除了听觉以外所有的感知。直到刚才,它惊喜地发现自己能模模糊糊看清外面发生了一切,于是更加卖力地开始呼喊,想要让扶光清醒过来。

      扶光!扶光你听得到吗扶光!是我啊!这里好黑呜呜呜呜呜——

      然后它对上了更加黑黢黢的枪口。

      冷酷的女音还在催促:“这是神殿特制的附魔枪,无论你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活下来。”

      系统:“……”

      然后呢?咱俩一尸两命?

      哇靠,正常人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自己压力过大产生幻觉了吗?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医院吗?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这时候就应该哭得稀里哗啦吹着鼻涕泡扑进长辈的怀里,让他们担惊受怕的时候自己喜滋滋地拍拍屁股没心没肺出去玩,毫无心理负担地做个无法无天小混蛋。刚才不是出现了一个自说自话特别欠抽的傻逼吗?还有一个估计和你年纪差不多在你怀里哭着说要吃糖浆松糕的小姑娘,你不想吃糖浆松糕吗?干什么要摆出那副全世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是是是,你最聪明你最牛逼,谁他妈能比得过你。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你们世界的神明眼瞎又心盲,像你这种根子就是歪的,有自杀倾向、暴力嘴里还没一句实话的家伙,和伟光正半点搭不上边的人——

      你就不能好好地当个混球,老老实实做个恶棍吗?!

      装什么好人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了下来。

      躲起来了?扶光皱眉。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警卫队马上来了。”他说。

      宾馆条件很差,两扇窗户,从边缘起,蛛网似的裂痕延申下来,风一吹着摇摇欲坠,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开。外面巨大的飞艇还在来回游荡,中气十足的广播不断传入耳朵,似乎介绍到了什么活动,激情洋溢。

      男生“砰”地推开窗户,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对扶光伸出手:“走。”

      他一脚跨在上面,明明个子不高偏偏丝毫不显局促,黑发在空中扬起,脸被口罩半挡着,只露出落拓的眉眼。瞳色分明和发色相似,扶光却觉得有些违和。

      这个颜色,好像有点……太暗了。

      果然,房门外隐隐透进喧哗。人群在聚集。

      “你叫什么名字?”扶光问。

      男生没说话。

      那双眼睛落在她抱起瘦小尸体的手上。

      红光一闪。尸体被收进了空间锁。

      男生进来时直接在房门上扣了锁,此时那道门被撞得“咚咚”响,然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不许动!!”

      男生看着丝毫没有移动想法的扶光,嘴角一抽:“喂,你真……”不走啊。

      “我其实来这,有两件事。”

      扶光抬起头。

      她伸出手,厉声喝斥想要靠近的警卫被猛地卷起的风浪掀飞出去。

      那道嗓音听不出情绪,却有些意味深长。

      “你来得正好。”

      ******

      “您好,请出示您的通行证。”

      “您好,按照规定,本次鉴赏会拒绝单人入场的宾客。”

      “您好……”

      礼仪小姐笑容一顿。

      “不好意思,本次鉴赏会拒绝——”

      “我们俩是一起的。”面前的女生拉了把旁边脸色黑得能滴水的……小女孩。

      礼仪小姐沉默了一下,委婉指出:“但是我们的要求是情侣。”

      扶光皱眉:“你们搞歧视?”

      礼仪小姐更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气:“当然不。”

      “那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女生不依不饶。

      “很显然,小姐。”她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位小姐尚未……成年。”

      “您在犯法。”拉着一个还不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还青青紫紫一侧颧骨肿得老高——鬼才信你们是一对啊!!

      “你们还在乎这个?”扶光纳罕。

      礼仪小姐:“……”屮,她说的好有道理。

      地下城遵纪守法,好离谱。

      比他们更离谱的女生扯过身边人的手,大摇大摆地向里走。礼仪小姐用自己犀利的眼神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疑似被殴打过的小姑娘脸上混杂着排斥、愤怒和屈辱的表情,深沉地叹了口气。

      看吧,这就是被变态盯上的后果。

      扶·变态·光不顾路人扫过来的异样眼光,边走边和他们对视点头微笑问好,见谁都上去搭两句话,俨然派头极大。

      在上飞艇前的一番鸡飞狗跳中,她成功从男生的嘴里撬到了他的名字——“路。”当时男生趁机在裙子上多踩了几脚。

      于是他现在穿着满是脚印的裙子。

      你妈的,为什么。

      “这只能怪你长得太矮。”扶光叹气,“我是一个很注重名声的人。”

      你还有这种东西?

