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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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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兄弟可真幽默,咱们两个应当会很投契。”
与川没搭话,那人便一直说着,一会儿说起这江城民风如何如何好,一会儿又说起自己的所谓见闻。
直到见到屋舍,与川忽觉少了些什么,一回身,哪里还有刚刚那人的影子,想来那人大致是放弃了,与川径自去做些吃食,准备好材料后还是觉得不对劲,想了想,又出了院子。
等与川往回走了将近一里路程,终在路过的林边找到了人,此刻那人正趴在地上,好不狼狈,凑近看了看,只是昏倒了,与川叹了口气,便将人背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惊动了正在灶房吃饭的与川,闻声连忙放下碗筷,去了正屋。
“诶,是你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那人虚弱的坐起了身,“对了,还没介绍自己,实在无礼,你可以叫我灵谷,我怎么称呼你呀,小兄弟?”
与川见对方似是没什么大碍了,便放下心来,“与川,你要是饿了,便来灶房这边,给你留了饭。”
“饭?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月花香气啊?”
与川点了点头,他确实也闻到了,现在正是月花盛开的时节,有些香气传来并不奇怪。
“不对,这气味好似不是月花。”
与川不知这人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想到这人刚刚昏倒的情形,回了灶房将留给对方的饭菜端了过来,放在了桌上,“你先吃饭吧。”说着便要离开。
“与川诶,你等等”,说着冲与川招了招手,“你且过来一下。”
与川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没动,他心中依旧存着几分警惕。
“站那干什么呀,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害了你不成,你过来些,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与川一脸古怪地看向灵谷,下意识后退半步。
“哎,你这孩子,让你过来些,怎么还往后退?”灵谷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但是语调依旧是散漫地调侃,若不看那明显的病容,就像个流连欢场的浪子。
“你不觉得那味道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吗?”
与川下意识侧低下头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他今日并未接触过月花,想来不应该沾染上味道才是。
“你还是过来吧,若你一会儿发病,我可不能保证拦住你不乱跑,若是无人看着,掉河里便呜呼没了命,那我岂不是又要找其他人帮忙照顾。”灵谷说着似乎与川已然没了命,满面愁容凄苦。
与川只抓住了灵谷话中的发病二字,“发病?”
“是呀,若我没闻错,你这便是中了‘虚宁,你大概不知,‘虚宁’可非一般毒药,像你这般独自居住者,大致很难自己发觉。”
与川没有说话,擎等着下文。
灵谷却是清咳一声,装模作样要摆个架子,却是因为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只得作罢。
“你既想知道,总要凑近些,让我把个脉证实一番吧。”
与川将信将疑上前几步,将手腕伸了过去。
灵谷顺势伸出手,似要搭脉,却一把握住与川手腕,将人往前一拽,又极快放开,与川连忙往后退,表情甚是警惕地瞪视着灵谷,一语未言。
灵谷被与川这副样子逗笑了,“你别这样,跟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小孩儿刚几岁,怎么把人想得这般龌龊?”见与川依旧警惕看着他,灵谷叹了口气,“中‘虚宁’者脉象并无不妥,虚宁,虽然是虚假的,但表面依旧安宁,这便是此毒名字的由来。”
“那你为何要叫我上前?”与川终是问出了第一句话。
“诶,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虽是医师,但并非犬类,你站那般远,我怎能确定?”
“什么意思?”
“‘虚宁’虽无法脉诊,但其味道特殊,似月花之气,却带有涩感,见过此毒者,闻闻便知。”
见与川仍然不信,灵谷也不再劝说,“你若不信,便等上几日,如若幸运,应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意思,中毒会如何?”
灵谷指了指脑袋,“发病时啊,你这里大致能年轻个十几岁,嗯,通俗点说就是傻了。”
见与川皱眉,灵谷又道,“你也不必担心,过些时日就会恢复,不过若不医治,常年累月如此这般,痴傻会越发频繁,直到最后,便真傻了,你这毒应时日尚浅。”
与川并不打算以身试险,便问道:“此毒何解?”
休息了片刻灵谷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见与川问,便也没有隐瞒,“你倒是幸运,这其中最难寻的一味药,我前些时日刚好遇到,看来我们着实有缘。”说着灵谷摸向自己的袖袋,查看了一番,将还缺少的药材一一报了出来,“这些药材你去药铺应是都可以买到的,不过且等你这次毒发后再去,不然恐是路上便会毒发。”
“后面两天我都未曾出去,果不其然在第二天黄昏时分毒效发作了,后来我便听灵谷说的买来了药材,那段时日他还教了我些医术,也将这个解药方子教与了我”,说着与川笑了,有些怀念有些感慨,“我也着实没想到还能再次遇着这毒,或许真如灵谷说的是有缘吧。”
陆宣听着与川的讲述,眉头不由微微皱着,“谁给你下的毒?”