      “要是带着你过来,别人肯定以为我是包养小男孩的变态。”

      你以为你现在不是吗?

      路忍耐地转过头——你打不过她。脸上的五处淤青三处划痕两个包,都是他为了自己的男性尊严奋力抗争过的证明,虽然他穿着满是蕾丝的长裙,虽然他顶着不伦不类的假发,虽然——

      他麻木地把腰上没扣紧的蝴蝶结拽回来。

      那群智障果然是骗他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尊严。

      扶光并不知道自己伤害了一颗还未长成的少男心,一圈晃悠强行和会场里的宾客们碰过杯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拍拍路的肩。

      “我忍丹那个傻缺很久了,本来以为还得捏着鼻子和他一起进来,没想到又遇见了你,真是缘分啊。”

      孽缘。

      路看了她一眼。

      自他们从宾馆出来,扶光脸上便一直挂着笑,比起他们初见时嘴毒高傲、有着明显性格缺陷的大小姐样,不知好了多少。

      “是吗?”他转了转手中泛着莹润光泽的杯子,“我还以为你是怕自己忍不住会杀了他。”

      他感觉到扶光将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

      “很生气吧。才会在我身上下这些没用的功夫。”路将杯沿在桌上敲了敲,溅起的水花恰好落在扶光脸上——不是恰好,他是故意的。带着点侮辱性质。

      “装模做样。”他扯了扯唇角。

      扶光并没有收起那被他讽刺虚伪的笑容,就在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场手笔极大,在飞艇上举行,受邀宾客数不胜数的鉴赏会的主人,缓步出现在镜头里。

      经久不息的热诚掌声中,扶光轻声道:“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我也是。”路赞同地点头。

      如果将这场讲话散播到地下城外,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高声笑着谈论人类为管理自己设下的制度规划,仿佛他们不是人类。又摇头交换着对信徒无数的神明至高的轻蔑不满,仿佛他们就是神明。

      或者说,他们即将成为神明。

      鉴赏会。

      他们鉴赏的对象——

      轮子滚动的声音从他们身边经过。

      “经过我们的多次尝试,实验取得了惊人的成果。”那只是视频,屏幕里,男人眼里的狂热却仿佛要透出来。

      展台上,红绸被缓缓揭开。

      那是一个毫无特色的盒子。

      “诸位,这个世界很荒谬。”
      “国度在更替,世界的主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我们付出了什么?”

      “所有。”他说。

      “代价换来更高的利益,从异族到人类,尸骨堆砌,才堆到了今天的位置。”
      “这是规则。但规则并不平等。”

      他说出了所有人心中想的那些例外。

      “神明。”
      “只有神明始终高高在上。”
      “祂们不用参与斗争。祂们的存在,就是斗争本身。”

      “凭什么?”

      盒子似乎隐隐发出颤动,嗡鸣声掩盖在逐渐响起的嘈杂下,像是被谁强行压制着。

      “这昭示一个残酷的事实——”

      “会被取缔的,永远都是低等存在。”

      “人类不是。我们战胜了异族,取缔了异族。”

      赞同声此起彼伏。

      “而如今——!!!”

      “我们战胜了神明。”展台边的工作人员高高将盒子举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激动迷醉的红晕,“这是能够收容神明力量的装置,通过无数试验者伟大而高尚的牺牲,我们终于将它带到人类的狩猎场。”

      “我们收容了神明。”他说。

      “我们必将取缔神明。”他说。

      “世界终将属于人类!!!”

      疯狂的声浪一潮又一潮卷起,气氛越推越高,精心装扮的宾客们丢弃了繁缛的文节和矜持,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向中央聚拢,人头攒动,在扶光的视角看来,就像是鼓动着的蠕虫。

      沸沸扬扬的欢呼声中,只有扶光二人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系统。

      它近乎惊愕地看着像被什么东西催化了情绪、争抢着上前、狂乱又疯魔的人群。

      这就是……扶光以前的世界?

      比思考更快的,是脱口而出的呼唤,那声音又急又促,让它自己都不由得怔神,好像潜意识里想要避免着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它只想快点让扶光离开这里。

      扶光站起来。

      路偏过头,其实他很适合这套裙子,弧度精巧的假发也很好地修饰了他的脸部线条,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性别特征不甚明显,反而让他带了点雌雄莫辨的模糊美感。

      圣女殿下一向是最优秀的。即使只是挑选一套故意膈应人的衣服。

      “你去哪儿?”

      “去结束这场闹剧。”扶光背对着骚动的人群,宽大的黑袖里露出修长的指骨,和红色的酒液碰撞在一起,恍然带出点惊心动魄,“我看够了。”

      她顺着走廊轻车熟路,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路坐在原位,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方才只是被他随手拿过来、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为扶光添堵的酒杯被他无意识握住杯脚,缓缓转了个圈。

      冰冷的杯身沾染上人体的温度。

      他却换了杯红酒。

      醇厚的酒液划过咽喉,路垂下视线。

      酒液烧得他心头发烫。

      他才迟钝地意识到。活了这么多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

      阖眼间,似乎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

      鉴赏会的发起者始终没有露面。

      即使是介绍那所谓能够“收容”神明的器匣,自己也只是通过视频的方式和他精挑细选邀请的宾客们见面。

      但偏偏,他又将那个似乎确有其事的物体毫不吝啬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扶光跟这些“神”打交道的次数远超常人,那故意附在器匣上的丁点神力足以迷惑普通人的心神,但对她而言——

      不够。

      远远不够。

      如果是要对付她的话——

      “叮——”

      电梯门顺从地向两侧移开。

      这里没有会场空旷,灯光也没有会场那么眩目出彩。而是近乎惨白。

      “扶小姐,我们等您很久了。”

      鉴赏会的发起者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全无视频中的红润饱满,轮椅堪堪支撑住他无力快要滑落的身体。

      他干瘪得像一具尸体。

      “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扶光道。

      那不是另一个埋伏者在哪里的语气,而是既然恭候着我就要守时还不快滚出来的语气。

      与她丝毫不违和。

      男人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从椅子后面抽出什么。

      “啪嗒。”

      盒子不小心落在地上。

      它棱角分明,却借着那虚弱到极点的力道,滚落在扶光脚边。

      “祂有些迫不及待了。”男人好像是在解释。

      扶光打量着那个似乎与会场上展示的一般无二的盒子。

      不一样。

      那躁动的、充盈的,快要溢出的神力——

      对了。

      如果是要对付她的话,这种程度才够。

      比在宾馆神明次身更加磅礴浩瀚的力量源源不断溢出,那丝丝缕缕的能量自发朝扶光缠绕,甚至是迫不及待,好像面对着一顿垂涎已久的精美餐食——

      祂贪婪地凝视着这具身体。

      “还请您不要试图退后。”男人说,“您也看到了,光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神力,那群客人就轻易被几句话煽动,理智汲汲流失。”

      “如果是一个神呢?”

      “您不同。”他似是奉承,“令人赞叹的意志和实力,简直是完美的——”

      扶光:“躯壳。”

      “是的。”他猛地咳嗽起来,但脸上突然泛起可怖的红晕,“我研究了很久,人类如何才能不被取缔?我们与异族那种低等生物不同,我们会永远、也必须永远站在这里。我无法不注意到神明,但我失望地发现,即使提取出祂的力量,人类也无法使用。”

      扶光:“你找到了吗?”