与川愣了下,又笑着摇了摇头,“仇怨早已了结,不过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与川见陆宣仍旧眉头微锁,换了个话题,“你可见过青樾草?”
陆宣摇了摇头,“并未,不过有听母亲提起过,二十多年前圣医域曾想培育此药,找到了一棵,很是维护,但其种子却如何都无法发芽,最终便放弃了。”
“你自小就生在圣医域?”
“我生在北国”,陆宣见与川疑惑的目光,不由解释道:“你应当已经听说我父亲是临阳派剑阁的阁主,但临阳派的剑阁最初是守在北国的,是我父亲成为阁主后,为着能时时见到带着妹妹回圣医域的母亲,才把剑阁搬到了封安。”
与川点了点头,心道陆宣确然更像北国人多些,两人一言一语随意闲谈着,并无人觉得枯燥。
......
“说起来,圣医域虽处于锦国内,但我听说其并不受锦国管辖,瑾安皇都的那位竟也从不否认,这事你可知缘由?”与川吃饱了,躺倒在空地上,望着漆黑中透着墨蓝的夜空,这般看去,星星点点的微芒更衬得墨蓝深沉,几点流萤正从与川面前飞过,仿若空中的繁星落下的盈盈流光。
陆宣将看着火光的视线移向旁侧的与川,下意识觉得就停在这片刻也很好,见与川侧头看过了,连忙收回视线,忽而想起与川问的问题,便道:“那位当然不肯,毕竟人人都想借域中医者之力,但却连域中都难以进入,就那些奇门遁甲,每载死在其上的死侍与武林中人就不计其数。”
“因为攻不下?”
“也不是,就这些招数,若是偷偷潜入自是能承住,但若大军压境就未可行了,只不过他们都忌惮着若是强攻反而使得其他势力受益,加之圣医域时常有众多医者游历义诊,救死扶伤,民众感念,皇室与武林正派都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时日长了,便也默认圣医域的独立了。”
“不过是几方拉锯,利益牵扯,倒也不知能霍乱到医者身上。”与川伸手触了触飞到脸颊的流萤,流萤似是受惊,飞起身来,像一点星芒浮在眼前。
“早便霍乱到医者身上了,十多年前北面的百医谷本也是如此,与圣医域不同的是,百医谷并没有善用阵法之人,后来因着一份莫须有的医典被灭了门。”说完陆宣似有些疲惫,也躺了下来。
“这事儿我也曾听闻过,据说大弟子带着那份医典逃了出去,后为保护医典身死,那大弟子有个女儿,据说现今还有人在找。”与川想着陆宣口中言说的“莫须有”三字,倒也不觉得多惊讶,毕竟江湖事听多了,有人说着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些遮掩,以免成为被攻歼的理由,传闻总似有万千模样,真真假假,心中自有成算便好,也不至于成为害死某人的一分重量,“所以那么多人的死,为的是一份假医典?”
“我也不知,但为一份不知内容的医典便灭人满门,”陆宣轻叹了一声,“他们应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设计才会至此,我母亲与你刚刚提起的那位大弟子之妻是好友,时常通信,他们一家本就常年在谷外游历,救济行医,谷中有难时他们尚且未来得及回返,再后来得知他们的消息就是死讯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这些事情时有发生,因着利益而产生的争端从来就没停止过,只是有的人本就身在其中,翻覆着风雨;而有的人处在其外,却一不小心就会被搅缠裹挟,多得是身不由己,多得是言不由衷,也多的是不平与愤慨;也许至少有那么几刻,纷争并未搅弄到谁的生活,还是可以安闲地看看月光与流萤,晒晒日光品品茶,生活惬意自然,正如此刻的他们一般。
转眼距离开封安已过了十几日,过了澄江,又出了长玥城,待到申时末应就能赶到江城了,比去时多用了些许时日,也没了那般旅途疲累,这大抵都是陆宣的功劳,自己一路上好吃好睡,而陆宣却不仅要赶车,偶尔露宿野外还是靠他捕猎做吃食,着实是辛苦了。
“陆子彧,你真是因嫌弃我赶车不稳才一路不与我交替赶车吗?”为了赶在天黑前进城,两人卯时便出发了,与川刚又在马车中囫囵睡了一个回笼觉,现下探出身子看看天色,已是辰时三刻左右,但与川大致是因着刚刚睡醒,眼神有些许迷蒙。
“难道我驾车不够好?”
“你可真会说笑,也就是你驾车,我才总能在车上睡着,只可惜劳累你了。”与川说了几句也缓过神来,看着陆宣,似有些疑惑,又有些明悟。
“我本就习惯了卯时起,即使待在马车里,也是睡不着,你既能多睡会儿,也是我们赚了。”
听着陆宣的话,与川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退回了马车中。