      “当然。”男人的笑容被惨白的灯光衬得越发诡异,“我请示了神明。”

      扶光:“……”

      系统:“……”

      居然去问苦主自己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剥削祂们,是真的做实验做到走投无路疯了吧。

      没有看到扶光的无语,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心欢喜地分享自己的成果:“神和人一样,都喜欢争抢。那些书籍上说的什么淡漠无情不沾俗事都是假的。所以那位神打开了我另一条思路——”

      “融合。”

      盒子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无休止的絮絮叨叨,“砰”地打开了锁扣。

      不过几息,那极具压迫感的神力就直接扩散开来,骇然的威势节节拔高,混杂着陌生的压抑和凛然。男人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伏在椅沿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呼吸逐渐急促,眼球不正常地凸起。

      系统在精神海里看见,上蹿下跳,发了狠似的拍打将它隔开的屏障——

      它本来就不蠢。何况旁观者清,许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有事情在它脑海里飞快地串联起来。

      从那个宾馆里附身自己的祭品、干扰扶光的神开始,就是一场环环相扣的局。祂动摇、乘虚而入催化着扶光的的愧疚,说不定还用那所谓的权柄勾连出了一些恶心的东西。再将扶光引至这艘飞艇,那个奇怪的情侣配对要求……大概率就是为了引诱扶光和丹搭上线,等等,或者后面的路——都有问题!然后在她本就被干扰暗示的情况下,将所有宾客当成牵制扶光的武器——你不想悲剧再次上演吧?

      那就过来。

      接受我。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巧合,很多看似都是扶光自己选择的行为,却处处都是被暗地控制过的痕迹,系统把那个将扶光派过来的光明神骂了个狗血淋头,就算是它上头那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老头,都比这个不靠谱的存在好了不知多少倍!

      至于后续那些神明们还做了哪些准备……

      系统不敢深想。它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只是一个随手造出的人工智能,连思考都是写好的程序。

      那么容易就被干扰,对宿主毫无帮助。

      扶光按住微微跳动的太阳穴,消失了很久的杂音再次断断续续传出,一并带出了那汹涌的情绪。

      她似乎能听懂了一些。

      “……扶……光……”

      男人视线逐渐涣散,但他还是努力睁着眼,四肢百骸的痛苦传上来他却难掩激动。他死死盯着扶光,终于愿意承认那牢牢掩盖下的嫉妒。为什么不是他?凭什么不是他??!

      不过。他想。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有如此高尚又伟大为人类牺牲的觉悟——她会害怕吗?还是瑟缩的恐惧?哈,肯定是——

      然后他看到,几步远处,那个女生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意。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无奈又好笑的话语,她扯了下唇角:“废话还是那么多。”

      男人猛然睁大眼。

      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人类最伟大的牺牲者,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角落。

      扶光淡淡地收回视线。

      “让我猜猜,你是掌管什么权柄的神明?”

      她的确没有退缩。

      在她身后,在她下方,是一无所知地沉浸在癫狂情绪里的宾客。

      淡绿色的精神力伸出枝桠。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凌厉地将那坚持不懈纠缠过来的神力推出去,即使用了最坚固的材料,墙壁却仿佛不堪忍受一般,断续地发出嗡鸣。

      “神明之间即使存在争端,祂们也不可能轻易答应让一个活神来做试验品,即使这试验品至关重要。”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

      “但收集死去同僚的神力,甚至难得联合起来重新赋予你一定的神智。以祂们的恶趣味,你也不可能默默无名。”

      扶光提起地上的盒子,猛地将它完全掀开。

      以神高傲的本性,祂早就已经到了忍受的边缘,暴起的气旋滚起风浪,挟着赫赫的杀机骤然向中央挤压而去。

      但女生还是说了出来:“你是前任的光明神,对吧?”

      纠缠的神力一滞。

      那现存的神力早就足够惊人,可在扶光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那似乎已完全显现的压力竟然再次开始攀升——不受控地攀升。

      就连下层的宾客也察觉到了不对,短暂地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尖声叫着按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却毫无作用,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陡然间脱力地倒在地上。

      ——神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他们。

      祂扑过去,淡绿色的精神力只能短暂地拦住祂,祂疯狂地吞噬着面前的一切,目标死死锁在对面的女生身上,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祂的理智挤压殆尽。

      她怎么敢!!!

      创世之初,祂便执掌着光明。

      没有谁能剥夺祂的名号。

      没有——!!!

      “呀,中计了。”

      轻笑声传来。

      那股淡绿色精神力缓缓褪去,那是灼热近乎毁灭的白色炽芒。

      “本源???!!”稚嫩的、原本令祂倍感耻辱的声线,此时却再也没分得祂的关注,“你怎么会有本源?!那只老鼠居然连这个都送给了你——!!”

      “啧。”

      扶光似笑非笑抬起眉:“请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这个可不是祂送我的。”

      “那祂凭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知不知道本源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凭什么啊……”扶光伸出手。

      能量因子躁动地聚集。

      火光燃起。

      祂惊骇:“这是……”

      “愿赌服输么。”扶光闷笑,“骗到手,就是我的了。”

      火势遇风自燃,疯狂地向祂扑袭而去。

      “等等!!!”祂的声音中终于多了一丝忌惮,“你别忘了你的同类,难道你想——”

      扶光:“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打了个响指。

      几处墙壁,地板,自然无法抵抗住神明的窥视。祂极力忽视着那股突如其来的不妙预感,倏然将视线投下去。本来四处瘫倒动弹不得的宾客,脸上满是惊惶和绝望,有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抽泣着强迫自己接受命运——

      他们的身下凭空出现了法阵。

      传送的光芒一簇接着一簇,法阵四周还贴心地升起了防护阵法。光束聚集,红色刺痛了祂的眼。

      “你什么时候……”

      系统愣愣地停下它锤击屏障毫无用处的动作,突然想起鉴赏会开始前扶光不正常的高调和到处和人交际的热情。

      怎么会呢。
      它想。

      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可怕的控场能力。

      但是——

      它呆呆地看向扶光。

      她没有受影响吗?

      从宾馆出来,她怎么可能、居然还能够这样……

      它和路一样,即使它更了解扶光,更相信扶光,第一反应却同样是扶光在故作坦然。

      那不仅是专门针对的人性弱点,其中还有其他神明权柄的恶意挑动,怎么会——

      火焰终于钻透了这个房间的每一丝空隙。

      “该我了。”她叹气。

      该她了。

      那火焰仿佛直接穿透了一重重神力,狠狠刺进了祂的意识深处。

      飞艇的墙壁再也无法支撑,像宾馆最劣质的房间一般,在火势下烧为齑粉。

      “轰——!!!!”

      扶光缓缓走过去,双手伸开拥抱住那仓皇后退的意识体。

      那是祂一开始最期冀的,单是想象那个继承祂名号的家伙会有多痛苦,复仇的快感几乎就要吞噬了祂的理智。

      此时却变成了祂最惧怕的东西。

      “融合吗?”扶光喃喃。

      “真不错。”祂惊恐地看见那个一直理性冷静到可怕的女生,脸上笑容慢慢扩大。

      她说:“那就让我试试吧。”

      “你、你不怕——!!!”

      “怕?”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会。”她笑,“从来不会。”

      “你知道圣女的厮杀有多激烈吗?”扶光歪头,“如果我曾经有过一丝犹豫——”

      “我今天都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她动作几乎算得上温柔,那股一直躲在最后的神力却被她猛地抓住。

      夹杂着白色的精神力疯狂缠绕上来,祂无能为力地挣扎扭动。

      “看来消亡还是对你产生了影响。”扶光说,“不过算了。”

      祂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被穿透、分解、和同化。

      “我一向不怎么挑食。”她自言自语。

      祂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一个人族、一个人类、一个眷属——

      居然想要将祂用最原始的方式吞食。

      “我的意识不可能那么快消散,我们会斗得两败俱伤,最后可能是我把你……”

      “你会很痛苦!!!”祂尖声叫道。

      “无所谓。”

      “愿赌服输。”她重复,“我喜欢赌注。”

      “因为我还没有失败过。”

      女生细致地将神明咽下。

      她抬起头,站在飞艇破开的洞口处,冰寒刺骨的风浪夹杂着细雪,咆哮着冲她席卷而来。

      扶光远远望着半空,似乎在和谁对话。黑发疯狂飞舞,它的主人却淡漠得可怕。

      谁都看不出她刚刚生吞活剥了一位神明。

      她看向祂们。

      “多谢款待。”她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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